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出榆家門,白素荷眉頭就擰上了:“藍醉,一大早的你說來談判,這麼幾句話什麼都沒談到,就算完了?”
“不完怎麼着,再說下去也是廢話。既然榆晨有了一起下地的心思,就一點口風都不會漏。何況本來就是我們主動找上門的,頭陣就先輸了。”
“這個小子也是個油滑得很的。”仲叔搖頭道:“我今天話說得難聽,他卻一點怒意都沒,沒有怒意卻又偏偏要做出發火的樣子。明明是個冷靜沉穩的,死活要做出一副沉不住氣的毛頭青德性騙咱們,好讓咱們放鬆警惕。嘿嘿,這小子鬼心思多得很,跟容家老十三一個樣。”
“我倒是不明白了,他給個消息就能坐享其成分到三成,幹嘛爲了那多出來的三成搭上性命危險?”白素荷不是倒鬥下地這行的,不過君漪凰墓穴裡那一趟足夠她印象深刻。兩個選項孰優孰劣,是一眼就明白的事。
“嘿嘿,不就是怕我們少給嘛。如果他沒一起下去,最後點貨分成留了多少還不是我們說了算。開洞藏私什麼的在行裡不是新鮮事了,木爺是其中老手,榆晨當然也清楚其中的道道。再說用完人臨進主室借刀殺人的事更不新鮮,到時候別說三成,十成全是他的。榆晨肯定是自己想包攬,看了他爸的下場又怕他沒這個金剛鑽。風頭剛過他消息不敢隨便往外傳,估計正糾結呢,我們自己就撞上來求人。”
“小醉,你既然看得透徹,知道那小子不是好東西,那我也給你提個法子。”
“仲叔,你說。”
“姓榆的小子不到必要我是不想跟他一起下去的。鬥裡單是機關佈置就夠煩人了,我不想背後還捱上一刀子。要不你和他都別下去,讓兩傢伙計下去,他放心,我也放心。”
“但是我不樂意。”藍醉咧咧嘴:“仲叔,你死心吧,這趟我是說什麼都要下去的。”
“你!”仲叔兜了個圈子,藍醉還是一點不退讓,氣得他吹鬍子瞪眼,大步走前頭去了。
“你爲什麼非得親自下這趟?”白素荷眼微眯:“只怕不光是爲了明器吧?是不是因爲君漪凰的魂魄?”
“是。”藍醉應得乾脆:“那你呢?白姐。上次咱們九死一生好不容易纔保住一條命。白家不是這行的也不缺錢,你這次竟然主動摻合進來,又爲什麼?別告訴我裡安穩日子過久皮癢了。”
“……”
“跟那耳璫有關?”
“……”
“白姐,說不說由你,不過讓不讓你去,可得由我定。”
“……”白素荷橫了藍醉一眼,悶悶的還是開口了:“我昨晚做了個夢。”
夢?
藍醉心頭一跳,連忙問道:“夢到什麼了?”
“兩個女人,一個叫夏若卿,另一個——叫賀蘭馥。”
藍醉杏眼一下子瞪得忒圓:“沒搞錯吧?”
“信不信隨你。”白素荷停了會又道:“我想去這個蘭妃的陵墓裡看看。”
“……”這下是輪到藍醉無語了。她沒想到白素荷竟然也會做夢,而且是同一時代、甚至可能是息息相關的人。
這意味着什麼?
似乎冥冥中有着那麼一根看不見的線,以君漪凰爲源,正一圈一圈徐徐展開,將一段塵封千年的往事重新展現在她們眼前。
這番談判其實是沒有藍醉她們的選擇餘地的。既然如此也沒必要商議討論了,只能也不能馬上回復榆晨,於是三人回了酒店就各自回房間補眠。
藍醉把房卡插進電源,隨着頂燈大亮,藍醉不出所料看到君漪凰冷冷地站在房間中央。
“君君,你怎麼不看電視乾站着啊,多無聊。”藍醉先擺出一個可愛笑臉。伸手不打笑臉人這話不管對人對鬼應該都有用吧!
“沒電。”君漪凰冷冷回道。
哦對,酒店設計是一拔卡關門就自動斷電。
“那……你怎麼不去看書?我不是給你擱了本放小桌子上了麼。”爲了君漪凰,藍醉還特地收了幾本書放行李箱。
“過不去。”君漪凰還是冷冷的,並沒因爲藍醉的笑有所緩解。
對了……耳璫是放在牀頭櫃的,小桌子是離得遠了點。
“是我想得不周到……,那……你起碼也坐着,站着不累?”藍醉的笑容平添上兩分心虛。
“碰不到。”
“……”對,她忘記君漪凰現在是靈體,沒有符紙娃娃作媒介了。
藍醉心裡涌上濃濃的愧疚感,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開電視給你看。”藍醉討好道,按開了電視機電源。
“這個好不好?”
“……”
“那換個?”
“……”
“要不這個?正好接着你上次看的那一集!”
“……”
電視里人物上演着苦情戲碼,一把鼻涕一把淚,藍醉坐在牀沿假裝看得專心致志,背後卻覺得涼颼颼一片。
看電視……看電視……
看電視……
誰特麼能被一隻鬼在背後緊盯着還看得進去電視啊!
藍醉忍無可忍,猛地站起轉身,又被緊貼在她背後的君漪凰嚇了老大一跳。
“君漪凰,能不能別挨我這麼近!”
“……”
“你到底想怎麼樣啊,這麼大的太陽你能出去嗎?我是爲你好,你給我擺着這麼一張臉是想鬧哪樣!”
“……”
“君美女!君姐姐!君姑奶奶!麻煩你吱一聲,ok?你只是變靈體,又不是失聲!”
藍醉覺得她快抓狂了。明明是君漪凰自己選擇了這種寄魂方式,現在又擺出這種姿態,搞得好像全是她的錯一樣!這就是南塘的後宮妃嬪?她夢裡的君漪凰雖然未曾見,起碼目前獲得的消息是精明幹練統籌六宮,那面前這位任性得跟個六歲小妹子的千年女鬼又是怎麼回事!
“哦。”
“……”藍醉真心有種想打人的衝動。
“君漪凰,是我錯了!反正你被太陽曬得魂飛魄散也跟我屁關係沒有。以後我走哪都帶着你,行了吧?好心當成驢肝肺,我藍醉上輩子欠你的?非得一天看你臉色!”
“和你玩笑的。”
“……”靠了,白素荷能不能讓她摸到靈體?藍醉好想掐死麪前這個說是玩笑卻還是繃着一張臉的女人!
“你從前就經不得激,到了現在還是一樣。”
“……再說一次,我不是蘇靈雨,我是藍醉!”剛消下去一些的火騰地一下又冒起老高。
“你說以後走哪都會帶着耳璫?”
“你這話題也轉得太生硬了吧?”
“我陰雨時白天是能出門的。”
“好,隨便你。”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藍醉實在接不下去了,自暴自棄扭頭看電視。
“結果如何?”
“……”就你會裝啞巴?
“藍醉。”
一個影子不偏不倚擋在電視屏幕和牀沿之間。
“…………”
“小醉。”
藍醉捧頭,君漪凰是專門生來克她的吧!是吧是吧!
“不怎麼樣,榆晨不願意說出位置,他的條件是親自和我們一起下地。”
“你不願意?”
“那不是個好鳥。”
“女子說話別這麼粗俗。”
“……”靠!
“有多差,比容十三還差?”
藍醉一怔,突然想笑。容十三留給君漪凰的印象是有多差!
“不好說,今天見面也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我只是直覺不喜歡這個人。”突然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掠過藍醉腦海:“君君,你不是說你能感覺到魂魄的所在?如果你遺失的魂魄真的在那蘭妃陵墓中,那你能不能憑着感覺找到蘭妃陵墓?”
“不行。”君漪凰搖頭道:“我只能察覺大致方向。而且很奇怪,沒到來之前我察覺到的位置是一南一北,到了這裡我察覺到的是卻是三個方向,一者仍是南,餘下兩個卻略有差異。”
藍醉仔細琢磨着君漪凰這番話。這是什麼意思?蘭妃陵很大,魂魄分位墓穴兩側?還是說蘭妃陵是有兩個,一實一虛,而兩個都藏有君漪凰的魂魄?
事到如今,藍醉是越來越糊塗了。
和君漪凰商討半天,最後也沒出個所以然,倒是藍醉說着說着又犯困了,下午也沒事,乾脆滾進被窩裡繼續睡。
電視屏幕上仍在上演着悲歡離合,君漪凰卻並沒看,而是站在牀側垂首凝視藍醉睡顏。
房間內空調溫度開得不高,加之有君漪凰在,藍醉整個人都嚴嚴實實裹進棉被裡只露出一個腦袋。大概是憂心蘭妃陵墓的事,即使睡着了藍醉秀氣的眉毛仍微微皺着,眉心露出小小的褶皺。菱形秀氣的嘴半張着,隨着呼吸吐出微微發白的霧氣。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君漪凰的視線,藍醉被眼皮覆蓋的眼珠動了動,引得纖細柔長的睫毛輕顫,猶如蝶翼微展,引人垂憐。
“連睡着的模樣都這般相似。雨兒,藍醉。你是雨兒,還是藍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