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門村子離這可遠,哥姐都走咯,現今只留十幾個,儂門要不和我回家睡咯,穀子天黑噶不能留人。”
女娃人倒老實,容十三問一句她答一句。容十三年輕,卻是常年和各路牛鬼蛇神打交道的,真話假話一聽便知。這女娃眼神純淨十分單純,容十三推測就是個村子裡土生土長的女孩子,說的也是實話。三個人交換了下眼神,均是同意的意思。
這裡竟然有狼,是絕對不能久留了。雖說容十三是真好奇如今的生態下這山裡怎麼還有會狼這種生物存在,但這種險沒必要去犯。聽女娃的意思那個村子只有十幾個人,而且都是老弱病殘,大約和很多村落一樣年輕人全耐不住寂寞跑出去打工了。他們只需要讓女娃把他們帶到村子附近,想辦法弄幾套村裡衣服換上,打扮不那麼扎眼了再想辦法聯繫外界。
“啊,額市磕莫地丟咯!”圓臉女娃見容十三點頭,剛高興得笑眯眼,一時又叫起來。
這一句又是土話,三個人聽不懂,只見她一把掙開容十三手臂就急匆匆往回跑。
這次白素荷反應比容十三還快,幾步越過容十三就跟在女娃後頭。那女娃跑得不遠,二三十米的距離就在一個三輪車邊停住。
之前這車被水枝柳遮住了,三人並沒有發覺。這會白素荷走近了,才發現車後頭裝了半片豬肉,還血淋淋的。女娃要推車,白素荷恰恰擋在車前頭攔住她的路。
“額……忘作事咯,一會……就好。”女娃挺怕這個吼她的高個子女人。白素荷個子在女性裡算挺高的,女娃偏又是嬌小可愛的類型,白素荷寒着臉女娃面前一站,女娃頓覺壓力山大。女娃被嚇得眼睛都不敢直視白素荷,眼神東瞄西竄只敢暗地瞟白素荷。
真是好看,雖然表情兇全身還髒兮兮的,依然掩蓋不了白素荷天生的好容貌。女娃又怕又不自覺的偷瞟,耳根子不知不覺又紅了。
白素荷對於女娃糾結又忐忑的心思一點沒發覺,只是皺眉看車上的豬肉。這豬是才殺的,新鮮得很,按這女娃說的她在的村落離這很遠,那她推着半片豬肉來這幹什麼?
“讓額一讓……好噶?”女娃看白素荷沒讓開的意思,推着車不知所措。
“白姐,讓她先把事做了吧。”容十三在後頭道,他也想看看這個女娃想做什麼。
白素荷依言讓開,女娃如蒙大赫,腳一蹬就上了車。
藍醉心中已然有了隱約猜測,等女娃騎着車直奔他們出來的方向,立馬坐實了她的猜想。
灘塗地軟,三輪車載着這麼重的半片豬肉陷在泥裡應該很難騎。女娃似是對這塊灘塗地熟悉無比,扭着起鏽的車龍頭左拐右繞,專碾砂石位置,片刻就到了那個被水枝柳蓋上大半的積屍地入口。
女娃個頭小,力氣頗大。攪着鏈子把三輪車後位掀起來,最後把圍欄一放開,豬肉順着傾斜度直接就滑進了洞口裡。女娃再伸腳對豬往裡踹了一腳,走到旁邊不知道拉動什麼,洞口那邊突然水位高漲水流一下子涌入洞穴,瞬間把豬肉衝得沒影了。
此刻三個人看着女娃一系列動作,心下都瞭然了。藍醉從一開始就很好奇那條水蚺——也就是奎龍,被鏈子綁在洞中哪裡來的食物維生。後來看到屍蛭送食,仍然心生疑惑,畢竟那積屍洞裡的屍體早成了無肉的白骨,哪能填飽奎龍,而且屍蛭無屍體也難以存活。如今看女娃這樣,顯然是定期給那些屍蛭喂送食物的飼主了。
三人眼神瞬間變了,女娃卻似毫無察覺,在水裡洗完手,兩手揮灑摔水,笑嘻嘻說道:“額門回家咯?不然到家天黑嚒。”
原本只想跟着女娃到村子附近的三人主意頓時改了,容十三繼續回以笑容:“嗯,那就麻煩你了,請問小妹妹你名字是?”
“額,嗯,蒙……箏,彈的挪個箏。”蒙箏摸着鞭子羞澀一笑,低下頭,自然沒看到三人眼中的冷意——和煞意。
容十三和藍醉用水衝了衝三輪車板,把陳逸飛和包裹放到車上。對於陳逸飛的解釋,容十三隻說中暑昏迷了,也不知蒙箏是真單純還是心機太深,竟然貌似就那麼信了。
容十三本來想推車,只是他的小腿被他挖了那一大塊肉,屍毒倒是清去不少,這一來走路都痛得要命,更別說再推個三輪車。藍醉比容十三好不到哪裡去,白素荷更是在家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主,哪裡去推車充當車伕。最後還是蒙箏上陣,嘿喲嘿喲推着車在前衝。
藍醉和白素荷跟在車後頭,藍醉壓低聲音:“你怎麼看?”
“太蠢,不像在撒謊。” 白素荷簡潔回道,看推着車的女娃邊推還邊唱歌,唱的歌詞是一句聽不懂。
“我也覺得不像。不過普通人……會經常帶着半片豬肉丟進洞裡?”普通村子,即便是富裕的村子,也不會這麼糟蹋豬肉。何況聽蒙箏所言,她那只是個偏僻的小村落。
“先去看看。”白素荷原本打算和容十三一樣,到了村子附近弄套衣服就走。這叫蒙箏的女娃她怎麼看着都覺得不舒服,總想早點抽身離開,越遠越好。
“你好像很煩她?”白素荷流露出的厭煩太明顯,連藍醉都感受到了。
“我也很煩你。”白素荷沒好氣道。
嘖,我更煩你!
這話在藍醉舌尖轉了一圈,終究沒說出來,只是吊起眼角對白素荷翻個白眼,不再言語。
“你家裡還有誰啊,怎麼讓一個姑娘家來做這重活?”
容十三跟在蒙箏旁邊,搭手幫蒙箏推車。村子裡長大的姑娘和城內姑娘不太一樣,蒙箏顯然是常幹苦力活的,這一個大男人加一個包對她根本不在話下。容十三時不時搭幾句話,藉機向蒙箏套口風。
“麼人噶,就額咯。”蒙箏笑嘻嘻回答。
“你還小吧,你父母呢?沒兄弟姐妹嗎?”
“不在咯,沒兄弟。”在提及父母時,蒙箏露出一絲難過,不過也是稍縱即逝。
“其他長輩堂家表家呢?你纔多大,就一個人過?”
“都沒咯,好多都出去,覺得村子窮。還在村的都是老人噶。”
“哦,你們村子叫什麼?是村裡老人讓你送豬肉過來的嗎?”
“蒙家村,額門村人都姓蒙。”蒙箏搖頭:“以前是額爹送,他沒咯,就我來。家裡定的,人死了也得送那,那洞……是額門的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