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遍地都是修煉者的元大陸,普通人還不如牛羊值錢,只得依靠着做簡單的體力活,維持生存。
所謂的普通人,就是不適合修煉的廢人,也叫凡人,林秋客無疑就是其中的一名。
從星河墜下來,雖然不死,但摔斷了兩條脈絡,兩年來,林秋客走遍千山萬水,去尋求各大名醫,可惜無一不搖頭嘆息,雖有仁心,卻無能爲力。
脈絡斷裂,無法修煉,在這片人吃人的大陸上,稍有不慎就會慘遭殺害,正所謂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能耐越大,生存的空間就越大,能耐小的,今天不知明天事。
見過因爲一句粗口而丟掉腦袋的魯莽大漢,也見過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輕狂書生,像林秋客這樣斷了脈絡的普通人,活着都是奢侈。
爲了生存,獨在異鄉爲異客的林秋客,不得不選擇在尚算和平的小重城找了一份種田工作,混一口飯吃吃。
小重城緊臨着萬重山,萬重山上有一位千脈境實力的梧桐王,受這位大能人的影響,大惡之人不敢在此造孽,所謂的善人雖然也很奸詐,卻不至於取人性命。依靠着勤勞的雙手和低調的脾性,林秋客生存了下來。
“阿林,你過來一下!”腦滿腸肥的僱主王員外,正挺着十個月大的肚子站在田頭,微眯着眼睛,對林秋客招了招手。對於勤勞又聰明的林秋客,他很是照顧。
在其他傭人羨慕的目光下,林秋客放下秧苗,洗了洗手上的泥巴,微笑着走上田埂,禮貌地問道:“王員外好,請問有什麼吩咐?”
對於格外關照自己的王員外,林秋客十分感激,交談得多了,林秋客覺得他人還算不錯,所以在種田這方面上,給他引進了不少高端技術。王員外只知道林秋客是讀過高中的文化人,但至於高中是多高,是高還是中,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一旦生意上有難題,找林秋客肯定不會錯。
今日爲酒樓上的事務,王員外可是忙到了焦頭爛額。
“阿林…”微微一笑,連稱呼都是比其他人更加親切,王員外拉着林秋客的手,兩人坐在田間擋陰的木棚下,語重心長。
撓了撓大腦袋,王員外摁住林秋客的手,說道:“阿林,老王我有意栽培你,你是文化人,又唸了什麼高中,何必憋屈在田地間,說什麼與山水爲樂,聽什麼鳥語花香,這些老王我都不懂,老王只知道賺錢,不停地賺錢,賺了錢買更多的地,賺更多的錢。以你的智慧,何苦要委屈田地間,如果你肯幫我打理酒樓事務,我老王保證你大富大貴!”
對於王員外的好意,林秋客也有過考慮,但所謂槍打出頭鳥,一旦用地球上的方法管理酒樓,肯定是日進斗金,盤滿鉢滿,但這裡是人吃人的元大陸,不是地球,表面風平浪靜的酒樓行業,實際上也是各大員外明爭暗鬥的舞臺,一旦捲入其中,恐怕麻煩不斷,想要全身而退就難了。
對於不能修煉的林秋客來說,出名就是致命,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清醒,何況,他的目的並非賺錢,而是如何使自己變強,回到星空去。
王員外看似傻乎乎的,其實他一點都不傻,而且智商驚人,放在地球,他肯定能上富豪榜,就像他在小重城一樣,一樣是數一數二的風流人物。
像他這種富甲一方的霸主,不是蠢人能坐得穩的。他之所以如此看重林秋客,無非就是想找一個聽話的傀儡在身前擋刀而已。
他聰明,但是林秋客也不傻,心知肚明得很。
遲疑了一下,臉露遺憾,林秋客略顯苦澀地擠出一絲笑容:“王員外一翻美意,我林秋客何嘗不想報恩,但是我這脈絡斷裂,腦子時壞時靈,稍有不慎給員外添麻煩,豈不是恩將仇報,思考再三,我認爲還是種田比較適合我,所以,管理酒樓這樣傷腦筋的事,王員外還是另選高明爲妙!”
似乎是習慣了林秋客的客套,王員外也不生氣,只是暗歎可惜,又聊了一會,王員外眼角隱隱帶着一絲不悅,被林秋客捕捉在眼中。
正在此時,田埂上出現了一個小小身影。
“哎呀,我這寶貝女兒又來找你玩了!”只有看到這條身影,王員外臉上才恢復了幾分慈祥。
父愛如山,牲畜也有情,何況是人,林秋客也站了起來,望着那道身影,頭不知不覺大了起來。
王員外拍了拍林秋客的肩膀,依然沒有放棄勸說他管理酒樓事宜,帶着期待道:“自從你來了,這丫頭不黏我,反而黏你了,女大不中留嘍!你若願意幫我,以後這一切都是你的,你細細思考,不急着答覆我!”王員外話中有話,已經挑得很明瞭。
“王員外,您也來找林哥哥呀!”像夜鶯一樣好聽的聲音響起。
“呵呵,你這丫頭,爹都不叫了,自從有了你的林哥哥,就沒少往田裡跑,哎喲,小心摔倒!”
“知道啦!爹…”
父女二人照面而過,細聲交談一會,王員外望了一眼林秋客,轉身離開。
收人錢,盡人事,林秋客畢竟是個傭人,王員外既走,他又回到田裡,不徐不疾地插着秧苗。
其實,他插的秧苗並不整齊,一眼看去,亂七八糟,其他人看着暗暗發笑,幸好沒和他分到一畝田中。
“林哥哥,你過來!”
清脆的聲音,像夜鶯一樣撓人,響在田地間,讓人不得不擡頭看望。
只見王酒兒懷裡抱着一卷麻紙,手中挽着一壺茶,兜兜裡的點心糕餅已經鼓到放不下,她爹爹剛挺着個大肚子走,她又挺着個大肚子來,多少讓人失笑。
見那些工人在笑,王酒兒頓時不悅了,待她走到木棚下,將全部東西放在桌面上,走到田頭抓起一把泥巴,向那個笑得最大聲的傭人扔去。
“哈哈,沒扔中!”
那工人閃了開去,繼續種田,不料王酒兒又抓起一把泥巴,氣呼呼的道:“你敢閃開,你這個豬狗不如的賤人,你給我過來!”
見她氣勢洶洶,那工人知道闖了大禍,低頭種田裝作沒聽見,以爲這樣一來她就不計較了。
“你不過來,我叫我爹把你一個月的工錢全部扣了,飯也不給你吃,餓死你這個豬狗不如的下賤東西…”
咄咄逼人的咒罵,深深地刺痛着所有人的心。是的,都是因爲身體各種原因而無法修煉的人,說是人,其實在一些修煉者的心中,確實豬狗不如,就像眼前的王酒兒,根本不把他們當人看。
那人身子顫抖,打着哆嗦,固然害怕,卻又不敢不過去。一個月的工錢,只能勉強維持全家人的溫飽,沒有餘錢作其他,若果斷一個月的工錢,餓死全家不是笑話。有個工人因爲腿傷無法耕種而養了三個月的傷,耗盡錢財不止,媳婦被迫上了青樓,結果棄了丈夫,任其餓死,就在上月,屍臭幾天才被人發現。
“張嘴!”
那人站在王酒兒的身前,滿臉的驚慌,他似乎知道王酒兒要幹什麼了,怪只怪自己多嘴,但爲了不被扣錢,也只得吃下這口泥了。
“我吃!”
那人強忍住眼淚,緩緩張開口。其他人瞄了一眼,趕緊低頭幹活,任淚水滴在田水中,咚的一聲,就當是鳴個不平了吧!
“哎呀,我叫你張嘴,我叫你說話了麼!”
一巴掌打在臉上,響亮的耳光,聽得人人心驚又心酸。
尚未解氣的王酒兒,將手中的泥巴捏了捏,往那傭人的嘴裡塞去,地主家的女兒,就是蠻不講理。一隻大手從旁邊伸出,緊緊拿住了王酒兒的手腕。
欺人太甚,林秋客看不下去了,農民爲什麼起義,就是因爲有了王酒兒這樣欺壓百姓的僱主,不得不反抗。
“夠了!”
推開王酒兒,林秋客站在二人中間,對那傭人低聲道:“你回田裡去吧,沒事了!”
“你唬我,你唬我……”
從來沒有人敢在她面前發脾氣,哪怕是她老爹,嬌生慣養的王酒兒,把泥巴糊在林秋客的身上,臉上,大力地踩着林秋客光着鞋子的腳板。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驚動着每個人的心房,沒有想到的是,林秋客沒事,反而是王酒兒捂着臉頰哭了起來。
林秋客打了王酒兒,這事讓王員外知道,無論你多麼優秀,又有多大的能耐,都只有一個下場,必死無疑。
“就你是人生的,別人都不沒有爹媽,誰的父母生出的兒子,要給你打給你辱罵?”
“你吃飽穿暖,就不準別人活了?”
“本來覺得你人挺好的,長得眉目清秀,天真善良,實則是人面獸心,空有一身臭皮囊,裡面裝的都是屎,與魔鬼無異!”
“這田我也不耕了,這種高貴的地方容不下我林秋客這等下賤的豬狗,錢我也不要了,要屠要戮趁現在,不然我就走了!”
將衣袋裡的錢全部掏出,扔在地下,穿好布鞋就要走人。林秋客從來沒有這麼發過脾氣,這一次他實在是無法忍受,同是傭人,無論辱罵誰,尊嚴都被無情踐踏,放在地球上,林秋客早已報警。
嚶嚶抽泣,摔在地上的王酒兒香肩顫動,眼眶紅紅地望着林秋客。
“阿林,趁她爹不知道,快跑吧!”見林秋客闖了大禍,傭人都爲林秋客捏一把汗。
不料那王酒兒擦拭着眼淚,將田地上的錢幣一枚枚撿起。
“我母親在我出世就死了,我爹又不教我道理,我只知道欺負人,別人就不會欺負我,你今天打我罵我,我才知道被人欺負是這麼難受…”
那王酒兒邊哭邊撿錢幣,哭得梨花帶雨,讓人憐憫,“我又不是真欺負人,我只是想嚇嚇他,叫他不要笑話我而已…”
“原來她是欠打才造成的潑辣……”見她知錯能改,楚楚可憐的,林秋客撓了撓頭,在工人們既感激又期待的目光下,又折了回來。
蹲了下來,看着雙目通紅的她,林秋客於心不忍,把她拉到水溝邊,清洗她雙手的泥漿,柔聲道:“一點都不像個女孩子,非得兇巴巴,一點女人氣質都沒有。”
王酒兒狠狠地捶了林秋客一拳,站了起來,望着一身都是粘乎乎的泥水,再看看同樣狼狽的林秋客,她嗔怪道:“衣服這麼髒,怎麼有女人氣質?”
望着瞪大眼睛,一身都是泥的王酒兒,正在抹着頭髮上的泥星子,越抹越多,林秋客這刻脾氣全無,微笑道:“那你回去洗澡,再換一套,你家又不是沒衣服。”
只覺得王酒兒附在他身上,小聲道:“山後面有一個泉水,叫做蝴蝶泉,我想到那洗,你陪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