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總督七省軍門,加兵部尚書銜,克難中牟伯史可法怎麼可能不會用兵?
不會用兵他們怎麼總督七省軍門的?
自從崇禎十七年督軍北上勤王那一役開始,他就一直在帶兵、練兵、用兵,還從無到有把大明北六鎮藩軍之一的曲阜練軍給帶出來了。
在這三年多的戎馬生涯之中,史可法憑藉着堅城精兵,和東虜打生打死打了總有三四十戰,雖不是身經百戰,但是放在明朝這邊帶兵的文臣裡面也是數一數二的。
而且他不是和流寇、土寇在打,這三四十場大戰小戰的對手,全都是成色十足的東虜!
那可是俘虜了洪承疇,打死了盧象升的東虜啊!
他史可法和那麼可怕的東虜整整打了三年,首先沒給打死,到現在還熱騰騰直喘氣兒呢!
其次也沒讓東虜捉了去,他現在還是大明的總督!
第三也沒全軍覆沒,雖然敗仗吃了不少,但是曲阜練軍還在,而且越戰越勇了!
第四,曲阜城也沒丟啊!而且他還把東虜的沂水大營和兗州府城打破了好幾回!
所以在以後的青史上面,史可法史督師毫無疑問就是書生掌兵的典型,中興大明的儒帥。
策馬立在泗水岸邊一處高地上的儒帥史可法,這個時候正眉頭緊皺,看着浩浩蕩蕩,幾乎望不到頭尾的大軍,源源不斷的從滋陽城內開出來,然後踩過冰封的泗水,向北而去。
史德威和幾個軍中幕僚陪伴在他身邊,不時有傳騎經過,大聲彙報軍情,幕僚們則拿出本子記錄,小聲交換意見,然後再由史德威向史可法報告。
“大人,沂水大營中的東虜也出兵了,李總戎正帶着馬隊阻擋他們的前鋒!”
史可法冷冷一笑,“果然!本帥就知道多爾袞沒那麼好騙。”
史德威恭維了一句:“大人英明。”
史可法笑道:“去給劉總戎傳令,讓他在寧陽縣境內擺車陣。”
“喏!”
史德威大聲答應着,然後就招手叫來了傳令的騎兵。
身爲會用兵的儒帥,史可法當然知道怎麼利用車陣擺脫敵方騎兵的追擊了。
大車兵的速度當然是慢的,別說史可法沒有足夠的騾馬,就是有馬拉也跑不過騎兵啊。
不過史大儒帥也有對付多爾袞的辦法,就是拿出一部分偏廂車組成車陣,再留下一下少量的一斤炮和騎兵守在車陣裡面虛張聲勢。
曲阜聯軍、山東團練、登萊團練(左懋第的軍隊)現在都歷練出來了,多爾袞也不敢把他們當成菜鳥弱兵隨便應付。一旦他們擺出車陣,多爾袞就得調炮來轟。
而佈置火炮,反覆轟擊,摧毀車陣,到步騎兵衝鋒總有個過程。如果小心一點就得忙活上幾個時辰!
從滋陽到大汶河不過八十多裡,如果大軍連夜行軍,沿途扔下兩三個車陣,放棄幾百輛偏廂車差不多就能對付過去了。
如果還不行,那就再留下些騎兵配合小隊的車營兵斷後——車營兵都是花隊,差不多是三十人一隊,由火銃兵、長槍兵、刀牌兵、弓箭手混編而成。這樣的配置如果沒有偏廂車可以依託,打堂堂之陣是不行的。但是作爲散兵使用,卻比以營爲單位的模範軍步兵更好,如果再配合一些騎兵,再加三個虛張聲勢的車陣,讓追擊上來的多爾袞也有點暈了頭腦。
......
炮聲、銃聲零零落落的響起,總沒有斷絕的時候。喊殺聲、金鼓聲,戰馬奔騰時發出的蹄聲和嘶鳴聲,也此起彼伏,響個不停。
在泗水北岸,從十一月二十二日下午開始,從沂水大營中殺出來的清軍的前鋒部隊,就和從滋陽城中撤退的明軍的後衛撞在了一起。激烈的交戰在遼闊的平原上全線打響了!
先是雙方的騎兵和步兵小隊展開了廝殺,騎兵互相沖殺,火銃和弓箭相互射擊,然後是下馬的滿洲勇士和明軍車兵隊廝殺成了一團。
佔優勢的當然是清軍了,老八旗的戰士怎麼說都比山東諸鎮的團練厲害啊!可是這優勢卻達不到摧枯拉朽的地步。
史可法的火銃採購都是通過“御用商人”沈廷揚進行的,這傢伙雖然是商人,但是比原來工部和內侍管理的各種“監”要老實多了,大大的忠商!
他賣給曲阜團練的火銃主要都是從日本國搞來的三匁筒和登州鐵工坊出品的斑鳩腳銃,前者不僅不大會炸膛,而且還可以倍裝火藥。雖然倍裝之後的用藥量也比不上西班牙輕型火繩槍,但是卻足在三十步的距離上以擊穿滿洲勇士的三層重甲!
而曲阜團練的火銃兵身披的布面鐵甲,卻能防止大部隊的弓箭射擊。
而主要承擔肉搏任務的長槍兵和刀牌兵,則多半披着長身鐵甲——都是克難新軍淘汰下來的好東西(克難新軍正在普及板條甲和板甲),現在都發給了曲阜團練,披着這種鎧甲的戰士號稱“鐵人軍”,個個都是身長力大的漢子。衝鋒的時候都喊着“孔聖人保佑,刀槍不入”,全都悍不畏死!
和這羣精銳殿軍一番較量之下,多爾袞的九旗精銳就有點縮手縮腳了,所以在撞上偏廂車圍起來的車陣後,也不敢貿然進攻。只好把紅夷小炮和一斤炮拉上去,按部就班的轟擊......這樣的打法雖然能保證必勝,但是追擊的速度可就慢了下來。
......
當夜色降臨的時候,大汶河南岸的戰場上依舊是炮聲、銃聲、喊殺聲、慘叫聲亂成一團。而往北一百四五十里的泰山臥龍峪大峽谷內,朱慈烺騎在馬上,和大元帥府的參軍們還有侍衛親軍的馬隊車隊一起接着昏暗的月色前進。這一行人雖然大多是有馬的,但是現在還騎在馬背上的卻寥寥無幾,大部分人都和步兵一樣,邁開雙腿前行。
在他們的前後,是模範軍的近衛師和前鋒師,還有兩個鐵甲騎兵團,也都是步行而進的。之所以這樣,就是爲了節省寶貴的馬力——戰馬是非常嬌貴的動物,過度使用會造成損傷甚至傷及它們的生命。
即便小心愛惜,它們也不是一件“耐久的資產”,通常情況下,一匹戰馬能夠良好服役的時間,只有三到五年。
而朱慈烺的政權南遷至今,已經快四年了......
在這四年當中,除了一二百匹來自海上的良馬(主要是折耳馬),南明就幾乎沒有得到過合格的戰馬。
南明當然有辦法從北方買到馬,但是其中可以充當戰馬的精品馬,卻幾乎沒有,甚至連能夠充當軍用挽馬的馬(折耳馬也可以湊合)也沒幾匹。
所以朱慈烺在山東戰役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就下達命令,要嚴格保護馬匹了。
不過再怎麼保護,這場運動戰打完,南明軍隊的戰馬、挽馬數量也必然大減......多爾袞這個奸賊要繼續運動下去,朱皇帝的精兵到不會怎麼樣,可是他的那些劣馬,恐怕得累死一大批了!
夜色當中,三個不惜馬力的傳騎飛奔而來,到了朱皇帝所在的隊伍前面,被領班侍衛陸仁賈帶兵攔住。
陸仁賈問清楚情況,馬上飛奔到朱慈烺的馬前:“皇爺,史可法上奏,山東諸軍已經和東虜主力交手了,正且戰且退,撤往大汶河。”
朱慈烺吸了口涼氣,朝後招呼了一聲,幾個牽馬而行的參軍立即翻身上馬。
朱慈烺道:“傳令各隊,加快行進速度,二十四日天黑前一定要抵達大汶河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