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二十四章 驚心

黑暗甬道里,忽然晶光流轉,透明光芒裡,有人迎面而來。

那人衣袂飛揚,姿態瀟灑,剛纔還在黑暗遠處,眨眼便已經靠近,那人手中還執着劍,劍光閃耀刺眼,君珂一驚,身邊沈夢沉忽然將她一拉。

君珂下意識後退一步,然而轉瞬便發現,那影子虛光變幻,不是真人,不過是鏡像而已。

對面是個鏡子,映出人接近的影子,當然越來越近。

君珂剛鬆了口氣,忽然又一呆——不對。

古代可沒有這麼透明的鏡子,這已經超越了現今的技術範疇,還有,如果是鏡子,爲什麼出現的是一個男人影子,她的影子呢?

一轉念間那人已經到了面前,無聲無息從她身體裡穿過,步伐不改姿態如舊,往前去了。

君珂驚得渾身汗毛一炸,隨即便明白自己看見了什麼,這赫然竟像傳說裡的海市蜃樓,或者通過獨特磁場記載在岩石裡,因爲某些條件才能觸發的久遠鏡像!

但問題是,那不是一般在山谷裡,雷雨天氣,大氣粒子摩擦才能出現的異像?怎麼會在這山腹甬道里突然發生?

君珂知道大燕皇陵奇怪,但奇怪到這程度,即使她來自現代,以她那非專業的知識水準,也無法解釋這種現象。

身邊沈夢沉臉色也變了,君珂好歹來自現代,對這種現象還能勉強找個科學解釋,沈夢沉可是實打實的古代人,這種東西在他的認識範疇裡就叫鬼。

兩人扭着身,白着臉,看着那人穿過他們,向前直行,影像不是很清晰,隱約可見那人打扮非儒士非武士,有點不倫不類感覺,衣冠高古,應當是數百年前的人物。

那人在數丈遠處一停,背在後面的手,往下一按。

一個決然而帶着殺氣的手勢。似乎在對背後下着什麼命令,兩人下意識回頭,便駭然看見大批“人”涌了出來,那些人衣衫破舊,工匠打扮,面帶絕望之色,拼命向前狂撲。

眼看着這麼一羣蒼白的,眼神空洞絕望的“人”穿過自己的身體,看見他們表情扭曲的臉撲上自己的臉,呼救哀嚎張開的嘴巴靠近自己的嘴,彷彿那些呼喊的聲音帶動的氣流都衝撞而來,耳邊一瞬間似乎響起無數慘呼……那感覺實在不好受。

那羣工匠呼啦啦向前奔去,手指拼命探前,彷彿前方就是生路,兩人扭頭看前方自己來處,深黑一片,不見微光。

忽然冷箭飛射如雨,那些工匠大批倒下,痙攣翻滾掙扎,沒多久都寂然不動。

一大羣士兵,立在她和沈夢沉對面,張弓持箭,連發如雨,神情冷酷。

君珂低頭看着一支支箭矢“穿過”自己身體,射入那些工匠身體,無情地收割生命,心中明白這一幕應該是數百年前大燕皇陵建造最後,屠殺工人的影像。

此刻她和沈夢沉在甬道中間,左側是“被射殺的工匠”,再遠一點是那發號施令的男子,右側是“冷漠的士兵。”

君珂忽然覺得方位有點不對。

她所在的這條甬道不長,十丈左右,但左右兩段的士兵和發號施令的男子,所站的方位都感覺離她很遠,而且看展現出來的士兵影像,足足有數百人,所站的位置,已經超越了甬道的寬度。

換句話說,這裡在發生這件事之前,根本不是皇陵之內,不是甬道?

君珂忽然發現那站立不動的發號施令男子,又做了一個手勢。

隨即從左側方向,又是一陣箭雨,比先前更猛更密集,黑暗的甬道里,剎那間像起了燦爛的流星雨,划着驚豔的弧度,跨越長空,射向甬道深處。

那些追殺的士兵一個個的倒下,死得比工匠還快。

君珂愣住了,這是什麼意思?執行滅口工匠任務的,一般都是皇帝近衛,這些人怎麼也會被殺?

影像並沒有展現出射殺這些士兵的人,但可以看出,人在很遠的地方,人數更多,而且是得了一開始那個男子的命令。

士兵也已死盡,那發號施令男子遠遠轉過身來,模糊的神情似乎十分沉痛,張開嘴,慢慢地說了幾個字。

隨即他又做了幾個奇異的手勢,仰天看看,緩緩向前走,影像消失不見。

一陣寂靜後,有液體潑了過來,一柄火把擲了過來,隨即白色的火焰沖天而起。

火焰閃了幾閃,忽然不見,四面又恢復了沉靜與黑暗。

君珂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汗透重衣。

彷彿看了驚心動魄一場默片,但卻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實。

身側沈夢沉臉色也極其難看,君珂認識他至今,還是第一次見他失態成這樣。

“長生子。”他忽然道。

“誰?”

“一開始出來那男子,是長生子。”沈夢沉解釋,“我曾經看過他的畫像,和這人十分相似,他是大燕建國時的著名道人,被稱爲地散仙,精通風水術數,大燕皇陵就是他選址督建,據說以蒼芩山脈九條分支中心,爲”九龍抱月“之勢,主國祚綿長。當初爲了請動他,開國皇帝許他所在洞庭山爲道教第一聖地,皇家道院,地位十分崇高。”

“我怎麼沒聽說過?”君珂納悶,大燕就目前看來,還是佛教天下,長生子既然有皇家扶持,爲什麼沒有大興道教?

“這好像是他自己的選擇,自從爲大燕建造皇陵之後,長生子回到道觀,閉關不出,並關閉道觀,令後代子孫不得輕易出山,直到現在,洞庭觀也沒有開山。”

君珂哦了一聲,心中掠過一絲疑惑,哪個教派不希望發揚光大?得到皇家大力支持是最有力的途徑,挾建造皇陵之功,長生子所在教派想成爲天下第一大派實在太簡單不過,他卻生生放棄,這裡面可透着蹊蹺。

“想不到當初還曾發生了這一幕,剛纔是長生子託夢我等?”沈夢沉喃喃自語。

君珂有點佩服地看他一眼——不得不說大慶皇帝陛下心志確實異於常人,尋常古代人看見這一幕,要麼嚇昏以爲自己花眼,要麼跪下磕頭以爲自己見鬼或遇仙,只有他還能站在這裡,不急不忙頭腦清醒地分析。

果然惡人都是神鬼不懼的。

“咦,怎麼忽然有點悶?”君珂吸了口氣。

她話音未落,沈夢沉已經掠了出去,連看守她也不顧了,飛快在甬道內一個來回,君珂聽見砰砰兩響,隨即風聲一響,沈夢沉掠回,君珂一看他臉色,眼神也一變。

“甬道兩頭,封死了。”

君珂大驚。

==

百里之外,夜色雲雷。

祖少寧面色冷峻地盯着前方的戰鬥,一動不動,城內處處燃起的火光,將黑色的夜撕開,光影鮮紅,打在他的臉上,依舊映不出一點血色。

他沉默,冷冷盯着對面。

身邊的隨從都屏息不敢言語,誰都知道,將軍看起來鎮定如常,但此刻已經到了頻臨爆發的邊緣。

每個將領也目光不敢稍瞬地看着雲雷城,眼神裡滿滿驚駭和震驚。

這些雲雷人,太可怕了!

奪城的命令一個時辰前已下,城門更是在殺盡兩千衛士後,早早打開,但從打開到現在,一萬驍勇士兵,還沒有抓獲一名雲雷人!

按照將軍的命令,屠城雖然不會,他們需要百姓做人質,但是必要的殺戮是不可免的,只有兇猛的殺戮,纔會形成震懾,剛接到命令的士兵都很興奮——因爲將軍說了,一切戰利品歸自己。

雲雷不窮,高原物產豐富。這些急行軍都沒帶多少糧食,打算以戰養戰,此刻便如猛虎出柙,嗷嗷地奔向城內。

此刻的雲雷,都是老弱婦孺,哪有什麼抵抗力?

這下發了!

士兵衝入城中,一開始確實沒有遇見抵抗,不僅沒有抵抗,甚至沒有人!

在極短的時間內,城內就開始了戰時收縮,組成一個個的戰區,最靠近城門的住戶迅速棄屋而去,和其餘人合攏戰線進行抵抗。

雲雷城一直保持着戰時的編制,就算安居數百年無戰事,住民依舊分成很清晰的什、隊、營、軍,以十戶爲什,十什爲隊,十隊爲營,十營爲軍,平常操練也是分營分隊,這些編制早已融進習慣,每個人都輕車熟路。

放棄房屋,依託街道,選擇有利地形,拖出重舊傢俱以作街壘,將孩子和病人藏起,剩下的女人老人和十歲以上少年,每人手持刀劍蹲守壘後,遠距離的用潑油火罐砸,近距離用柴刀鐮刀砍,和入侵者打起了巷戰。

在戰鬥的最初,毫無準備衝進城的陷陣營,面對空空的房屋,還以爲百姓已經四散逃跑,意志愈發鬆懈,然而當他們轉過一條街,忽然就遭遇了百姓們最兇猛的打擊,僅僅是最初接觸的那一霎,就有數百精銳,瞬間死在那些女人手下。

陷陣營畢竟是東堂強軍,之後立即調整陣型,穩步推進,再也不敢搶掠,隨着他們向城內縱深逼近,越來越發覺,他們遇上了有史以來最難啃的骨頭。

大部分居民迅速集中到了城西三座寺廟附近,由寺中武僧安排統一對抗,這導致城中原本打算裡應外合的紅門教徒計劃受阻,而熟悉地形的百姓,在武僧的指揮下,常常從一些七拐八彎的隱秘巷角路口,竄到軍隊背後發動攻擊,令陷陣營防不勝防。

東堂人再也沒想到,他們是偷襲,雲雷城卻能有這麼快的反應,這令他們的推進十分困難,幾乎是一個街道一個街道地搶奪,一步一步地向縱深邁進,但東堂人還是沒有太放在心上——巷戰屬於近戰,不存在衝鋒距離,一切遠程武器都發揮不了作用,很多時候要拼近身肉搏。

和一羣雲雷女人比近戰?那不是手到擒來?

但是當他們真的接觸到那些女人,他們開始害怕。

那是一羣母老虎,母獅子,披散着頭髮,通紅着眼珠,霍霍舞着柴刀,一刀砍不死你,咬也要咬你一塊肉下來!

更令他們頭痛的是,幾乎沒有人肯做俘虜,一旦被抓住,她們直接選擇死亡!

東堂士兵一邊打一邊膽戰心驚,想着雲雷人也屬於燕人,但大燕軍隊和這些雲雷女人比起來,實在連提鞋都不配。

輸了的不是武力,而是悍不畏死永不屈服的意志。

巷戰一點點推進,城西的喧囂傳到城南。

一座宅子裡,內室的門砰一聲被推開,司馬嘉如驚慌地跑了進來,奔到牀邊,便要背起牀上靜養的醜福。

“你幹什麼。”醜福已經坐起身,聽着遠處的動靜。

“有人闖進了雲雷城,我們快走!”司馬嘉如臉色蒼白。

“闖進雲雷城?”醜福包紮得嚴實的臉上,眸子神情一變,隨即沉聲道,“東堂!”

他一語中的,司馬嘉如卻沒心思驚訝,跌足道:“不管是誰,我們快走,還有十幾個奴隸留下來保護我們,這力量應該足夠護送你出城。”

她來攙醜福,醜福輕而堅決地,推開她。

“這個時候我不能棄雲雷而去。”他道,“主子費盡心思才令雲雷歸心,不能毀在東堂之手。”

“你……你要……”

“擒賊先擒王。”醜福冷靜地下牀,“司馬小姐,這是險地,你不宜再留,我讓奴隸們送你出城。”

“你呢……”司馬嘉如怔怔望着他。

“你記得改成男裝,一切小心。”醜福忽然回身,伸出手,似乎想撫摸她的鬢髮,但並沒有動作,只是原地靜靜凝視着她。

他的話語依舊簡單,語氣卻多了以往從未有過的溫存。

隨即他佩上自己的劍,毫不猶豫轉身。

他的手忽然被拉住,細膩溫暖的手指,緊緊扣住了他的手指。

身後的聲音,微帶羞澀,細如蚊蠅,卻也字字堅決。

“我和你一起。”

……

“將軍……”城門附近,東堂副將們惴惴不安地望着面沉如水的祖少寧。

祖少寧默然良久,獰然一笑,躍動的火光裡,眼神幽青,看得四周的人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這樣的打法只會拖延時辰。”他冷冷道,“一羣廢物!”

四面噤若寒蟬。

“繼續打,發動猛攻。”

衆人愕然擡頭。

“只留兩個大隊,一字型陣型,繼續向前推進,給他們我們繼續巷戰的假象。”祖少寧冷冷道,“然後,派出‘刺’部,給我悄悄搜索全城,找出那些孩子藏匿的地方。”他頓了頓道,“孩子們不會離她們太遠,派一隊人從各個方向對她們展開猛烈進攻,注意發現她們特別在意誓死不讓的方向,在那個位置搜索,目標地下。”

將領們眼睛亮了起來,“是!”

“有那些孩子在手,這些女人自然會束手就擒,再狠的女人,也丟不下親生骨血。”祖少寧淡淡道。

“將軍英明!”

“然後給我燒城。”祖少寧看着天色,“我們控制雲雷城的時辰比原定計劃晚,但云雷青壯回來的時辰似乎也晚了,看來是大慶那邊果然發揮了作用,既然不能迅速將整個雲雷鉗制在手,那麼我們就讓那些在外的雲雷人以爲,雲雷城已經落入我手。”

“是。”

“等他們瘋狂奔回,城下棄械,咱們後續的兩萬軍隊也該到了,正好甕中捉鱉。”

將領們心悅誠服地領命退下,都在想這一手釜底抽薪,果然深得當年用兵狡詐的封都督的真傳。

“半個時辰,我要看見雲雷的孩子們。”祖少寧微笑,“否則你們會看見執法隊的刀。”

“是!”

==

月色籠罩一片寂靜的雲雷高原。

遍地三尺高的狼牙刺灌叢,在清冷的月色下微微顫動,將地面拉出許多縱橫的黑影,乍一看那些顫動,像是被風吹掠所致,仔細看,卻能發現那些顫動十分急速且有規律,所有的起伏都呈現一種協調的韻律。

從灌木叢的縫隙看過去,高大的雲雷城,遠遠矗立在地平線上。

灌木的縫隙裡,露出柳咬咬黑白分明的眼睛,她半蹲着,手指在地面蹄印上抹過。

“極有耐力,適合長途奔襲的東堂山地馬。”她清晰地道,“非標準配備,輕騎,每人攜帶十日干糧,兩個時辰前從這裡通過。短暫休息,並且是一路上唯一一次休息。”

撥開灌木叢,她繞着地面走了一圈,“一路都在留隱秘的記號,後面還有增援軍隊。”

灌木叢後還有幾具屍首,行商打扮,柳咬咬看也沒看一眼,道:“他們穿越雲雷高原東部,將路上所有遇見的人都殺死。”

走到一棵樹面前,她眼光一凝,手指在樹上拈起一條黑色布絲,那絲線特別滑膩,可以想見,穿在人身上,行動一定很便利。

“‘刺’部!陷陣營!”

說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柳咬咬語氣古怪,似森冷似歡喜。

雲雷軍們詫異而又佩服地看着她,佩服的是她還是和以前一樣,通過蛛絲馬跡能準確推測敵人動向,連路線都不會追錯,詫異的是這麼緊要關頭,趕緊去救雲雷纔是要務,爲什麼還要在這裡耽擱時間?

“姜輝,撥出三千最精銳的士兵給我,剩下的和你就留在這裡。”柳咬咬突然道。

“什麼?”姜輝臉上的刀疤都驚得一跳,“三千怎麼救雲雷,我們留在這裡幹什麼?”

“按時辰推算,東堂軍隊一定已經進入雲雷。”柳咬咬緩緩道,“雲雷如果被挾制,我們去再多人也沒用,但就我對雲雷城的瞭解,東堂要想迅速吃下這座城,不太容易,只要他們還在僵持,我就有機會,這個時候,拼的不是兵力,是掌控和暗手。”

“而云雷城目前的東堂軍隊應該不多,我估計,八千到一萬。但一定還有後續援軍,人數應該在前隊兩倍以上。”她靜靜道,“我們不怕戰鬥,但不能落入兩面夾擊,所以必須攔截他們的後續軍隊,按他們的馬速來算,日夜行軍,一日後便到。”

姜輝想問她如何確定人數,想了想沒開口,道:“是。”

“陷陣營五萬人,但不可能全部過來。”柳咬咬環顧四周,面色微冷,“以他的作戰風格,他頂多帶三萬人。”

“他是誰?”

柳咬咬忽然一笑,紅脣白齒,豔美如花。

“祖、少、寧。”

==

姜輝按照柳咬咬的佈置,帶一萬八千士兵埋伏在東堂援軍必經之路上,柳咬咬選了個地勢極佳的山谷,並做了一番佈置。

她自己帶着三千精銳潛向雲雷城,在城外高崗之下,柳咬咬一個手勢,三千人無聲無息趴在地上。

柳咬咬聽着風裡的動靜,眼神明亮,她身邊柳杏林癡迷地盯着她,覺得他家的咬咬思考的時候最美麗。

“看樣子祖少寧打下城門也費了好一番功夫哪。”柳咬咬在嗤笑,“東堂名將?好日子是不是過得太久了?”

一個雲雷隊長潛了過來,“柳姑娘,城門防守薄弱,我們是不是立即進城?”

“不,”柳咬咬很堅決,“城門防守薄弱是幌子,聽聲音,城內果然沒有第一時間被奪,應該是展開了巷戰,如果我是祖少寧……”她閉上眼睛,敲了敲腦袋,展顏一笑。

“我會佯攻繼續吸引巷戰。”

“然後我會找到雲雷城的真正軟肋,雲雷現在只剩下老弱婦孺,那麼這個軟肋就是孩子。”

“城中三大武寺一向是居民主心骨,此刻城西一定是主戰場,注意力也該放在那裡。”

雲雷軍們驚駭地盯着她,心想那個祖少寧真倒黴,一舉一動都被柳姑娘猜住。

但柳姑娘怎麼對敵國一個將領的作戰風格這麼熟悉?

“我們不必硬攻,但我們可以渾水摸魚……”柳咬咬召集幾個隊長,低聲囑咐一陣,隊長們領命,帶着手下沒入黑暗而去。柳咬咬柳杏林則在一批護衛保護下,退到城外一個隱蔽處,等待裡城的信號。

柳咬咬回頭看看一言不發的柳杏林。

“杏林,等下你找個地方躲藏好……”

“不。”柳杏林語氣溫柔又堅決,“我一直陪着你。”

柳咬咬定定凝視他半晌,忽然笑了,身子一軟倒在他懷裡,咬了咬他的耳朵,眼看着那耳朵唰一下煮熟,不禁吃吃地笑起來。

“好人……傻子……”她媚眼如絲,呢聲道,“你是不是有話想問我?快問,不然等下咱們就沒空了。”

“咳咳。”柳杏林抱着柳咬咬,又愛又恨想這真是個小狐狸精,老老實實地問,“我覺得你對那個什麼祖少寧很熟悉。”

“當然。”柳咬咬懶懶道,“一起長大,一起啓蒙,一起學藝,別說他的行軍風格,他就是掉下一根汗毛,我也知道姓祖。”

“咬咬,你是……東堂人?”

“嗯。”柳咬咬一笑,將他推倒,騎在他身上,去捏他的臉,“我是敵國女奸細,怕不怕?”

柳杏林被她壓着,卻沒有和她玩笑,癡癡凝視着她,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臉,“咬咬,他是不是曾經……對不起你?”

柳咬咬一怔。

她怕杏林緊張,有意插科打諢,不想這平日癡傻的傢伙,逢上她的事,卻敏銳得驚人。

他一腔細膩心思,深深切切,都栓在她身上,稍稍牽引,便撥動整個心絃。

捏臉的手勢化爲撫摸,她俯下頭,在他脣上一吻。

“好人。”這一聲溫柔纏綿,叫得柳杏林險些化成春水,“這世上除了你,沒有人再能對不起我。”

柳杏林明白她的意思——愛你纔會在乎你,愛你纔會被傷害,否則,不過一段仇怨而已。

“小珂將雲雷安危交給我,我必得爲她保下雲雷。”柳咬咬已經恢復了正色,輕輕站起,道,“杏林,等我殺了祖少寧,我會將一切告訴你。”

“好。”柳杏林站起身,緊了緊腰間,那裡,有一柄納蘭述贈他防身的匕首,十分鋒利。

他還沒殺過人,不過,咬咬需要,他就去。

“祖少寧,真沒想到來的是你,真高興來的是你。”柳咬咬注目黑暗中的雲雷城,慢慢擦自己的劍,脣角笑意淒涼而神秘,“大將軍了是嗎?陷陣營歸你了是嗎?成爲郡馬了是嗎?踩着我封家的血一步步上位,是不是睡夢也香呢?”

風將囈語捲起,散在高原森冷帶霜的風裡。

雲雷城裡,祖少寧忽然回身,注視身後遙遠深邃的黑暗,激靈靈打了個寒噤。

==

“爲什麼這麼冷……”君珂抱着雙臂,牙齒打戰,縮在牆角。

對面,沈夢沉盤膝而坐,沒有睜眼。

從那場“全息影像”播放完畢,兩人震懾於這奇異的場景重現,還在思考裡面的玄機,忽然便發現,不知何時,甬道兩端,竟然無聲無息關閉了。

兩人在兩端折騰了一個時辰,也沒找到出去的辦法,那些巨大的原石就像從來就生在那裡的山壁,巋然不動。

君珂運足目力查看,查看的結果十分令人崩潰——石門厚達半丈,有開門樞紐,卻在另一面,根本無法從內打開。

那麼厚的石門,她就算用毒功腐蝕,也不可能腐蝕出一個可以供人鑽出的洞。

沈夢沉或許可以?但那代表他要耗盡全身功力,在這種情況下,可能嗎?

他是絕不會在她面前任自己耗盡功力的。

兩人面面相覷,始終不明白,石門是怎麼合上的,以兩人之能,誰能無聲無息就關上門?

也許這通往地宮的甬道,是會隨時變動?

兩人很快就不敢再多做嘗試,那會加速氧氣的耗費,更快地陷入絕境。只好盤膝坐下,進入耗能極少的全息狀態,思考或等待着某個開門的契機。

但很快君珂就發現,越來越冷。

冷氣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或者就是從石縫裡透出,那些青黑色的石塊,看不出任何冰晶和雪色,但寒氣就那麼幽幽而來,甬道內的溫度在迅速下降。

君珂被點了穴道,無法運功抵禦嚴寒,臉色漸漸凍得發青。

沈夢沉並沒有第一時間解開她的穴道,他的眼神,淡定而審視。

他始終記得在祭壇前梵因出手的金剛杵,記得那杵曾經從君珂身前擦過,看起來像是梵因失手,但他了解梵因的武功,這麼近的距離,他實在不太可能失手。

那一杵,按說是替君珂解穴的,所以之後他一直在觀察她,此刻甬道封閉,嚴寒迫近,如果要露出馬腳,就該在此時。

但君珂凍得小臉白中帶青,牙關打戰,卻始終沒有運功抵禦寒冷。

是他太多疑,還是她太能忍?

“這門……是不是……你關的?”君珂渾身發顫,抖抖地問。

“哦?”沈夢沉神色不動,“我還以爲,是你關的。”

“……想象力……真豐富……”君珂打顫,“我想凍死……自己麼……”

“先前我被那鬼像所驚,”沈夢沉悠悠道,“你確實有機會的。”

“……嘶……不和你……說了……耗費我……熱量。”君珂縮成一團,烏龜狀不理他了。

忽然身邊氣息流動,隨即身上一暖,沈夢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看來我不得不幫你取暖了。”

他坐在地上,伸直長長的雙腿,將君珂抱在懷裡,不讓她接觸地面,先用她的披風將她裹好,然後解開自己的披風又裹上一層。

這麼抱着她靜靜在黑暗中坐着,忽然便覺得心情寧靜,沈夢沉脣角微微翹起,手臂緊了緊。

“讓開……讓開……”君珂牙齒上下交擊發出清脆的顫音。

“你能自己禦寒我就讓開。”沈夢沉抱着她不動,似笑非笑看她,“你不是最討厭我碰觸?那麼,運功啊。”

“混賬……是你鎖了我的……穴道……”君珂稍稍溫暖了一點,口齒也流利了許多,“我運什麼功?”

沈夢沉盯着她的眼睛。

君珂毫不退讓地直視。

“我還真不敢解開你的穴道。”半晌他笑道,“那就這樣吧,我挺樂意的。”

他的手按在君珂肩頭,心頭疑惑更重——當真她穴道沒被解開,一切都是自己多疑?

然而隔着衣服也能感覺到她肌膚冰冷,他心中起了淡淡憐惜,君珂不比他,他自幼練的就是陰毒寒功,禦寒能力已經滲入血脈,可她內功太駁雜,大光明法不能運功驅寒,體內屬於他的寒氣,因爲已經勢弱,不夠形成防禦,反而會呼應外界寒氣裡外交攻,所以她難熬是必然的。

懷中的君珂在顫抖,她已經沒有力氣掙脫他,沈夢沉不敢運功給她禦寒,她體內所餘的他的真力,正在治療的緊要關頭,不宜再被攪亂。

他低頭看她,這好像是認識至今,她第一次和他如此沒有抗拒的接近。

裹在披風裡的臉,比雪白的披風更白,透着點凍出來的淡淡青色,越發顯得睫毛深黑,顫顫可憐,是一朵雪地裡凝了冰晶的花,透明而豔麗。

沈夢沉忽然有點恍惚。

想起當初轎內初見,她撞入轎中,一擡頭,金光熠熠一輪。

忽然就冒出一個荒謬的想法……如果當時,沒有毒腫她的臉,直接要了她多好……

隨即沈夢沉便笑笑,搖搖頭,甩掉了這個荒唐的念頭。

他一生,不爲已經發生的任何事後悔。

向前走,向前走,擋在他道路上的所有人,都該如荊棘被刀劈裂,紛落兩旁。

懷裡的人也是一叢荊棘,嬌小多刺,沒對他展現過柔順的枝條,勒在懷裡便會覺得刺痛到血肉裡。

覺得痛,卻又忍不住低頭,看那小小的白到透明的臉。

黑暗裡誰的呼吸有點緊,不明顯,經過控制,卻在幽深近乎窒息的甬道里,聲聲分明。

一根微涼的手指,不知何時,輕輕擱上君珂的頸側。

君珂霍然睜開眼睛。

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三十一章 ONLY YOU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八章 風雲燕京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七十六章 一敗塗地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四十四章 心意第四十五章 桃色乾坤第四十章 開你肚第三卷第十九章 烈焰紅脣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七十九章 胭脂巷裡最風情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一章 芙蓉鮮蔬湯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三章 生死之吻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九章 風雲燕京(2)第五十一章 真假當面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九十六章 帶我回家(第一卷完)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五十章 股禍第三卷第十一章 降貓十八掌第四十章 開你肚第三卷第二十七章 以身相代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四章 自投羅網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七十九章 胭脂巷裡最風情第十章 你們看見了嗎?第一卷第一章 坑爹的被穿越第三十九章 病人兇猛第五十二章 祝你送死愉快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十九章 兔子軍團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四十一章 重逢(二)第六十三章 如此情敵第三十九章 坑爹帝后第二十三章 交鋒第四十二章 遇見第三卷第二十二章 神秘皇陵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五十章 股禍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七章 交心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十四章 一吻心劫第五十章 滾你丫的!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六十九章 醋海翻波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五十章 股禍第三卷 第二十九章 真相(二)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九十二章 一生最美第三卷第三十一章 炸陵第三十章 前戲高手第二十章 十分春色賦妖嬈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四章 心劫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六十八章 燕京盛事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四十九章 歸心第三十一章 重逢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九十章 燕京絕滅夜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四章 心劫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章 傾情上演第五十四章 右相不舉!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七十七章 兩美爭一男?第二十四章 選擇第三卷第四十二章 清洗第三卷第三十章 生死相攜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八章 願你安好第二章 神秘的“被小姐”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七十八章 新官上任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四章 自投羅網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章 傾情上演第三卷第四十四章 反擊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六十六章 花下一曲鳳求凰第五十一章 大結局二之豹紋之惑第三卷第二十二章 神秘皇陵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四十一章 重逢(二)第三卷第九章 傾國之禮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三十一章 ONLY YOU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九十三章 此心如許第三卷第十六章 繾綣之思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四章 自投羅網第五十一章 真假當面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五十章 股禍第二十七章 算計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三十章 告白第二十九章 先用了你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九十三章 此心如許第四十六章 誰是25!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三十章 告白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一章 芙蓉鮮蔬湯第三十九章 病人兇猛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九章 風雲燕京(2)第三卷第十三章 共浴第十三章 落花第三十五章 天外歸客!(二更!)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三十八章 攝政王第十章 你們看見了嗎?第四十七章 明珠暗投第三十章 前戲高手第四章 便宜老婆第三卷第四十七章 步步危機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四十三章 步步緊逼第三卷第三十三章 騰飛與迴歸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七章 選擇第二十三章 交鋒第二章 神秘的“被小姐”第三卷 第四十五章 老友信來第十一章 讓我抱緊你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九章 鎮服!第三卷第十八章 偉大的兔子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四十一章 重逢(二)第五十一章 大結局二之豹紋之惑第三卷第三十三章 騰飛與迴歸
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三十一章 ONLY YOU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八章 風雲燕京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七十六章 一敗塗地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四十四章 心意第四十五章 桃色乾坤第四十章 開你肚第三卷第十九章 烈焰紅脣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七十九章 胭脂巷裡最風情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一章 芙蓉鮮蔬湯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三章 生死之吻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九章 風雲燕京(2)第五十一章 真假當面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九十六章 帶我回家(第一卷完)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五十章 股禍第三卷第十一章 降貓十八掌第四十章 開你肚第三卷第二十七章 以身相代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四章 自投羅網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七十九章 胭脂巷裡最風情第十章 你們看見了嗎?第一卷第一章 坑爹的被穿越第三十九章 病人兇猛第五十二章 祝你送死愉快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十九章 兔子軍團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四十一章 重逢(二)第六十三章 如此情敵第三十九章 坑爹帝后第二十三章 交鋒第四十二章 遇見第三卷第二十二章 神秘皇陵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五十章 股禍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七章 交心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十四章 一吻心劫第五十章 滾你丫的!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六十九章 醋海翻波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五十章 股禍第三卷 第二十九章 真相(二)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九十二章 一生最美第三卷第三十一章 炸陵第三十章 前戲高手第二十章 十分春色賦妖嬈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四章 心劫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六十八章 燕京盛事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四十九章 歸心第三十一章 重逢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九十章 燕京絕滅夜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四章 心劫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章 傾情上演第五十四章 右相不舉!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七十七章 兩美爭一男?第二十四章 選擇第三卷第四十二章 清洗第三卷第三十章 生死相攜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八章 願你安好第二章 神秘的“被小姐”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七十八章 新官上任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四章 自投羅網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章 傾情上演第三卷第四十四章 反擊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六十六章 花下一曲鳳求凰第五十一章 大結局二之豹紋之惑第三卷第二十二章 神秘皇陵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四十一章 重逢(二)第三卷第九章 傾國之禮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三十一章 ONLY YOU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九十三章 此心如許第三卷第十六章 繾綣之思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四章 自投羅網第五十一章 真假當面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五十章 股禍第二十七章 算計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三十章 告白第二十九章 先用了你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九十三章 此心如許第四十六章 誰是25!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三十章 告白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一章 芙蓉鮮蔬湯第三十九章 病人兇猛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八十九章 風雲燕京(2)第三卷第十三章 共浴第十三章 落花第三十五章 天外歸客!(二更!)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三十八章 攝政王第十章 你們看見了嗎?第四十七章 明珠暗投第三十章 前戲高手第四章 便宜老婆第三卷第四十七章 步步危機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四十三章 步步緊逼第三卷第三十三章 騰飛與迴歸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七章 選擇第二十三章 交鋒第二章 神秘的“被小姐”第三卷 第四十五章 老友信來第十一章 讓我抱緊你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二十九章 鎮服!第三卷第十八章 偉大的兔子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四十一章 重逢(二)第五十一章 大結局二之豹紋之惑第三卷第三十三章 騰飛與迴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