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高手,又見高手(一)

劉德隆一行人追上顧東的時候,那個被打到天上放焰火的哨兵依克薩的屍體剛好從天上掉下來。

焦黑的一團從那麼高的距離摔下來,居然還能保持大致完整,這也充分說明了牛頭妖身體的強悍。

雖然對於劉德隆等人最初的逃跑行爲很是鄙視,但既然此刻大家都是來救人的,顧東也就對他們的態度表示了一下客氣,而且衝鋒打仗顧東還可以,要說周密策劃這種事情他可是一千一萬個不在行。

這事兒還得看劉德隆這種經驗豐富的老兵——雖然他面對牛頭妖時逃跑的經驗更多一些。

經過短暫的協商之下,一個簡單的調牛離村計劃便制定了出來。

鑑於牛頭妖勢大,而他們就這麼兩個半人,肯定不可能硬衝出去死磕了。所以劉德隆的計劃是派幾個人在山坡上吸引牛頭妖的注意力,想辦法把他們的大部分兵力吸引到山坡上,而其他人手從旁邊繞到打穀場上後方,只等牛頭妖大隊一離開便立刻行動,救援村民,原則是絕不戀戰,能救走幾個就救走幾個。

本吸引牛頭妖注意力的任務當仁不讓地落到了顧東身上,事實上其他士兵也沒有這個信心能靠着自己把上百個牛頭妖的注意力吸引開。

計劃一定,顧東拒絕了給他留兩個幫好的好意,劉德隆便帶着部下向旁繞開,潛入村中。

事實上潛入村中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做爲一支在敵後遊蕩的襲擾小隊,指揮官十分的小心謹慎,在村中的各個緊要地點都派駐了崗哨。但非常可惜的是,指揮官的一片苦心卻得不到部下們的重視,長期以來面對人類戰無不勝的優勢心理讓牛頭妖們根本就不在乎人類的軍隊,以牛頭妖百人隊標準配備106名戰士的戰鬥力來看,即使數千人類軍隊都無法做圍殲他們,在這種戰鬥力的差距,就跟一大羣綿羊包圍一隻孤狼沒什麼區別。

所以村中其它方向的六個哨兵大都像依克薩一樣並不很盡責,全部脫離了自己的崗位,躲到指揮官看不到的角落裡觀賞打穀場上的屠殺。

這種哨兵的疏忽給了劉德隆最大的便利,很輕易地便潛入村中。

而此時,顧東剛好利用玉米地的形勢完成了全殲山拉拿班這個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面一個班的牛頭戰士被殲的事實,這支牛頭妖部隊終於被激怒且迷惑了,他們認定了山坡上有一支數量不小的人類軍隊,開始整軍向山坡上發起進攻。

而此時,那些原本藏在角落裡的牛頭妖哨兵也意識到事情很可能有些不對頭,害怕被指揮官發現他們擅離職守的事情,全都乖乖地跑回了自己的崗位接着放哨。

看到牛頭妖大部隊攻上山坡,劉德隆便立刻下達了進攻命令。顧東的近戰獵殺牛頭妖表演對他們的震動極大,所以在這次進攻中他們放棄了以往習慣性的遠距離射擊,而學着顧東那樣衝到近處以火箭炮進行肉搏。

面對這種打法,牛頭妖很不適應,留守的一個班幾乎稍一接戰就被全殲,雖然劉德隆等人人帶傷,但這種空前的戰果還是讓他們精神大振,以前對於牛頭妖的恐怖陰影雖說不會一掃而空卻也消除了大半。

看起來事情進行得很順利,但可惜的是劉德隆以前並沒有做過類似的行動,他馬上就意識到忽略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而這將有可能使這次救援功敗垂成,並且搭上他們這些人的性命。

當那些因爲恐怖而在牛頭妖巨斧下服服帖帖的人類村民一朝獲得了逃生的機會時,他們並沒有像劉德隆預想的那樣立刻在他們的護送下逃離,而亂成了一鍋粥!

有的人在壓力稍鬆之下竟然渾身發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有的人哭喊大叫着撲向自己剛剛被殺的親人;有的人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有的人跪在地上衝大兵們磕頭,懇請他們爲自己被殺的家人報仇;還有的人居然大叫大嚷着想要去救自己着火的房子!真是千奇百怪什麼表現都有,唯獨聽他們命令向村外逃散的人少得可憐。

很顯然,這些村民也跟牛頭妖犯一樣的錯誤,他們不相信就這麼幾個士兵就敢來救他們,所以很多人都下意識地認爲是人類的大部隊趕到了……

場面混亂到了極點,劉德隆那幾個人幾乎是眨眼工夫就失去了對場面的控制,更完全被捲入了混亂的人羣。

山坡上的牛頭妖開始回軍,其它方向的哨兵在房舍的角落裡露出了身影。

劉德隆不得不痛苦地承認,他們冒着幾乎是必死危險進行的救援行動失敗了!

“班長,撤吧!”一個士兵終於忍不住提出建議。

報着必死的信念回來救援這些村民是一回事兒,但當得知事不可爲還要留在這裡等死那卻是另一回事兒了。

劉德隆猶豫了片刻,命令道:“幹掉那些哨兵!”只要殺掉了那幾個堵在村中各個方向的哨兵,那麼潰散逃跑的村民就會多幾分活路,不至於再次讓牛頭妖部隊給全部捉住。

牛頭妖沉如悶雷的腳步聲伴着怒喝從山坡上壓下來,剛剛看到一絲逃生希望的人羣好像炸了鍋一般發出震天動地的喊叫聲,向着四面潰逃。

“不要慌,跟我來,跟我來!”劉德隆扯直了嗓子大喊,可聲音全都被淹沒,甚至連身邊的那些村民都少有理會他的。

“往這邊跑!”劉德隆不得不帶着部下做出示範,選擇與那些牛頭妖衝鋒相反的方向向前猛跑。十餘個人一起向着同一方向奔跑在混亂茫目的人羣中具有極強的示範作用,從衆心裡讓旁邊的村民三三兩兩地跟隨起來,百多米的距離居然就成功集結了一多半的村民。

這倒是個出乎意料的結果。

劉德隆心中大喜,帶着部下向前方冒出來的兩個攔跑哨兵猛衝,再次以牛頭妖極不適應的近身火箭炮肉搏法將他們幹掉。

失去了阻攔了逃跑者們發揮了最強大的馬力,如同沖毀了堤壩的洪水一般向着餘火未燼的村中逃去。

生的希望就在眼前,但死的威脅卻在身後緊追不捨。

只顧着向前逃跑的村民們沒有時間來理會背後的事情,但一直藏在山林中的顧東卻看到了。

剛剛在牛頭妖密集掃射樹林的時候,他及時逃到了更深處,並且躲到了一塊大石頭後面,這纔算沒有被那密集到了變態的掃射給打成篩子。但無論如何,他已經成功地吸引了妖軍大部,接下來只需要按照計劃的那樣,藉着有利地形逃之夭夭,到即定地點匯合就可以了。但他卻有些放心不放,當射擊停止之後不是藉機逃跑,而是爬上了一顆大樹,藉着高度與枝葉的掩護觀察村中情形。

顯然人類的奔跑速度根本比不起身高腿長的牛頭妖。

雖然有了距離間隔,但當劉德隆等人帶着村民剛剛跑到村子中部時,後隊就已經被牛頭妖給追上了。

淒厲的慘叫聲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再度響起在小小山村上方。

巨斧翻飛間,血肉橫飛,剛剛纔有了一點逃生希望的村民再次被死神殘忍喚走,黑色的土地被鮮血染紅,被屍體鋪滿。

顧東看得近乎窒息,緊緊扣住樹幹才能保證自己不會因爲過於激動而掉下去。面對這種慘狀,他卻無能爲力,即使想過去幫忙,也先得衝過那三個班的牛頭妖的防線才行,但很顯然他並沒有這個本事,剛剛對那山拉拿那一個班的牛頭妖就已經耗盡了他大半的體力。

“如果我還是神仙,如果我還有那種本事……”他恨恨地捶打着樹幹,手背被劃得血肉模糊,但卻恍然不沉,深深的無力感剎時間將他吞沒,就好像是在北宋時的那場夢般經歷裡曾有的痛苦一般無二。

這一切本不該發生。

正常的二十一世紀的世界主流應該是和平纔對,他生活的社會應該不存在這種慘烈的種族戰爭纔對。

這些村民正常的生活應該是很平和很輕鬆。年青人在農忙時種地,農閒時打屁聊天或是外出打工,老人們每天都悠閒地聚在村中的空地上閒扯家常,孩子們應該到鄉鎮或是縣市裡上學讀書……這纔是他記憶中熟悉的鄉村生活。

眼前這血與火的世界並不屬於他!

或者說,他絕不應該屬於這血與火的世界纔對。

“你沒有聽說過蝴蝶效應嗎?你在這個時代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對未來造成可怕的影響。”

“我就留幾個字,能產生什麼影響?”

“一切皆有可能。”

曾經的一段對話不期然間在腦海中蹦了出來,讓他整個人都陷入了短暫的石化之中。

自打回到這個與記憶中截然不同的戰亂年代,他就一刻不停地思考着倒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才導致這些變化,從錯進了平行時間線,到被送到了異世界,種種千奇百怪的可能想法都曾經有過,卻從來沒有想過這確實就是他原來的那個世界!

初回來時的震撼場面讓他至今仍記憶猶新,使他在心裡形成一個自己都沒有覺察的深刻念頭,這個世界絕不是他本來的那個世界。

所以,雖然震驚、痛苦,但他卻最終能面對種種與記憶不符現實——畢竟這裡是某個跟他很相像的異世界罷了,獨在異鄉固然痛苦但卻並非不能忍受。所以他可以接受以前的朋友不再相識,眼前的世界變得似是而非。甚至他已經做好了就這樣長期生活在這個熟悉而又陌生世界中的心裡準備。

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把他完全擊潰了。

如果這真的是蝴蝶效應下變化的二十一世界的話,那麼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他啊!

他需要對幾十億人類的死亡負上最大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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