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唐悠兒睡得極不安穩,一會夢到十年前,一會又,夢到爲母親找不到合適的配對骨髓,她眼睜睜的看着母親死去,就像那年失去父親一樣失去母親,後來就夢到程瀚宇也離開了自己。
而這些夢不斷的重複穿插又或變得模糊,但給唐悠兒的感官神經卻是相似,她害怕失去,像害怕失去父親一樣失去母親,甚至不知不覺中開始害怕失去程瀚宇。
這個自己稱爲丈夫的男人。
早晨從夢裡醒來,唐悠兒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識的摸摸旁邊的牀,是涼的,昨晚程瀚宇一夜未歸。
不由自主這種認知讓唐悠兒有些失望。
簡單的吃過早餐,把昨天給兩個弟弟買的衣服送給他們,叮囑兩人自己去學校瞭解下情況,讓家裡司機接送,而她自己則直奔醫院。
要不是聽到兩個傢伙要開學了,唐悠兒都沒想到兩個多月近三個月就這麼不知不覺地過去了。而她也從剛畢業的女大學生淪爲人妻。
來不及思考太多,人已經到了醫院。
這些日子被母親要求去公司,又被程瀚宇轉移了重心,根本沒有意識到母親的病有多嚴重,要不是昨天金秀美突然暈倒,自己逼問醫生,她怕還被矇在鼓裡。
“媽?我媽呢?”唐悠兒一進病房卻沒有看到金秀美,當下臉色就有些難看,逮着旁邊的護士就問。
“金女士正在化療室,唐小姐彆着急跟我來。”護士先是愣了下,但馬上反應過來,帶着唐悠兒去化療室。
這些日子金秀美做化療時都不許別人在一旁看着,說是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醜模樣,可是此刻唐悠兒看着醫療室裡的女人,心疼的猶如被針扎。
疼痛使得金秀美整個人渾身發冷汗,身子捲縮在那裡一動不動,卻固執的不肯發出聲音。唐悠兒一直覺得自己和母親很像,這一刻才清楚自己還是不夠了解母親。
眼淚在眼眶打轉,卻不敢掉下來,她必須儘快給母親找到合適的骨髓,否則她自己會先受不了的。
刻意避開從醫療室出來的金秀美,唐悠兒裝作自己纔來醫院的模樣,看着母親蒼白的沒有血色的臉,一個勁嚷嚷着讓母親多吃東西,否則她瘦不要緊,讓別人說她虐待母親就不對了,末了還扯出一個看似無辜的笑容,極力的裝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病牀上的金秀美看着女兒拙略的表演無力的翻了個白眼,卻真的乖乖把唐悠兒帶來的所有飯菜吃完了,只可惜沒多久又吐了出來,這些日子的化療讓她的身體更加的疲弱,對食物都產生了抵抗,根本無法吃多少東西。
唐悠兒鼻子一酸扭過頭不去看母親,也終於明白昨天金秀美爲什麼會暈過去,其實母親一直都在強撐,爲了不讓他們擔心。
“媽,你還好吧?”見金秀美把吃的東西吐了個乾淨,唐悠兒上前爲母親擦拭,擔心的問。
“我沒事,醫生說這個反應很正常,你別瞎擔心。”到了這個份上金秀美還在嘴硬。
“奧,誰擔心了?我這是嫌棄你浪費糧食看不出來嗎?”鼻子發酸,卻還不忘和母親開着慣開的玩笑,好像自己說的是真的一般。
“沒良心的。”金秀美嗔了唐悠兒一眼就靠在牀上睡着了,這幾日她的精神越發不濟,尤其是做完化療,幾乎可以一直睡很久。
唐悠兒見此不再說話,就這麼安靜的陪着母親。
而金秀美這一睡就是整整一個上午和下午,將唐悠兒的心都睡得沉重起來。
靠在醫院的走廊上,將手機轉了好幾圈,才遲疑的撥通電話,“小月,我需要你們幫個忙。”
電話那邊一怔,“你說。”
唐悠兒遲疑了下,最終開口,“幫我打聽黑市有沒有骨髓配對……”
“悠……”小月也是一怔,他們是獵人,自然知道唐悠兒所說的黑市是什麼意思,那都是一些販賣人口盜取器官的非法組織,而且很難纏,一般不到萬不得已他們是不會去聯繫的。
可現下……
小月微微考慮了下,“我會安排人尋找,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謝謝。”此時此刻,千言萬語只剩下兩個字。
“別跟我們客氣,照顧阿姨要緊。”小月也不羅嗦,說完就掛斷電話,同時開時搜索可能會有的幾家黑市醫院。
另一邊程瀚宇也讓人擴大範圍繼續尋找。
原本骨髓配對,親兄妹之間的機率才百分之二十五,而一開始他們就做了鑑定,答案讓人痛心,現在也只能死等。
可是唐悠兒能等,母親等不了,她也是萬不得已。
晚上金秀美醒來的時候發現唐悠兒還在,忍不住絮叨,不過還是老話題,讓她去照看公司,別忽略了丈夫,獨獨不提自己。
唐悠兒嘴裡應付着,卻也只是應付,如今沒了母親,公司對她也沒有多大的意義,從一開始唐悠兒就沒覺得自己需要那所謂的唐氏養活自己姐弟仨。
而接下來的幾日,唐悠兒大部分的時間都守在母親身旁,無論金秀美怎麼趕也趕不走,只是每次夜深人靜,身體不由自主的發冷。
而程瀚宇從那晚出去之後便好幾日沒有回家,即便回也是匆匆忙忙換完衣服就走,唐悠兒連吐糟的機會都沒有。
心莫名的失落。
公司那邊,林正已經將新的合同搞定。至於設計部杜念瑜的加入猶如給大家心上打了一針強心劑,瞬間對公司都有了信心。
至於那個非要和自己面談的非凡總裁,整個過程牛頭不對馬嘴,還對她的私生活非常感興趣,惹的唐悠兒很是惱火,但又覺得對方特別眼熟,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本以爲合作肯定黃了,哪知道最讓唐悠兒莫名奇妙的是與非凡的合作不但沒取消,對方還加大了訂單量。
這一切都順利的有些詭異。
但事情總算是往好的方向在走,唐悠兒也沒時間去細究這些。
因爲金秀美的病情突變,情況越來越糟,甚至已經無法撐三個月了。
唐悠兒得知這個消息整個人猶如被雷劈了一般,呆立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病人現在的情況極不穩定,如果再找不到合適的骨髓,那麼我們也無能爲力。”醫生的話一遍一遍的唐悠兒的腦袋裡回放,每一下都刺痛着她的心。
程瀚宇趕到醫院的時候,唐悠兒就這麼無力的靠在牆上,緩緩蹲下來抱着自己纖細的身體,似乎是無法接受這樣的答案。
“悠悠。”高大欣長的身體突然站到唐悠兒面前,溫柔的將小女人攬起抱在自己懷裡。
“你來幹嘛?”細細算來從那日出去之後,唐悠兒有近半個月沒怎麼見到程瀚宇了,如今這會母親病危他倒是來的及時。
聽出小女人聲音裡的冷漠和疏離,程瀚宇也不惱,而是將整個小人兒抱得更緊了,“相信我,媽不會有事。”
程瀚宇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果決,唐悠兒的腦袋卻嗡的一下,瞬間爆發了。
猛地推開眼前的男人,“相信你?相信你?我要怎麼相信你?如果不是從一開始你就告訴我相信你,我怎麼會傻傻的坐以待斃,甚至跑去管什麼破公司,有什麼用?你說有什麼用……我媽快死了,我媽快死了,可是你這些日子人在哪裡?你要我怎麼相信你?”
說到最後,唐悠兒無力的蹲下來,眼淚忍不住再眼眶打轉,她以爲現代科學這麼發達,她以爲他有錢一定會治好,可是醫生卻告訴她,如果再找不到骨髓,母親就沒了……
從十歲以後,他們就母子幾個就相依爲命,儘管她有時會怪她沒有救回父親,也會在叛逆期故意氣她,可是這不代表她可以失去她呀?
越想越痛,唐悠兒控制不住的顫抖,甚至不敢想象沒有了金秀美的生活會怎麼樣……而就在她如此痛苦的時候眼前多日不見的男人卻告訴她,相信他?他拿什麼讓她相信?最讓唐悠兒無法忍受的是程瀚宇的態度,那麼冷淡,事不關己一般。
“悠悠,你聽我說……”
“閉嘴,我不想再聽你那些無關痛癢的話,那不是你媽你自然可以無所謂的消失,無所謂的說那些虛假的安慰話,我不需要。”最後一句唐悠兒幾乎是咆哮出來的,恨不得將這些日子的委屈難過和傷心一併咆哮出來。
“悠悠,你冷靜點。”程瀚宇見過各種各樣的唐悠兒,卻還是第一次看到情緒如此失控的他,這幾日他不能陪着小女人的確是他的錯,但他的確是忙,而且現在也不是吵架的時候,他們需要解決問題。
“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眼淚突兀掉了下來,那張精緻白皙的小臉明顯比前些日子削瘦許多,程瀚宇原本的冷着的臉一下子軟了。
“乖,是我不好沒說清楚,適合的骨髓已經找到了。”將哭的跟個小花貓似的小女人再次攬進懷裡,寵溺的揉揉那柔軟的頭髮,程瀚宇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有如此沒有原則的時候。
“你說的是真的?”完全忽略掉男人的動作,立馬止住眼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男人,似乎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程瀚宇看着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慎重的點了點頭。
“哈哈哈,有救了,有救了!媽媽有救了!對了,那個人是誰?我一定要感謝他。”剛纔還哭喪着的一張臉,瞬間就變了,程瀚宇無奈的看着她,卻在聽到程瀚宇最後一個問題時眼底閃過一絲晦暗。
“唐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