鬆倉重治帶領着自己的本陣番隊才穿過樹林,就聽見了一陣密集的馬蹄聲!接着就是他的兄弟,身高五尺有餘的“壯漢”鬆倉重利大呼了起來:“兄上,前方出現騎馬武士,左側也出現了騎馬武士,右邊也有騎馬武士......數以千計!”
重治連忙拄着自己的大太刀,掂起腳,伸長着脖子,四下張望,就看見三大羣“赤備騎兵”已經出現在自己的前、左、右三個方向上,就是屁股後面暫時還沒有。
而且這些騎兵好像還都是一人雙馬......騎一匹,牽一匹,實在太奢侈了!
“兄上,明軍的騎兵似乎要衝擊了!”鬆倉重利呼喊聲又一次想起,“島原武士,方圓之陣,保護主公!”
“哈伊!”
在一片紛亂的呼喊聲、腳步聲、馬蹄聲中,護衛鬆倉重治本陣的千餘名來自島原藩的武士,迅速組成了一個小型的“方圓之陣”,就是一個空心的方陣,把鬆倉重治、鬆倉重利等圍在了中間。
而出現在日軍前方、左側、右側的騎馬武士,全都一分爲二,由三大羣變成了六小羣,每羣也就是百餘名騎兵。
其中的三羣騎兵稍稍整了整隊形,就呼嘯着衝向已經通過樹林地帶十個日軍番隊中的三個......其中一羣騎兵,還找上了鬆倉重治的本陣番隊,可把他兄弟鬆倉重利嚇了一跳,連忙讓手下組成方圓之陣。
而另一部分明軍騎兵則收攏了多餘的戰馬,然後在日軍的前、左、右三個方向上拉出了三個鬆散的橫隊。
炒豆子一般的槍聲很快就亂紛紛的響了起來,槍聲很亂,但並不密集。因爲開火的僅僅是三個鐵砲百人組的300名鐵砲手,其中還有幾十挺鐵砲因爲各種原因沒有打響。
日本德川幕府的朝鮮遠征軍大體上是依着西班牙方陣的模式編成的,以千人番爲基礎作戰單位。一個千人番下轄四個百人鐵砲組和六個百人徒士組,百人鐵砲組的裝備當然是鐵砲。而徒士組又分兩種,一種裝備長槍,一種則裝備大太刀和弓箭。每個千人番中的長槍徒士組都是五個,而大太刀徒士組則只有一個。其中長槍徒士組在戰鬥中會和鐵砲百人組拼成各種方陣或橫陣,而大太刀徒士組則會分散在方陣、橫陣周圍,承擔掩護任務。
而當日本幕府軍的這些千人番組成最標準的西班牙方陣的時候,方陣的每一個側面都只有100名鐵砲手。而這100名鐵砲手裝備的也不是威力巨大的斑鳩銃,而是威力較小,但精確度比較高的日本鐵砲。
不過精確度再高的日本鐵砲,也僅僅是一支火繩滑膛槍,對於三十步開外迅速移動的目標,也構不成太大的威脅。而來勢洶洶的三羣明軍鐵騎卻非常狡猾,看着挺兇,但並沒有衝到日鐵砲手前方三十步以內。而是在進入鐵砲的有效射程前就來了個突然轉向,同時還射出了一波羽箭,射完箭後就拍拍馬屁股走了。一百幾十支日本鐵砲打出的鉛彈,幾乎全部落了空。
這些明軍射出羽箭都是射程較遠的輕箭,對於披着全甲的步兵當然構不成什麼威脅,但是幾十斤重的全甲根本不是尋常的足輕可以擁有的......買得起也用不起啊!能披全甲上陣的都是好飯好肉養出來的壯漢,還得“肥瘦搭配”,光有肌肉不行,還得有一層肥膘,要不然堅持不了太久就得低血糖了。在日本國,能有這種身材的都不是一般的武士,根本不會當足輕。
而在朝鮮遠征軍中的各千人番中,只有負責肉搏的大太刀徒士組的武士和番頭、組頭一類的軍官,纔有比較好的盔甲,一般的鐵砲手和長槍兵都只有防禦力很差的桶川兜護身。所以兩三百支輕箭射過來,居然也造成了十幾個傷亡。
聽見耳邊響起的傷者的慘叫,鬆倉重治就有要砍人的衝動——堂堂武士,就是切腹都不應該慘叫!
不過沒等他發作,明軍的第二波鐵騎進攻又開始了,還是三個騎兵百人隊,還是有點散亂的隊形,還是假裝衝陣,然後以騎射收場,衝擊的目標也還是剛纔的三個千人番......而第二波騎兵衝擊之後,還有第三波、第四波、第五波,全都是衝着相同的三個千人番而去的。
而且這一波一波的騎兵衝擊開始的同時,更多的明軍騎兵已經到達戰場了——鬆倉重治沒有及時佔領運河沿線,甚至沒有和馬謖一樣去佔領一處高地,而是讓一千幾百名過路的“騎馬武士”嚇得在海灘上佈陣,絕對是一個只能用切腹才能彌補的過失。結果他不僅浪費了大半天時間,還讓對手的士氣高漲起來的,金、復二州地面上的“白頭武士”、“少年武士”,甚至家裡面有馬有刀弓的軍戶壯丁,都趕來湊熱鬧了。
轉眼的功夫,就有一萬幾千騎趕到了戰場。
這些騎兵被毛文龍、毛承祿分成了三大部分,其中裝備較好的騎兵爲一部分,負責以百人爲一羣,向着三個日軍的千人番發起車輪攻。裝備比較差,但還是可以發起衝陣的騎兵爲一部分,稍加整理後又散成了七大羣,去監視七個還沒有遭到攻擊的日軍千人番——這些日本人只要老老實實的不動,是不會遭到騎兵衝擊的,如果他們想去支援正在捱打的三個千人番,那他們就會遭到千餘騎兵的猛衝!
而餘下的一部分騎兵(主要是騎馬軍戶),則一律下馬,去幫着推楯車,其中射箭的本事比較好的,還被編入了臨時組成的弓箭營。
等到毛文龍、毛承祿的佈署完成之後,鬆倉重治就發現自己剛剛又犯了一個配得上切腹的大錯——他沒有在明軍騎兵到位之前,調整佈署,將十個千人番拼成一個空心大陣。而是讓他們各自爲戰,結果明軍的騎兵趁機對這十個千人番來了一對一的盯防......
現在再有組成大方陣,就得冒着小方陣在移動過程中被敵方騎兵衝擊的風險了。
“巴嘎!”鬆倉重治急得都大罵起來了,也不知道是罵明軍還是罵自己?不過他現在罵誰都沒用了,因爲明軍的楯車已經上來了!
“戰車!”鬆倉重利發出一聲叫喪一樣的吶喊,“很多戰車......向我們這邊逼過來了!”
在野戰中使用的楯車戰術,其實是騎兵優勢的延伸——要沒騎兵優勢,就不可能“看住”對方的步陣,步兵移動的比慢吞吞的楯車快多了,這楯車還能有啥用?人家轉移一下陣地,推車的就得累死。
所以歷史上清軍的楯車可以大放異彩,而明軍的各種戰車都沒太大啥用處。
不過現在毛文龍手下人人有馬,而鬆倉重治卻是一水的矮腳步兵——都跑不過明軍的“大長腿步兵”(都是東北人、山東人嘛),更別提四條腿的戰馬了。
所以沒了機動性的日軍,現在只能硬抗明軍的騎兵、楯車和弓箭手的協同了。而且他們肯定是抗不住的,因爲明軍可以自由移動,可以打車輪戰,而日本根本動不了,只能用三個千人番去扛到底,而他們又有多少體力可以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