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前半程還是天廣地闊,風疏月朗,到了後半夜,卻不知怎麼突然濃雲翻滾,草葉嘯泣。
一襲黑衣站在屋頂的人正是燎広,他雙手背在身後,雙眼輕閉,嘴角掛着似有若無的笑意,似乎是在聆聽風聲。但突然之間,他神色一變,目光鎖定了某個方向——“出來。”他低聲喝道。不遠處一顆榆樹的巨大樹枝上,隱隱浮現一個人影。
風忽然停了,雲層中透出一縷月光,照在榆樹上的那人身上,赫然是個貌美女子。
“該誇你本事見長?”燎広嘴角勾着淡淡的笑容,“竟然能在我的結界之下還到他夢中……是不是啊,妹妹?”
那女子冷清的表情霎時彷彿出現了裂痕,眼中射出憤怒的視線,“你竟然還有臉叫我妹妹?燎広,逆天地行事,終歸會遭到責罰的!”
似乎是被對方憤怒的表情所取悅,燎広的笑意更深了些,“爲何不能叫你妹妹?我與你哥哥早有夫妻之實……隨他叫你一聲妹妹不好嗎?越茵?”仔細看去,那女子面容確和越欽有七分相似,眉眼都是一等一的精緻,但卻比越欽少了些出塵的氣質。
“你這魔鬼!”名叫越茵的女子厲聲控訴道,“你趁早把哥哥交出來,不要讓事情鬧得太難看!你這樣一意孤行,對誰也不會有好結果的!”
“哦?”燎広稍稍收斂了笑意,露出深思的表情,“不會有好結果?指的是什麼……疲軟的神界還有和我對抗的力量?不過……即使是有,他們也不會爲了一個現在已經脫離了仙籍的區區凡人而開戰吧?”
“你!”
“還有,提醒你,我並不是魔鬼……我可是魔尊燎広,可否請你的態度更尊重些?”燎広說着嗤笑了一聲,“不過罷了,誰讓你是妹妹呢。妹妹總是被寵愛的,即使有時候說的話過分了些,看在是妹妹的份上,也就算了。”他瞳孔中泛出一抹深紅,“不過,即使對妹妹,我的耐心依然是有限的……如果你再繼續惹惱我的話……我也說不準會做出什麼事哦?”
越茵緊咬着牙,“我真後悔……”她訥訥道,“如果當年沒有向哥哥求助……沒有讓他來救我……”
“呵……”燎広輕笑一聲,揮了揮手,“如果沒有當年的因,今日的果也不會差太多。”他眯着眼睛,泄出一股危險的氣息,“他遲早,始終,永遠都將是屬於我的。”
越茵狠狠瞪他,“哥哥就算屬於這天空大地,也絕對不會屬於你!燎広,你就逞一時快意吧!你一定會遭受報應的!”
燎広的面色變得冰冷——“我已經警告過你一次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定下的規矩便是越欽註定是我的,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人能挑戰我的規矩!我已經對你很客氣了,希望沒有下一次。”
越茵冷冷一笑,“你何曾客氣過?哥哥會有自己的選擇和答案,燎広,我等着看你的結果!”說完這話,她身形一隱,又是一陣風過,榆樹葉搖搖擺擺,其中卻早已經看不見人影了。
背在身後的雙手悄悄收緊,燎広冷哼了一聲——是這近百年來,他表現的太過於溫和,所以這些芝麻綠豆的無名小卒也膽敢前來挑釁了嗎?他會讓他們知道,魔尊大人的手腕是如何的……
……
越茵急速奔離到十里地外才稍稍停步,找了個地方落下地來,不多時,另一道身影也急速奔來。越茵待那人一落地便扯住他的衣袖急切的問道:“如何,黎染?有好好的傳達給哥哥嗎?”
那人身着一身黃衫,眉宇間流露出一股富貴之氣,但看錶情動作卻又些許狼狽,他擦了擦額角的汗,纔回答道:“好險,差點就被燎広抓住了……該說的我都說了,但是我恐怕他並不怎麼相信我。”
越茵着急的跺了跺腳,“這已經是我們能想出來最好的辦法了……這次過後,燎広肯定會加強防備,下次想要接觸到哥哥就更難了!”
黎染嘆了口氣,“阿茵,你太着急了……我們甚至都不知道燎広的目的是什麼……如此就算阿欽信我們,又有什麼用呢?我們也敵不過燎広,甚至不能給阿欽提供庇護……師傅他……天尊大人神隱太久,百年征戰裡神界一直被魔界壓過一頭,我們又能爲阿欽做些什麼呢?”
即使甚至他這話說的對極了,越茵在感情上卻沒有辦法認同——“那難道就這樣做事不管嗎?!你今天……沒有聽見那個混蛋說話嗎,你沒聽到他是怎麼侮辱哥哥的嗎?!什麼……什麼夫妻之實?!真虧他說得出口!”
“阿茵……”見她情緒激烈,黎染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阿欽託我照顧你,不是託我幫着你胡來……他肯定也不樂見你這番模樣……”
“所以你是在訓我?”越茵用幾乎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黎染,“你爲了這件事訓我?我哪有錯……我只是希望哥哥不要……不要再被那個混蛋……”越茵說不下去了,掩住臉低低啜泣起來。
百年間,她一直充滿了自責——當年若不是自己執意因一時好奇跑到蠻荒之境玩耍,就不會遇見燎広;若不是自己被燎広帶走後向哥哥求救,哥哥也不會認識燎広,更不會落到如今這邊境況……早知道,還不如當年便由自己一死了之……
所有的因都是她,但是果卻將自己給避開了,只留下哥哥在被燎広無盡的糾纏……可是,哥哥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爲什麼要這樣懲罰他?
而在這世間隨意糟蹋別人爲所欲爲的人,真正應該遭受懲罰的人,卻能夠隨性的說着挑釁的話語,也沒人能將他如何。
越茵擦了擦眼淚,哽咽着問黎染——“天尊大人到底去了哪裡?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哥哥他……哥哥他……雖然我不知道燎広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可是你覺得燎広是個會做好事的人嗎?你不是最擅長占星,你佔過沒有,結果如何?”
黎染垂了垂眼睛,只道:“事關魔尊命途,哪裡是那麼輕易可以推算的出的……我試過,沒能算出來。”
越茵長長嘆了口氣,“難道就真的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黎染默默無語,心中卻不禁想起自己占星的結果——其實並不是什麼都沒有算出來,他去推越欽的星軌,那顆星在隕落後重生,然後只行了一小段曲折的痕跡,便一路直上,平穩的運行着……反倒是另一顆與他糾纏的星軌,相較之下坎坷異常。
難道當時看到的另一顆星……便是燎広?
黎染也忍不住跟着長長嘆了口氣……師傅,您究竟到哪裡去了?無論是阿欽還是神界,都是如此的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