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坊這一條街並不是很長,畢竟地處東海之畔,似乎離戰爭很遠,至少這裡並不是戰爭的集中地,所以富貴人家寧願多花錢買些品鑑貴重之物,增加風雅,而普通百姓更願意多買幾張,爲他們的生活增加一些保障,真正購買兵器的並不多,所以開着兵器坊的鋪子也並不是很多。
燕國不像魏國,魏國人從小就接受軍事化的訓練,被灌輸着魏人是優等民族的思想,那裡的人們對於兵器和駿馬的狂熱愛好,是其他國家遠遠不能比擬的。
這條街的街頭,有一塊空地,平時都是閒漢們坐着吹牛聊天的地兒,幾株參天的大樹下,總會坐着一羣人,也有一些小商販僱不起門面,就蹲在這個地方擺個攤兒賣些東西,通常情況下,衙差們也並不會去管,從這些小攤販的身上,他們明白擠不出什麼油水。
韓青帶着韓漠來到這裡時,只見一棵大樹下已經擠滿了人,三四人圍成一個大圈子,裡面傳來駿馬的嘶叫聲,那駿馬聲音極響,中氣十足,韓漠只聽馬的聲音,就知道那是一匹好馬。
圍觀的人羣時不時地叫起好來,這些叫好聲,顯然也是情不自禁地發出來,這讓韓漠很疑'惑',不知道里面有什麼好節目在等着自己。
韓青憑藉着十幾年鍛煉出來的好身體,很輕鬆地爲韓漠擠開了一條道,等韓漠鑽進去,這才發現,在人羣之中,卻是有一人正在表演馬技。
那駿馬鬃'毛'茂密,全身都是油亮的烏黑順'毛',健壯高大,而在它身上輕盈地竄上竄下的,卻是一個身材瘦弱的小個子,不過二十三四歲年紀,皮膚黝黑粗糙,像是窮苦人家出身,至少他身上穿着的衣裳在東海城只有乞丐會去穿,邋遢不堪,殘破的不成樣子。
不過這邋遢的乞丐馬術倒真是讓人驚歎不已,駿馬前奔後退,在乞丐的控制下,表演着各種超難度的動作,有些動作幾乎是難以想象出來的,他甚至可以兩腿掛在駿馬脖子上,與駿馬來個大眼瞪小眼,引得四周的人們一片鬨笑,但卻又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韓漠內心佩服的人並不多,能讓他欽佩的,必定在某一方面確實有着獨特的造詣和能力,而這個表演馬技的小個子乞丐,還真讓韓漠生出幾分欽佩之心,也跟着人們一起鼓起掌來。
就在人們看得眼花繚'亂',驚喜連連之時,那小個子忽地勒住馬,以一個漂亮的翻身落在地上,爾後對着四周衆人拱了拱手。
韓漠這時候纔看清這個乞丐的臉龐,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像一塊岩石,即使是那一對深黑的眸子裡,也沒有半絲情緒,給人一種幾位冰冷的感覺。
他本以爲這乞丐拱手之後,必定來上一段討要賞錢的說辭,但是和他想的不同,這個乞丐似乎很拙於言辭,拱手之後,回身從地下拿起一頂斗笠託在手中,爾後走到人羣邊,很木訥卻又帶着一絲期盼地看着面前的客人,那是希望能夠得到幾文賞錢。
這年頭,開熱鬧的事兒人人都願意往前湊,可是掏錢的事兒,那都是避之不及,乞丐剛剛拿起斗笠,便有不少人散開,等到乞丐伸出斗笠討要賞錢的時候,所有人剛纔那種興奮的情緒立刻消沉下來,畢竟東海城的百姓遠遠談不上富裕,自家都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哪裡還願意摟錢賞人。
乞丐轉了一圈,也不過得到十幾文銅錢。
馴馬的,你這匹馬多少銀子賣一個看起來還有些闊氣的公子道:你開個價,我出銀子買下來。
乞丐依舊是面無表情地搖搖頭,只是託着斗笠,在所剩不多的人羣轉了一圈,終於來到韓漠面前,探出斗笠。
他的臉'色'黝黑中帶着枯黃,身體很單薄,看起來似乎營養不良,額頭微微凸起,長相很平凡,是那種丟在人堆裡也不會吸引任何人注意的那一種。
韓漠笑眯眯地問道:你是一個堂堂男子,有的是本事,這樣在街頭賣藝討要賞錢,不覺的有失顏面
乞丐擡起頭,瞥了韓漠一眼,聲音如冰一樣冷淡:我自己做事賣力氣,得到的銀錢不丟人
好韓漠嘻嘻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他正要'摸'銀子,忽地想到自己的銀錢方纔全都給了韓掌櫃,於是向韓青道:你帶了多少銀子,都給他
韓青一愣,但很快就'摸'出一兩碎銀,道:少爺,就這麼多。放進了乞丐的斗笠中。
乞丐沒有再說話,只是看了韓漠手中的陰陽棍一樣,眉角微微跳動,轉身走開。
少爺,爲何給他這麼多銀子韓青低聲問道。
韓漠託着下巴道:他是一個有骨氣的人,混到這個樣子,恐怕是落難了,一兩銀子或許能幫他一幫。心中卻在盤算着,要不要將這乞丐領回府中,畢竟擁有這種神乎其技的馴馬高手並不多見,帶回去教習自己習練馬術,倒也是一個極好的主意。
他正想上去請乞丐到酒樓坐一坐,卻聽身後有人叫道:黃班頭來了
圍觀的人迅即閃開,本來被擠得密不透風的人羣,此時早只剩下稀稀落落幾個人。
韓漠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這黃班頭是東海府衙的護衛班頭,算得上是東海郡守蕭幕瓚的親信,他本身更是蕭幕瓚當初上任時從燕京帶過來的。
韓漠扯了扯韓青的衣裳,二人走到了大樹後面,往遠處望去,只見黃班頭一身皁衣,領着三四名手拎殺威棒的衙差正悠悠然向這邊行來。
人羣中有好心的對着乞丐輕聲叫道:馴馬的,快些騎馬走吧,待會兒想走都走不了了。
乞丐正在收拾東西,聽到叫聲,竟是回過頭來,對着那提醒的人微微一笑,他本來冰冷的臉龐,卻因爲這一笑而溫柔的多。
乞丐收拾好東西,黃班頭已經領人到了,幾名衙差立刻將乞丐圍起來,嘿嘿地笑着。
黃班頭腰間挎着一把刀,走三步晃兩步,眼睛一直盯着那匹駿馬,滿是貪婪之'色'。
他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一眼就看出這匹駿馬是地地道道的魏馬,而且是魏國駿馬中的上品,腳力和速度那是頂呱呱的,拉到馬市上,就算賤賣,也能值兩三百兩銀子,那可是大大的寶貝。
打哪兒來啊黃班頭瞥了乞丐一眼,淡淡問道。
乞丐依舊如同一塊岩石,臉上沒有半絲表情,淡淡地道:魏國
就知道你是魏國人黃班頭嘿嘿冷笑:你腳上的破靴子,也只有魏人才穿的習慣。
乞丐腳上穿的靴子已經很是殘破,但卻和燕國的靴子大不相同,除了又高又深,最顯眼的就是靴後有一個弧形彎卷,就像月亮一樣,看起來還頗有些美觀。
黃班頭又打量了乞丐兩眼,才繼續問道:來東海郡做什麼
討生活
討生活黃班頭冷笑道:魏國活不下去了
乞丐擡起頭,眉角微微一緊,淡淡地道:大人,我犯了什麼燕國的律法嗎
黃班頭握着刀柄,冷聲道:你一個魏國人,穿得破破爛爛,卻有這樣一匹上等好馬,在我東海郡意欲何爲嘿嘿,該不會是魏國的探子吧我聽說魏國有一個衙門,叫什麼黑旗。那黑旗部衆遍及各國,打探他國情報,暗中破壞他國秩序,我看你就是黑旗部衆。
我不是
不是黃班頭便要上前去拉駿馬:這可由不得你說了算,走吧,和咱們去衙門一趟,是不是,你和郡守大人說去。
他還沒有碰上馬繮,那駿馬忽然打了一個響鼻,一聲長嘶,兩隻前蹄擡起,便要向黃班頭踩踏下來。
黃班頭吃了一驚,好在他還有幾分本事,就地一滾,躲過駿馬這致命的一踩,雖是如此,但是一場大雨剛過,地上早已泥濘不堪,這就地一滾,整個衣裳頓時泥污一片,好不狼狽。
媽的黃班頭惱羞成怒:弟兄們,給我打這個魏國的'奸'細
幾名衙差應了一聲,毫不猶豫地衝向乞丐,掄起殺威棒,對着乞丐劈頭蓋臉地打了下去,那乞丐卻似一塊岩石,也不還手,任由殺威棒雨點般打在自己身上,只幾棒子打下去,乞丐的額頭便被打破,鮮血頓時流了下來。
少爺韓青一攥拳頭,便要衝過去,卻被韓漠拉着,輕聲道:等一下,我倒要看看,這個小子有多大的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