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覓鷗躡手躡腳地打開家門,房內一片漆黑。他輕輕地換上拖鞋,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才發現帥菡像尊雕塑似的坐在沙發上。他這纔打開燈。
“你怎麼還沒睡?”他明知故問。
“你也知道很晚了嗎?”帥菡怒火中燒,語氣中充滿火藥味。
羅覓鷗緩和了語氣說:“去睡吧,你也累了。”並伸手去拉她。帥菡甩脫他的手,一副決不妥協的樣子。
“你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帥菡不滿地質問羅覓鷗。
“知道,可我要加班。”羅覓鷗冷漠地搪塞她。
“別人都不加班就你要加班?”
“我的稿子明天上頭版頭條,不交不行。”
“那你幹嗎關機?”
“正好沒電了嘛。”
“藉口!你是不是和那狐狸精在一起?”
“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這樣說人家!你看你像什麼?跟個罵街的潑婦似的!”羅覓鷗一臉不快,轉身往浴室走去,他想先洗個澡再說。
“你罵我潑婦?好啊,我就潑給你看。”帥菡跳起來搶過他的手機使勁甩在地上,手機後蓋和電板散落一地。她對着羅覓鷗又拽又踹,羅覓鷗左推右擋,難以招架。
帥菡一邊哭罵一邊廝打,把個羅覓鷗氣的火山爆發,他大吼一聲:“夠了!我已經受夠了!三天兩頭瞎吵,是男人都受不了。既然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你說我和她什麼就什麼吧,我們分開冷靜一下。”
羅覓鷗說着出了門,大門被他嘭的一聲關上,帥菡被這一聲山響震的身子抖了一下,旋即趴在沙發上嚎啕大哭起來。
第二天,眼睛紅腫的帥菡戴着一副墨鏡上班,財務部的女孩子都關切地問她怎麼了,她只說是得了紅眼病。
中午,帥菡請何采芹去“餐謀天下”吃飯,向她打聽最近一段時間羅覓鷗和東方漠煙的情況。
何采芹說:“最近倒真沒見他們有什麼來往,不過,他們的眼神出賣了他們,以我多年的經驗,他們之間一定有些古怪。”
“真的?你肯定?不會搞錯吧?羅覓鷗昨天真的發火了,我不想弄的不可收拾。”
“我會搞錯?小妹妹,你也不打聽打聽我何采芹豈是浪得虛名的?”
“那我怎麼辦?”帥菡求救似的望着何采芹。
“只要抓到他們的把柄你就掌握了主動權。羅覓鷗說昨天他在加班,你看看大廈的閉路電視不就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話了。”何采芹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她的腦子轉得比別人快。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帥菡恍然大悟。
回到礪世大廈,帥菡直奔監控室,調看了昨天的監控錄像,果然看到羅覓鷗下午進大樓後就沒再出來。帥菡心想:他真在加班,我誤會他了。心裡的怨氣立馬就消了大半,準備下班後向他道歉把他哄回家。
帥菡正準備離開,卻看見錄像中東方漠煙從地下車庫乘電梯上了八樓。她心裡咯噔一下,趕緊用快進鍵飛快地查看,一直看到二人凌晨一點才離開。帥菡勃然變色,剛剛平復的心情再起波濤,她揎拳捋袖氣呼呼地回到辦公室。
帥菡一個人對着電腦,財務報表上的數字一個都沒看清楚,腦子裡全是羅覓鷗和東方漠煙的影子。她一直在琢磨那幾個小時他們倆人到底在做些什麼?她越想越不對勁,越發覺得他倆不會是寫稿那麼簡單,一定做了見不得人的苟且之事。
她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怨氣就像氣球似的膨脹,隨時可能爆炸。“不行,我一定要教訓教訓那狐狸精,不然她以爲我帥菡好欺負。”
帥菡確實不是好欺負的。在她八歲那年,學校組織郊遊,老師帶他們到了植物園。植物園內鮮花怒放,鶯歌蝶舞。學生們嬉戲撲蝶不亦樂乎。
帥菡扛着媽媽用紗布、鐵絲圈和木棍做成的“撲蝶網”,在花叢間追逐着花花綠綠的蝴蝶。
在花叢中,她發現一隻美麗如夢幻般的蝴蝶,它體態婀娜,展翅如孔雀開屏,全身呈紫藍色,整個翅面猶如藍色的天空鑲嵌一串亮麗的光環,時而深藍,時而湛藍,時而淺藍,雙翅上的白色花紋就像鑲嵌上去的珠寶,光彩熠熠,十分迷人。她的形狀、顏色無與倫比、無可挑剔的美麗。“光明女神蝶!”帥菡驚喜地叫出聲來。
她躡手躡腳地想要網住它,可每次快要得手時,蝴蝶便飛走了。這一次藍色彩蝶叮在一朵鮮紅的玫瑰上,帥菡小心翼翼地向它靠近。就在這時,同桌的曉鈞敏捷地將網口張開,套住蝴蝶,隨即將網口向下翻,揮動網袋下部連蝴蝶一同甩到網圈上來,捉住了那隻美麗的“光明女神”。
帥菡說是自己先看見的要曉鈞還給她,曉鈞不肯,說要帶給妹妹玩,還用一個小紙盒裝了,仔細地在上面挖了幾個小洞,避免蝴蝶憋死。
帥菡當時的心情跟現在差不多,她氣憤填膺,暗氣暗惱,那一天她都悶悶不樂。趁曉鈞不注意,她把他裝蝴蝶的紙盒偷偷拿了,把蝴蝶的頭生生揪下,又不動聲色地放回原處。
帥菡就是這樣一個人,有冤申冤有仇報仇。
現在東方漠煙和她爭的是老公而不是一隻蝴蝶,雖然她還不至於把漠煙的頭揪下來,但她又豈會輕饒於她?
下了班,帥菡早早就躲在地下車庫的隱蔽處等待漠煙。
因爲今天總編臨時決定把漠煙採寫的富二代黑幫老大的文章作爲封面故事,所以漠煙加班進行修改,等到把照片送到美術部後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很久了,當她獨自一人來到車庫時,車庫已經冷冷清清。
帥菡的腿已經站得發麻,她心煩意躁地不時變換姿勢,時不時還踢踢麻木脹痛的雙腿。
終於看到東方漠煙出來了,帥菡迎上去不由分說照她臉上就是一個耳光。漠煙沒有防備,臉上立即凸顯一個紅紅的掌印。帥菡佔了上風,越發的鬥志昂揚,一把揪住漠煙的長髮,一邊罵着“狐狸精”,一邊揮拳繼續毆打。柔弱的漠煙根本不是帥菡的對手,她一邊驚叫一邊掙扎。
就在此時,一個結實的身影出現在兩人面前,林楓一聲怒吼:“你幹什麼?放開她!”他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帥菡的手腕,帥菡仍不肯放開揪着漠菸頭發的手,林楓劍一樣的眼光直射帥菡,厲聲道:“還不放手?你不要逼我打女人!”帥菡被他狂怒的樣子嚇壞了,只得乖乖地鬆了手。但她仍不甘心,聲嘶力竭地大叫:“你是誰?關你什麼事?幹嗎多管閒事?”
“路見不平衆人鏟!你欺負一個弱女子就是不行。”林楓氣呼呼地回答。
“你是哪個部門的?跟她什麼關係?”
“我是辦公室的林楓。跟她沒有任何關係,只是看不過去纔出手相助。”林楓說着護着漠煙離開。
“好,我記得你。”剛纔還像頭獅子似的帥菡眼見獵物被人救走,突然覺得十分委屈,萬分無助,她覺得自己孤立無援一個人在戰鬥。
來到漠煙的粉色英菲尼迪跑車旁,林楓幫她拉開車門,關切地問:“你怎麼樣?可以開車嗎?”
漠煙點點頭說:“剛纔謝謝你。”
林楓笑笑:“沒什麼,開車注意安全噢。”輕輕地替她關上車門。
漠煙繫上安全帶,卻不急着走,問林楓:“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林楓微笑着說:“記性真好,我們在醫院見過。”
“醫院?噢,想起來了,你是我媽常唸叨的小林。”
“陳姨好嗎?好久沒見到她了。”
“她很好。”漠煙好奇地問林楓,“對了,你怎麼會來礪世的?”
林楓告訴她:“我覺得做保安沒有前途,正好這裡招聘,我就來了。”
“今天幸虧遇到你,改天請你吃飯感謝你。”
林楓靦腆地說:“不用客氣,把不愉快忘了吧,開心一點。”
“好的,我先走了,拜拜!”漠煙發動汽車一溜煙走了。林楓看着漠煙離開,心裡說:放心吧,以後我會好好保護你,不讓你受到傷害。
漠煙回到家中,悄悄從冰箱拿了一些冰塊用毛巾包着回到臥室。陳琿叫她下樓吃飯,她推說吃過了沒有下樓,她怕媽媽發現她臉上的傷痕,況且她也真的沒有胃口。
坐在電腦前,她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思緒萬千:爲了尋找心愛的戀人那日蘇,我幾世輪迴,沒於生死苦海,不願記憶斷滅,爲的是可以記住他,找到他。爲了喚醒轉世後的羅覓鷗,我被人罵作“狐狸精”、“小三”,今天還被帥菡毆打。羅覓鷗千百年前就屬於我,現在我只是要找回我失去的愛人,難道錯了嗎?
漠煙這樣想着哭着……
在綠草如茵的草原上,開滿五顏六色的小花,在鮮花和綠草之中,一隻雄健的公羚羊和一隻美麗的母羚羊耳鬢廝磨悠閒自若。這時,一隻高貴的母鹿來到公羚羊身邊,她雙角潔白如雪,渾身散發七彩光芒,她用她美麗的嘴脣廝磨公羚羊的面頰,公羚羊被七彩鹿吸引,隨她走向遠方。母羚羊看見自己的伴侶跟着七色鹿走了,便甩開蹄子追了上來,用全身力氣向母鹿衝去,她尖厲的羊角深深扎進了母鹿的臀部,母鹿冷不及防,迅疾向旁躲閃,光滑的屁股上鮮血汩汩地往外淌……
“漠煙!漠煙!你醒醒!”漠煙睜開眼睛,母親陳琿在身邊輕輕拍着她的肩膀。原來剛纔自己睡着了。
“是不是做了噩夢?”陳琿關切地問女兒。
“嗯。”漠煙從桌上擡起頭,眼淚汪汪楚楚可憐地望着母親。
“你的臉怎麼了?”陳琿這才發現漠煙臉上紅腫的掌印。
“不小心撞到了。”漠煙這才記起受傷的臉,趕緊偏過頭把傷藏了起來。
“怎麼這麼不小心,很痛吧?我去煮個雞蛋給你揉揉。”陳琿轉身欲下樓。
漠煙拉住母親的手說:“不用啦,媽。我敷過冰了。”
“那你下去吃點東西吧。”
“好,我等下就去。”
陳琿走了,悲傷重新籠罩在漠煙臉上。她打開電腦,“守望一生”的頭像在閃爍。點開,一大摞的詢問:
“在嗎?”
“在線嗎?”
“你還沒上線?”
“真沒上線還是隱身?”
“拜託,迴應一聲好嗎?”
……
看來他一直在等她。
漠煙敲擊鍵盤:“我來了。”
守望一生馬上回應:“謝天謝地你終於來了,你還好嗎?”
她問:“是不是有什麼急事?”
他答:“沒有,我只是想知道你好不好。”
“我很難過,覺得好孤獨。”漠煙回個哭臉。
“不要難過,你有父母、家人、朋友,還有我。你不孤單。”守望一生給個擁抱。
漠煙傷心地道:“可沒有人理解我,我所得非我所願,我所求非我所能。”
守望一生立即回答:“我理解你。我們如同站在高山之巔,雖然高處不勝寒,但盡享山河之壯美,蒼穹之遼闊。”
漠煙無奈地回覆:“但我寧可與心愛之人共享寧靜淡泊,卻無從選擇。”
“這就是命運!是它讓我們受盡輪迴之痛、相思之苦。既然一切都是前世註定,我們就該坦然接受,相信風雨過後是彩虹。”
“對,風雨過後是彩虹。”漠煙輕聲念道,眉頭逐漸舒展。
帥菡回家後正生悶氣,羅覓鷗卻不請自回了。帥菡心裡暗喜,連忙給他遞上拖鞋。
“不必了,我說幾句話就走。”羅覓歐表情冷淡。
帥菡感到一絲寒意,愣在原地,一言不發,靜靜地等待他說話,她想知道他專程回來要說些什麼。
“你以後不要再去騷擾漠煙,我和你之間出現問題不是因爲她的存在。你太多疑,太沖動,沒有東方漠煙,也會有西方漠煙,南方漠煙。我們的問題我們自己解決,你不要遷怒於別人,更不能去打人家。你太蠻橫無理了。”
帥菡這才明白,羅覓歐不是回來和好的而是爲東方漠煙出頭來的。她火冒三丈:“口口聲聲說和她沒什麼,她這麼快就向你告狀,你還跑來爲她出頭,說你們沒染只有鬼才相信。”
“隨便你怎麼想。我警告你,以後不要再搞她,否則,我不會原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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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你原諒,混蛋!你滾!”帥菡憤怒得像只豹子,把手中的遙控器向羅覓鷗背上砸去。
羅覓鷗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帥菡在他身後將房門狠狠地關上,她歇斯底里,把家裡的東西拂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