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詭異莫測的環境裡,江魚絲毫不敢大意,調息休整良久,直至體內靈力充盈,精神抖擻,纔敢仔細打量這座大殿。
大殿內十分空曠,頂上鑲着不知名的寶石,泛着幽幽冷光,將殿內照得通明。
地面上的石板盡數龜裂,還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凹坑,爲數不多的幾樣石制擺件,也碎成了塊塊小粒,就連支撐大殿的立柱,也都是裂痕交錯,有幾根危危可及的,上面的掌印,拳坑,錯綜複雜,觸目驚心!
當江魚在大殿裡探查之時,粒子空間外,距他們進去,已經過了兩個時辰,本來正閉目養神的鐘正樑,突地睜開眼睛,緊緊盯着某處。
冷若初被他的動作驚了一下,長劍入手,也看向那裡,只見空間一陣扭曲,接着靈光一閃,林寶肥胖的身軀顯了出來,滿臉懵逼地愣着。
冷若初臉上的喜意一閃而過,飄身上前,圍着林寶看了一圈,見他氣息平穩,面色紅潤,才放下心來。
可林寶對師姐的關心,好似並不在乎,仍是愣愣地站在原處,渙散的眼神始終聚不了焦,裡面皆是迷惘與不捨。
冷若初在他耳邊重重哼了一聲,以前林寶一聽到她的冷哼,早就如炸了毛的雞,飛奔逃命,可這會,他還是置若罔聞,木頭般矗立在原地。
鍾正樑也察覺到林寶的反常,走上來,觀察他片刻,忽的擡手,在他的一雙小眼前抹了一下。
林寶一震,眼神漸漸恢復清明,待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鐘正樑和冷若初,胖臉上浮上幾分疑惑,復又閉上眼,兩顆眼珠用力轉了幾下,重新睜開,發現自己確實沒有看錯,竟先遺憾地嘆了一聲,才向師傅師姐行禮。
冷若初清冷無雙的性子,也被他磨得有些冒火,“怎麼樣?有師公的蹤跡嗎?”
鍾正樑雖未開口,但也是直直看着他,等待着答案。
林寶擡起一隻手,緊握的手掌攤開,肥碩得鼓起的掌心,靜靜躺着兩枚棋子。
其中一枚流光溢彩,正是他進去之前,鍾正樑給他的。
而另外一枚,卻是黯淡無光,就連身子,都缺了一半,斷口處參差不齊,像是被大力活活掰斷,又因歲月久遠,而呈現出暗黃的污漬之色。
在這枚殘缺棋子出現之時,鍾正樑體內的靈力陡然紊亂,附近的靈氣在他身側瘋狂翻滾,他的臉色由之前的古井無波,變得悲切黯然,最後化爲深深的潮紅。
咳咳咳…
他連咳三聲,最後竟吐出一口鮮紅的血來!身子搖搖晃晃,幾乎要倒下!
冷若初和林寶見狀忙上去扶着他,在他背後輕拍,“師傅,您不要激動!”
鍾正樑急促地喘息幾口,才壓住嗓子眼又要翻涌的心血,氣息緩緩平復下來,示意自己沒事。
從林寶手中慎重接過那枚殘子,帶着無盡的緬懷,顫聲說道,“這是恩師的靈器!棋道武者,黑攻白守,修爲越精深者,能駕馭的棋子數量越多,而無論黑白子有多少,其中各只有一顆爲武者的本命靈器,人在棋在,人…”
說道最後,因過於傷悲,聲音微不可聞,他又調整一番,才繼續說道“棋毀人亡…這枚殘子,就是那枚本命靈器中的一枚…”
冷若初和林寶聞言,皆是恍然,怪不得師傅會如此失態,師公他怕是已經凶多吉少…兩人感同身受,不再說話,沉默地看着鍾正樑反覆摩挲那枚殘子。
突然林寶想到關鍵處,提醒道,“師傅,您不是說,有兩枚棋子嗎,這裡只是白子,不是還有一枚黑子嗎!說不準,師公他老人家並不如您想象的那樣!”
鍾正樑聞言一愣,眼中升起希望,江魚還沒有出來!或許真的會有好消息帶回來!
他將白子鄭重地收好,看向林寶,“說說吧,裡面什麼情況,你怎麼得到這枚棋子的?”
聽他問起粒子空間裡的情況,林寶臉上現出大片尷尬,扭捏一陣,才娓娓道來。
原來,他一進入粒子空間,也發現和江魚失散了,他在漫天的霧氣中左突右闖,被那些灼人的霧氣搞得暈頭轉向,煩躁不已之時,竟然發現了一桌連着一桌,看不到頭的宴席,宴席之上,擺滿了各式冒着香氣的菜餚。
林寶的詞典裡,吃永遠是最大最亮的那個字,哪裡受的了這等誘惑。
起先的一點點懷疑與不解,在他吃下第一口肉之後,就被拋到九霄雲外…
林寶擼起袖子,大快朵頤,吃完一桌,又衝往下一桌,在炊金饌玉亂如麻的菜餚中馳騁。
可怕的是,無論他怎麼吃,都無飽腹感,他的肚子成了無底洞,這對嗜吃如命的他來說,是至高無上的幸福。
就這麼吃啊,吃啊,林寶早已把自己是誰,自己該是幹嘛的,忘的乾乾淨淨…
直到一隻赤金烏的大腿入口,林寶臉上的飢渴一頓,眉心微微蹙起,反覆咀嚼幾次,越發覺得不對味,將大腿吐在手上,凝神觀望。
不對,不對,不是這個味,不對,假的!是假的!
對美食的執着,不停呼喚着林寶,他的意識漸漸恢復,在看向那個大腿,竟然變成了一枚殘缺的棋子!
心中一凜,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覺四周景色急劇變換,那些誘人的菜餚被濃濃的霧氣覆蓋,自己的身體也不受控制得飄起。
再睜眼,就出了粒子空間…
聽完他的講述,冷若初只覺腦門上的青筋幾乎要抑制不住地爆開,牙齒咯咯作響,“你是說,你進去之後,一直在吃?吃到最後發現不對勁,就出來了?”
林寶還在回味着那些菜餚,沒有注意到她語氣中的森冷,“嗯!還好我機智,要知道,赤金烏的口味是我吃過的衆多美食中最獨特的,已經深深烙在我的心中,我一發覺到不同,就立刻反應過來!纔沒有繼續被困住!”
“你這個!該死的!死胖子!”
冷若初的聲音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手中長劍鐺地出鞘,寒光攝人!
林寶這才發現師姐動怒,如墜冰窟!飛快地躲到鍾正樑身後。不敢看她。
鍾正樑擺擺手,壓住冷若初的火氣,道“也不能怪他,我估計這粒子空間被人施了手段,能迷惑人的心智!心中所念,腦中所盼,都會成爲它的武器!將入侵者困在其中,不能自拔!而這施法之人,應是恩師!他是以殘子爲媒介,只是恰巧被林寶吃到了…”
“既然師公以殘子佈局,說明棋子破時,他還沒事!是嗎?”冷若初抓到關鍵,問道。
“嗯!”鍾正樑應道。
冷若初聽到確認,喜上眉梢,又暼到林寶賊眉鼠眼地看着自己,狠狠地剮他一眼,氣道“心中所念!腦中所想!你還在打赤金烏的主意!等回到棋石峰,有你的好看!”
林寶脖子一縮,岔開話題,“江魚師弟怕是也被美食困住了吧!這麼久還不出來!”
冷若初被他氣笑了,“你以爲,個個都像你!”
外面發生的事情,江魚自然是不知,他此刻已經在大殿裡,左右摸索了幾趟,除了密集的久遠的戰鬥痕跡,並沒有什麼其他的突出事物。
只好繼續往大殿的深處走去,推開一扇搖搖欲墜的石門,江魚的眼神一緊。
門後面,同樣是空曠的宮殿,與剛纔不同的是,要小了許多,而且正中央的地面上,擺着六個破破爛爛的蒲團,露出的棉絮已變成腐朽的黑色。
蒲團上端坐着六個人,背對着江魚!
“前輩?”江魚試探着喊了一聲。
沒有迴應…
硬着頭皮走上前,才發現,這不是六個人,而是六俱乾屍…
乾屍的雙手,都結着印法,緊閉的雙目,深深凹了下去,臉上的肌肉雖然已經乾透,只剩了皮包骨,但仍能隱隱看到嚴肅之色。
江魚好奇地在六俱乾屍之間遊走…
正入神地觀察着,突然聽到一聲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孩子…”
江魚猛地一顫,渾身的汗毛根根立起,急轉向聲音來處,默情飛快入手,如臨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