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日起, 燎広的攻勢又肆無忌憚起來。
而越欽卻如敗軍一般潰散……
修行與吻,成了他們相處之中最經常發生而又自然而然的事情。
燎広之前所說的“懲罰”緣由,又立刻被他自己所拋棄, 變得完全不問緣由起來。
而在這方面唯一的經驗就是燎広的越欽, 哪裡能是他的對手?經常就昏昏然被吻到七葷八素, 最後便聽之任之, 任由燎広去了。
如此的親密是他從未經歷過的, 既覺新鮮,又滿心歡喜。然而在這甜膩背後,越欽心中卻始終懸着一把利劍。越是與燎広親密, 他便越是不能忘記師傅提過的那場天劫……
若說當時自己的想法還是,怎可能取到魔尊大人的魂魄來幫自己度此天劫, 現在他想到的, 便是自己若一直留在魔界, 留在燎広身邊,那麼天劫何時會降臨?又將如何降臨?
這件事他無法直接與燎広說, 只是日益擔心下,便向燎広提出想回仙界看一看。卻不料燎広對他這個提議大爲惱怒,拂袖而去,並勒令越欽不許再提。
如是又過去兩個月,越欽一面甜蜜一面膽戰心驚, 回頭算算, 才發現自己已在魔界九個月了……他實在有些憂心, 卻又不願向燎広提起。若是燎広當真知道, 豈不會覺得, 自己只是爲了渡這天劫才願和他……雖然自己之前也從未想過會真的接受燎広,但也從未想過要以燎広來渡劫, 他當時所想的,不過是遠遠離開而已……
燎広這些日子似乎也變得繁忙起來,兩人同修的日子也明顯的減少,越欽只得一面抓緊修行,一面試着推演自己的星軌,試圖能不能算到那天劫何日到來。只不過,天劫豈是如此好推演出來的?自然是毫無建樹。
兩人之間仍是溫存,但越欽的焦慮越發明顯,燎広問起,越欽隱約稍提想離開魔界之事,燎広卻又不痛快起來,很是鬧了幾日彆扭。
這幾日燎広鬧彆扭沒來,越欽倒也冷靜下來。他閉門仔細思索,很是花了些決心,決定將整件事都與燎広和盤托出——那人雖然霸刀,又有些肆意妄爲,但總歸併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也許自己誠心與他一談,便可化解其中誤會。越欽鼓起勇氣,心想下次燎広再來之日,自己便與他深談一次好了。
但魔界邊境似乎出了什麼事,燎広急於去處理,只託夙焰給越欽帶了句話,如是兩人便又錯過了半個月,越欽的心情越發急切起來。
他並未故意隱藏自己的焦灼,燎広不在,松木卻看了個清清楚楚。
自那日燎広警告過他後,他確實退了一步。而這一步,即使他自己不退,他也知道,燎広已經將越欽身前能有的位置佔滿了。
每一日都是他的自我煎熬。
在燎広說破他之前,他還能假裝沒有發現自己的心意,但現在,他心中的感情,也就如同越欽對燎広的那般,止不住,停不下了。
他從未想過自己可以用並肩的位置和身份,站在越欽的身邊。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對越欽多出一份疼惜來。
他看着那兩人的相處,即使不聞不問,也清楚的知道他們之間的變化。看着他們是如何漸漸一同陷落;看着他們在屋檐下接吻,抵着廊柱擁抱;看着他們賞那天水一色,星河傾落;看着他們同塌而眠,相擁醒來……
他知道那兩人還未跨到最後一步,但卻不會因此對自己這段無望的感情有什麼多餘的想法。他依然是越欽的好朋友,也是燎広最忠實的下屬。他願意幫他們分擔所有的困擾,也願意將心中情緒自我掩埋。
但燎広說的對極,但凡未跳脫於六界者,難以斷絕七情六慾,便總有情難自禁之時。
越欽不像太陽,不予人光芒或溫暖;也不像月亮,並不是星空中那高潔奪目的存在;而是像一淙甘冽溪水,清潤入心。
可飲之,可觀之,可處之。
叫人如何不愛?
終於,面對日益焦躁的越欽,松木還是先搭了話——“公子最近好像心事頗重的樣子,不知道有沒有我能幫的上忙的地方。”
越欽正苦於無人傾訴,雖不能對松木和盤托出,但也算是可以通過他猜測一下燎広的態度吧……“確有,你們魔尊大人他……處理事情一向如此雷厲風行嗎?”
“雷厲風行?”松木想了想,輕聲道,“若讓我評述大人,該用殺伐果決,而非單單雷厲風行而已。”
越欽心中稍有動搖,“但我看他,也算一個至情至性之人,若有情義,亦可另算嗎?”
松木有些不明所以,不知爲何越欽問起這些,想來是因着燎広大人外出辦事,便也想着從這方面多瞭解大人一些嗎?松木自然是要爲燎広說好話的,據他所知,仙庭裡戒律森嚴,法外不容情,想必越欽該是習慣如此那般吧?
“不曾。”松木搖了搖頭,“大人辦事一向秉公,未有過偏私。”
越欽的目光轉向別處,喃喃道,“也或許是沒有能讓他生出偏私之心的人。”
松木聞言稍愣,目中閃過一抹酸澀,但仍舊幾乎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答道,“公子這就說笑了,你不就是那個……會讓他有所偏私之人嗎?”
越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心中卻更加深深憂慮起來。
他心中清楚的知道,偏私是偏私,但越是親近之人,若有背離之意,就越是讓人難以容忍。而平日越是能公正平靜處理事情的人,一旦情緒爆發,也將更加可怕……近日自己太過沉湎於這一方溫存,混混沌沌過去一年,卻從未想過接下來的路應該怎麼走。仙界會如何想?師傅又會如何說……
一旦真的去思考,眼前便具是坎坷之路……
但無論如何,趁風雨飄搖之前,若可以的話……還是先和他敞開了談一次吧。
越欽久久的,久久的嘆了口氣。
一輪孤月,將相隔甚遠的兩人,籠罩在同一片天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