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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欽似乎已經很習慣了這樣的情況——睡去的時候在一個地方,醒來的時候再另一個地方。身體被擦乾了,也細心的被更換過內衫,溫暖乾燥的被褥讓他有一種不想起身的倦怠感。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是什麼時辰了。
大概又是那人在之後把自己送回了房間吧……
牀頭擱着那本《御心訣》,越欽稍稍打了個呵欠,環顧了房裡一圈,用手支着自己坐起來。而松木像是有感應一般,恰好在這時候推門而入——“越公子醒了?”他打了一盆水進來,彷彿是知道越欽的疑惑般直接解釋道,“您睡了三個時辰了,主子送您回來的時候還是巳時,現在已經快酉時了,您若是歇息好了,就可以洗漱用晚飯了。”
越欽點了點頭,又問,“他人呢?”這自然問的是燎広了。
松木照例對答如流,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都萬分清楚,態度也總是把握的剛剛好,總能讓人挑不出一點兒錯來:“主子有些事要去辦,走之前交代公子好好修煉《御心訣》……說是對主子的身體和魂魄都大有裨益,我去給公子端晚飯來。”松木把水盆放好,又躬身退出房間。
越欽本來還想再問一句他一天到晚外出到底忙些什麼,但轉念一想似乎自己關心的太多,便又問不出口了。
起身洗了把臉,越欽稍稍活動了一下身體。燎広倒是沒有騙人,那紫凝泉對身體真是極好的,平時的沉重感輕了很多,隱隱的似乎也有一股氣在身體裡流轉,沿着筋脈浸潤四肢百骸,讓人煞是舒服。
燎広爲人雖然不羈,但是在重要的事情上,似乎並沒有欺騙過自己。這麼想着,越欽的目光又落到牀頭那本《御心訣》上。
前幾天他閱讀的書卷中,也有一些講到修煉功法體系的。御心訣算不得常用的功法體系,但也並非十足的冷門,說起來的話,大概算是“偏方”。
在修真功法裡,一般分爲煉氣與煉體兩種,前者重天地靈氣的運轉與自身的結合,更偏向於術法的掌控與施展;後者則偏重於體魄的修行,更重身體強度,武學招式的修習,比起所謂“仙”,倒更像是“俠”的感覺。是以在各大修真門派中,仍是以煉氣爲最主流,煉體則成爲了大部分天資匱乏的修真者的選擇。
但是,御心訣修煉的卻既不是氣,也不是體。它注重的是煉魂——即直接以天地靈氣浸潤魂魄,再以靈魂之力反哺氣和體。書中說,此類的修行功法是劍走偏鋒,修煉起來艱澀無比。
畢竟它顛覆了正常的修煉順序。一般來說,氣修和體修雖然是各自有一套修行功法,但兩者依然是相通的,隨着一方的增強,也會帶動另一方成長。是以高階氣修的體魄也十分強悍,而高階體修對術法也有一定的造詣。同時,兩者也都會帶動靈魂之力的增長。
修真者要得道成仙,便是要將其中一方煉到極致,最後纔來淬鍊靈魂。只因爲煉魂是自仙成神中必不可少的一步。所以最初便開始煉魂,對於絕大多數修真者來說,都是不可能走通的一條路。
然而越欽卻清楚的記得,昨天燎広帶着他引導天地靈氣,併成功的凝了一絲在他氣海里——越欽試着去感受,卻發現自己絲毫感覺不到那一絲靈氣了。
這是怎麼回事?
“公子。”松木在外面敲了敲門,“我送晚飯來了。”越欽應了一聲後松木推門進來,將晚膳擺到桌上,“公子,可以用晚膳了,主子離開之前特意交代過,修煉要重視,但也不可冒進,膳食也會根據您的修煉進度做調整,公子有什麼要求,我一定儘量滿足。”
越欽點了點頭在桌邊坐下,他雖然是位大少爺,但卻並不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只對松木道:“你也坐吧,我不是你家主子,用不着這麼小心翼翼的待我……倒是你在這裡年頭比我長,許多事情我恐怕還得向你請教。”
一向淡然的松木驚異的擡頭看了越欽一眼,似乎是萬萬沒料到越欽會說這樣的話。但是很快他又垂下眼簾,變成了那個淡然如水松木,“謝謝公子,我會盡力幫助公子的。”
越欽笑了笑,眉眼間滿是柔和的暖意。大約是這段時日住在山上,吃着靈食,雖然纔剛剛開始修煉,但身體已經好上了不少,他整個人都顯得精神起來,原本清秀的面容更顯俊逸。“才說別那麼客氣,坐吧。”越欽指了指旁邊的椅子,“你若知道御心訣的話,也不妨對我講講。”
松木遲疑了片刻,才輕聲問:“御心訣雖然修煉起來有些難,但文法卻是通俗易懂的,公子可是哪裡看不明白?”
“並不是。”越欽嘆了口氣,“昨天燎広幫我凝了一絲氣,照御心訣的說法,凝氣入海後,再經修行,氣海化晶,這晶石纔是潤魂之物……可是我今天卻只覺得氣海空空如也,找不到昨日凝的那絲靈氣了。”
松木聽着皺起眉來。這種情況卻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他沉思了片刻,才擡眼看向越欽道:“失禮了……公子可否讓我診脈?”
越欽倒並不介意,只是未曾想到松木還會診脈,他伸出手來擱到桌上,笑道:“你還會診脈?燎広卻讓你當個小廝,真是埋沒你了。”
松木很淺的笑了一下,搭上越欽的手腕,“是我犯了錯,主子罰我是應當的。”說完後便閉目凝神,仔細探着越欽的脈象。他面色比起平日裡的淡然顯露出幾分凝重,十分小心翼翼的莊重樣子惹得越欽心裡也忍不住跟着緊張起來。
萬一是自己天生氣海匱靈,無法修煉……
不過不多時,松木的表情便放鬆下來,他嘆了口氣道:“公子體質特殊,正適合煉魂……一般煉魂者,實際也是要一邊煉氣一邊煉魂,凝氣入海化晶潤魂,但公子凝氣入海後,不必等氣累積後化晶,直接就被魂魄吸收了……如此,恭喜公子了。不用過多擔心,公子還是先用飯吧。”
聽他這麼一說,越欽立刻放下心來。
照理說,一個小廝診脈,就能說出這種話來,大抵卻不足以讓人信服的。但是不知爲何,越欽卻從心裡信服了松木的說法。他凝成一團的心情跟着化開來,拿起筷子吃起了飯,“松木,我倒真覺得……這樣做個小廝,是埋沒你了。你應該也有修行的吧?”
松木卻又恢復了那淡然不驚的表情,只靜靜道:“我是個罪人,這是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