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越欽終於還是偎着燎広睡去,再醒來之時才發現天已將明,而燎広正蹲在火堆前烤着東西,這才恍然想起自己昨晚便已經覺得有些餓了,但還沒有吃上東西就發生了許多變故。大概他剛剛又出去了一趟吧……
燎広回過頭來看他一眼,笑了笑,“給你補上昨天的,雖然你已經修成繾靈了,但是剛剛辟穀也還是要吃些東西,不然身體會不習慣,以後慢慢的就會發現辟穀的好處了。”
越欽有些茫然的點點頭,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總覺得一點真實感也沒有。
見越欽並不說話,燎広將手中的烤肉架好,坐回到越欽身邊來,“怎麼了?”
“總是覺得……好像雖然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卻跟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嘆了口氣,“總覺得是在用完全置身事外的角度看別人的回憶錄。燎広,我都忍不住懷疑那些事情真的發生過嗎?”
燎広攬了攬越欽肩膀,“我是不懂轉世之後再看到前世的自己,會不會覺得那是在看另一個人……但是我知道,你還是你,我們之間,也還是一樣。”
越欽垂下眼睛看着地面,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既是魔尊,也是燎広,既是個冷冰冰的王者,也是個會癡念情仇的凡人。即使黎染和越茵都那樣嚴肅的控告燎広的行爲,他也知道,自己的心已經不能控制的傾斜了。
也許從那人重新給了自己“越欽”這個名字開始,也許從御心訣的修煉開始,也許從雪地裡那一推手間開始,也許從紫凝泉那場交【打碼】合開始,他的心早就傾斜到了那張狂、放肆又霸刀的傢伙那兒。
——即使,即使上一世他們不得善終,這一世,卻也許可以有所不同?
但無論如何,至少要先將那一魂一魄還給燎広,至少這樣,他們就站在了公平的兩端,纔算是結束了前世恩怨……
才能,好好的把握今生……
這麼一想,越欽的心情反倒急切起來。
“昨天那條雙頭蛇後來如何了?”越欽接過燎広遞過來的烤肉,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殺了。”燎広說的淡然,彷彿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
“可是它那麼大一條……大約是修行了很多年吧?”越欽有些怔然,繼而又想到自己不久前被那傢伙一尾掃飛的畫面,“你沒受傷吧?”
燎広笑的三分得意七分放肆,“也太小看你男人?”
越欽愣了愣神,繼而笑道:“抱歉……我都忘了你是魔尊的事了。”
燎広看他一手拿着烤肉串,吃的脣間泛着一點兒油光,顯得雙脣無比潤澤,又是滿臉未睡醒的迷糊模樣,便忍不住一低頭印了個吻上去,“那種無關緊要的事,忘了就忘了吧。”
“還在說正事!……唔……”
……
……
幸運的是,那條雙頭蛇竟然內結兩丹,燎広也是滅殺了它之後才發現,而且這條雙頭蛇已修行了三千餘年,其內丹用來入鎮魂魄二陣可說是綽綽有餘。這自然是個好消息,對燎広而言,雖然滅殺一隻這樣的妖怪不過是碾死一隻螞蟻一般,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越欽的心則已經遠遠的飛回了紫楓山,飛回了小院裡的落雪,飛回了紫凝泉裡的纏綿。
此生,自己不過是個有些特別的凡人,所以,只要不做什麼逆天而行之事,想來也不會招惹什麼災禍了。
如此一來,是否也可以仰望一下,正常凡人的恬靜生活與幸福?
燎広原本打算再弄輛馬車,越欽卻比他更顯得着急。但又無法主動要求對方一路帶着自己,於是只支支吾吾的說這樣恐怕太慢。
燎広以戲謔的表情看他,但也並不說破,很是欣賞了半天越欽窘迫的臉色,才抽了腰間佩劍,說兩人御劍回去。反倒吸引了越欽的大部分注意力,惹得他興奮非凡。
御劍對大部分修士來說都是尋常之事,煉氣者若稍有天分,便可在凝氣七八層的時候掌握御劍飛行。而煉體者,雖然晚一些,到了凝氣大圓滿之際也可以習得御劍飛行了。反倒是煉魂者——若沒有特別修行的話,一般要到築基階段才能御劍飛行,而就御心訣來說,練到築基階段,則需修行到至少第四層。
對於大多數煉魂者來說,這都是個無比漫長的時間。
魂修就是如此,入門難,修行時間漫長,但得道之後,後期涅槃相較來說卻容易得多,成功渡劫成仙的機率也比其他修行者高上不少。不過那都是後話了,此刻越欽正被燎広手中的那把劍所吸引——“它真漂亮,叫什麼名字?”
“叫清越。”燎広上前兩步,輕輕攔住了越欽的腰。
越欽臉上一紅,低低嘆了口氣,“你真是沒一句正經的……”
燎広啞然失笑,“清濁相對,越以表度,取其高超出衆,清秀拔俗之意,哪裡不正經了?莫不是你自己想的偏了路?”
這話說的越欽無法反駁,只得推了推燎広,“別鬧了,快些返程吧。”
燎広得意的笑了笑,擺擺手便讓清越懸在空中,“你站前面,風景好些。”說罷便把雙手託到越欽腰部,帶着他上了飛劍。
越欽甫一站定,飛劍便急速升高,迅速浮到山巒上方。雖然昨夜趕路的時候,燎広也是在空中御風而行,但卻是夜裡,自己看不見四周景色,僅有漆黑一片。而如今以這視角看去,的確一覽衆山小,妙不可言。
怪不得那麼多凡人,都想得到成仙,即使不爲別的,只爲了這一刻的景緻,也算是值得了。
這廂越欽正沉迷於眼前景色,卻只覺原本託放在自己腰間幫着自己固定的雙手有些不規矩的往前伸來,慢慢的環成一個圈,將自己繞了進去。身後那人像是壓着自己呼吸的拍子一點點緩慢的靠近過來,終於在下一個呼吸間,讓自己的背靠上了堅實的胸膛。
“不過……倒過來也是清秀拔俗,是吧?”他輕輕往越欽耳根吹了口氣。
越欽紅了臉沒說話,靜靜倚在燎広懷中,看着冬日初生之景。
一派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