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則是和衆人一樣,被婆婆趕在了門外。
循聲看過去,果然是幾個丫頭婆子立在一起,正耳語着什麼。
院子裡,容家上下幾乎全體到齊,連悅娘也過了來,正摟着女兒站在一邊。她看到那支荷花時,第一反應就是怕婆婆遷怒這朵花而要自己和女兒遭罪,便趕着讓初蔓把花送回莉園,以免再添是非。
周紅綃和林飛鳳則一直站在雨卉身邊,長長短短地問着她前先發生的事。可雨卉嚇壞了,既擔心哥哥,亦覺得不耐煩,便十句裡搭不上一兩句話,惹得周紅綃又抱怨。
“別擔心,雲峰說應該沒什麼事的。”阿神陪着佟未,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安慰道,“將軍身子骨很健壯。”
佟未點頭,心裡卻仍不踏實,她就是不明白,自己手裡的船槳如何就揮到了容許的腦門上,而這個本該身手矯健、反應機敏的大男人,怎麼就能傻傻地讓自己這一下猛擊上去?
唉,要是把他打傻了,可怎麼辦?
正沒心沒肺地愁着,院子裡忽一陣騷動,衆人看去,竟是胡白舞嬌弱無力地挽着水秀等丫頭緩緩地來了。她臉上佈滿了焦慮,蒼白之下是滿滿的緊張和不安,彷彿是她的丈夫受傷落水一般,叫人唏噓。
“嘖嘖嘖……又來丟人現眼,也不見收斂。”有人唾棄了一句,聲音雖響,但因人多,也辨不清出自誰的口。
可是等不到誰去計較,也等不到胡白舞走到佟未面前來詢問,臥室的門已“吱嘎”一聲打開,綠綾送了大夫出去。
馮梓君扶着雲佩從裡頭出來,冰冷了一張臉,眉心仍舊是深深的“川”字,怒氣縈繞在臉上,那一雙眸子裡出來的目光,叫人看着心顫。
擡頭見一襲紗衣虛喘不停的胡白舞,馮梓君更怒,“來人!把四姨娘給我請回去,從今日起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她出翩翩小築,給我好好的養病,一個病秧子,來給我兒子添晦氣不成?”
已容不得胡白舞再問什麼,早有幾個粗實的婆子上去架了她連拖帶拽地送出了藤園。
待可惡之人離去,馮梓君方慢步走到媳婦面前,蹙眉問:“二奶奶,能不能告訴我,你還要做些什麼事情?你但凡說一些,也好讓我這個半身入土的人心裡能有個準備,不要動不動雞飛狗跳的,我折騰不起。我已然沒了一個兒子,剩下的兩個我且靠他們給我養老送終。”
佟未垂首,無語應對,她不計較婆婆的憤怒和埋怨,只想知道容許好不好。
“老夫人,二爺如何?”周紅綃反上來問。
馮梓君頗不耐煩地答:“還活着,不必你們操心。”又道,“先前藕園不許隨意出入,現今藤園也禁上,許兒康復前,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隨便過來打攪他休息。若再有膽子大的,我一定嚴懲不貸。”說這話時,衝着悅娘、衝着雨卉、也衝着周紅綃、林飛鳳,更重要的,是要人把這話傳給胡白舞聽。
此時雲峰從房內出來,與馮梓君又說了幾句便要告辭,又朝妻子遞了眼色。
阿神會意,扶着馮梓君道:“我先扶老夫人回去歇着,這裡就交給嫂子吧,您在這兒擔心着,將軍看着該多難過。”
馮梓君不便拂宋氏夫婦的面子,只能應下,挽了阿神離去。如此,衆人方隨之散開。
待園子裡又清靜下,柳氏纔出門來,吩咐四荷帶走了楚楚,便含笑對佟未道:“二爺當真沒什麼要緊的,老夫人只是嚇唬您罷了。”
佟未這才表露了真情,極擔心地問:“他醒了嗎?頭上的傷要不要緊?好像流了很多血,媽媽你怎麼說不要緊?”
“若要緊,老夫人還那麼淡定?”柳媽媽笑道,“頭上的確一個大腫包,但不曾破皮,怎麼能流血?二奶奶是太緊張了,自己嚇唬自己罷。”
“其實……我也不大記得了,只知道雲峰把他撈上來的時候,他暈了。”佟未搖頭,萬分苦惱,大概那血淋淋的場面是自己臆想出來的,難道太擔心了,才胡思亂想嗎?
此時采薇熬好寧神的湯藥從廚房出來,將托盤塞到佟未手裡,“你惹的禍,自己端進去伺候二爺喝吧。”
“你!”佟未不服,卻也無法辯駁。瞪了采薇一眼,只能端着藥碗進去,卻沒瞧見采薇和柳氏躲在她身後偷笑。
佟未進了屋子,下意識地朝水晶簾幕後面走,才掀起簾子發出珠子的碰擊聲,就聽到另一邊有略嫌微弱的聲音喚自己:“我在這裡。”
佟未窘然回身,才意識到婆婆他們並不知容許和自己分牀而眠。
待放下藥碗走到牀前,只見容許半躺着,頭上果然沒有包裹止血的面紗,臉色不差,精神似乎也好,倒看不出是個受傷又溺水的人。
佟未壯了膽,問道:“你看着好好的,做什麼裝病?害你母親和你們家人又覺得我折騰你。”
容許無奈地苦笑,微微搖頭道,“你就沒有一句抱歉的話?”
“那……”佟未篤定容許安然無恙,便老大不情願起來,“那是我的失誤,對不起。”
“你也嚇壞了吧!”容許說着,向妻子擡起了手,亦可以說,是張開了一個小小的懷抱。
佟未心裡一熱,愣在原地,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