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御劍而行,花了十天走出的距離,不到半天便完成了返程。
在越欽的要求下,燎広不得不先帶他去看了佈置在靠近靈氣天井平臺處的兩陣——縛魂離魄兩陣早先便開始準備,自然早就已經準備好。
一直守在此處護陣的霜霖看到二人攜手而來自然很是吃驚,不過他一直盡忠職守,抱拳行禮後便繼續像是一尊雕像般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甚至都不去看燎広與越欽一眼。
“燎広,”越欽扯了扯他的衣袖,湊到他耳邊問道:“他……是人,是仙?或者……是魔?”
“這重要嗎?”燎広笑了笑,“我早便對你說過,六界修行無論爲何,皆是自有其道,而神魔之戰,仙妖之爭,也都不過是些無聊的消遣罷了。若是想要和平,那和平便也是可行的。”
越欽想起黎染說燎広曾發動過魔界征討神界,心中不禁有些恍然,卻聽燎広說:“我爲魔尊以來,除了百年前也未曾發動過魔界對神界的侵討……百年前我急着找你,可是他們卻不肯告訴我你在哪裡……一起一急之下才……越欽,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心中應該清楚。”
越欽一愣,稍稍有些羞赧,“你怎知我在想些什麼。”
燎広挑了挑眉,湊到他耳邊輕輕吹了口氣,“我還在你身體裡,怎麼會不知道你想什麼?”這話說的情【打碼】色意味十足,但又沒什麼偏頗,畢竟燎広的一魂一魄的確還在他身體裡,也的確……不過,“那你……”他突然驚愕道,難道燎広能因爲這個原因讀透自己的心思?
“開玩笑的,哪能有這種特異功能……”燎広嘆了口氣,“只是你的想法太好猜了,只有一次,我沒猜對你是怎麼想的。”
難得見燎広露出了這樣的神色,越欽也跟着起了些興趣,“哪一次?”
燎広卻輕輕搖了搖頭不再說了,“不提也罷……現在你要看陣也看過了,我們畢竟出去了些時日,先回去休整一番吧。”
越欽應了聲好,又轉頭看了一眼仍舊站的筆直的霜霖,走到他面前道:“這位小兄弟負責佈置的陣法,辛苦你了,平日也注意多歇息纔好。”
霜霖僵硬的點了點頭,又瞥了一眼越欽身後燎広的臉色,仍然立如青松般毫不放鬆,“這是我應盡的職責。”看他這麼不苟言笑的模樣,越欽禁不住覺得有些可愛,忍不住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就轉身欲燎広一同離去了。
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霜霖卻莫名紅了臉頰——他被調任到燎広身邊做事的時候還很短,那時候越欽已經不在魔界。這個名字他聽過很多次,也聽夙焰提到過很多次,自然也會忍不住問起這個名字的主人是個怎麼樣的人。
……
“他是個很好的人,我從未見過這麼好的人,他笑起來的時候……任何比喻都形容不了,當他對你笑的時候你才知道。”這是抱着酒壺的松木倚在榆樹下說的話。
“那你總能想出幾個比喻吧?”霜霖有些無奈道。相較於在燎広面前的一絲不苟,霜霖私底下才是更像是年輕的小傢伙。他天資出衆,非從妖渡劫化來,而是生而爲魔,雖然修爲甚篤,但經歷的卻少,除了在魔尊大人面前扮演盡職盡責的下屬外,其他時間反而更像個小孩子。
“沒得比喻。”松木打了個酒嗝,淡淡道。
霜霖託着腮看着松木,歪着腦袋自行比喻道:“比如冰雪消融?比如春花開綻?”
松木暱着他笑了一聲,“不是的。”
“那你給我比喻一個?”霜霖顯得很不服氣。
“喝過酒嗎,小孩。”松木仰頭,看着滿樹隨風搖曳的榆樹葉,輕輕勾起個笑容來——“將醉未醉之際,那種感覺吧。”
霜霖把頭偏到一邊,“那是什麼感覺啊……”他年紀還沒到被允許喝酒的年紀,自然是不懂松木說的。不過後來等到他懂的時候,也纔算是徹底明白了心醉的感覺。
且不談後話,霜霖在松木這裡沒尋到答案,又去找了夙焰。他幾乎可以說是夙焰一手帶起來的,自然與她親近很多,講話也少了很多顧忌,便就開門見山的直問夙焰越欽是個怎樣的人。
爲人一向潑辣的夙焰竟然也一時答不上來,半晌才反問他,“你覺得魔界裡,誰最好呢?”
“當然是燎広大人。”少年對燎広有着近乎於執着的崇拜。
夙焰笑了笑,“那他喜歡的東西,你覺得是怎樣的呢?”
“大概……會是最好的吧?”
霜霖覺得夙焰這話十分有道理,但是同樣是當年與越欽接觸過的祁鴆卻對此持完全相反的看法:“一個男人長成這副紅顏禍水的模樣,簡直禍害,我倒是希望他一直當他的仙界第一美人,不要來禍害魔尊大人……魔尊大人一直以來都是穩健行事,處理六界事務手腕得當,遊刃有餘……但是從那傢伙出現了以後,呵……他還是死了乾淨纔好。”
……
於是霜霖仍舊不知道越欽是個怎樣的人,他也不會更不敢去問燎広。但今天當越欽特意囑咐他不要太辛苦,還對他笑的時候,他覺得他既明白了松木說的那種感覺,也明白了祁鴆說的那種感覺。
還是夙焰姐說的最對……
燎広大人喜歡的,都是最好的。
但結果,卻不一定是最好的吧……
霜霖看看已經布好了許久的兩陣,長長的嘆了口氣。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應該爲此做什麼,但最後卻什麼也做不了。
大人們的世界好複雜呢。
這晚爲了解乏,再鞏固一下繾靈的修成效果,越欽與燎広一同去了紫凝泉。
自從得知自己體質虛弱的真相以來,越欽就越發能掌握自己身體和修行的規律了。而且很顯然自己體內的一魂一魄也是認識主人的,如果燎広在他近旁,他的情緒就會十分平穩,而且會比較愉悅,比起往日自己獨處時,總有種道不清的悲慼感要好上許多。
繾靈脩成後,越欽便能通過神識清晰的看到自己的魂魄,三魂七魄分明,通過神識看來,每一縷魂魄都被淡藍色的柔光縈繞着。而另外兩抹帶着暗紅色柔光的魂魄,應該就是燎広的魂魄了吧。
兩人在泉水中對坐,一人掌心向下,一人掌心向上,交疊起來讓靈氣形成周天運轉。越欽閉着眼睛,感受着魂魄律動。
每當一縷靈氣從體內滌過,越欽就能感覺到那種發自魂魄深處的通透與喜悅之感,而當十二週天循環過後,屬於燎広的魂魄便開始歡快的在越欽體內運轉起來,同時一股熱流涌向了他的小腹。
越欽紅了臉,也總算知道自己之前爲何總會在修煉的途中……
他的情緒一波動,燎広自然很快感覺到了,他緩緩收了靈氣,一手扣上越欽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懷裡,“還害羞?也不是第一第二次了?順應天性,也沒什麼不好的。”
“那是你的天性……唔!”
越欽還想反駁什麼,但最後一切都化作了濃密夜色裡,一縷悠然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