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邪帶着我來到半山腰,我突然覺得,這座山的景色和他給我製造幻境中的那座山何其相似。
我問他:“你說陳正明醒了,這是什麼話?路非爲什麼會變成陳正明?”
莫邪看了看地上的草根,用腳掃了掃。然後盤膝坐了下來。
他又催促我坐下來:“能夠坐着的時候何必站着呢?坐下來吧,否則我仰頭看着你說話也很累的。”
我依言坐了下來。豆歡麗技。
他擡眼凝視我的臉好半晌,方纔輕輕說道:“這次見你,你臉上多了一樣東西。”
我心裡明白,他說的是我額間的紅痣。
他伸出手指,按向我額間,不知怎麼的,我居然沒來得及躲開,那手指就接觸到了我的肌膚。彷彿有一股寒氣侵入我的肌膚裡。從他指尖傳遞出的寒意讓我渾身哆嗦起來。
我身體裡血管的血液似乎沸騰起來,這種情形和上次在學校裡,莫安抓住我的手臂是同樣的感覺,彷彿有種力量在試探我。
可是奇怪,莫安給我的感覺是熱的,而他給我的感覺則是涼的,莫非這兩種力量還有區別?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我體內也生出一股陰寒之氣,它和莫邪的陰寒之氣十分地相像,這兩股氣流不聽使喚地糾纏在一起,在我體內亂衝亂撞!
我想怒斥莫邪,可是自己一時之間完全開不了口。他的中指牢牢按着我的額間,臉色似乎也有些蒼白,身子搖搖欲墜。
這股力量在我體內胡亂衝撞,我彷彿看到許多畫面在我眼前快速掠過,有身穿官服的陳正明,還有白衣白袍的莫邪,有一身黑衣的莫安,還有許多陌生人的臉孔。我甚至還看到黃色的河水在我身旁洶涌流過,看到熊熊的火焰將我吞沒,還有路非的臉龐。甚至還有一雙冰雪可愛的兒女!
畫面嘎然而止,我感覺到這股陰寒的力量從我的身體裡快速流逝而去。最後,他終於吐出一口鮮血,同時也收回了按在我額間的手指。
他捂着胸口,對我微微一笑。
我憤怒地問道:“你剛纔在對我做什麼?騙我到這裡來,就是爲了對我下黑手?”
“下黑手?那你倒是說說。我怎麼對你下黑手呢?”
是啊,若說他對我下黑手,我現在無痛無傷,怎麼叫做下黑手呢?
可是我就是覺得不妥。很不妥。
他自嘲地笑道:“我只是讓你的記憶更加清晰罷了。”
“什麼記憶,胡說八道!”
我很生氣,非常生氣。
“是關於你前世的記憶。”
他站起身,眺望遠方,夜色朦朧,山下的房屋好像火柴盒一般小巧,隱藏在樹林花草紫紅。
“每個人都有前世的記憶,只看是誰記得多或者少而已。記得的,在經過一些事情的事情,就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嗯,這件事好熟悉,這個人也很熟悉;其實,這都是前世的記憶在作祟。也許熟悉的這個人就是他前世曾經認識的,而熟悉的事情,也許前世也曾經經歷過。而記得比較清楚的人,則可以很清楚地說出時間和地點,還有自己曾經遭遇的事情。這就看每個人的記憶可以挖掘出多少了。”
“通常來說,一個人大都是不會記得自己前世的,沒有特定的刺激或者引信,是不會想起前世的……而我,剛纔只不過是想要誘導出你的記憶罷了。”
我細細琢磨他的話,舉一反三,問道:“那麼,你的意思是,陳正明是路非的前世?路非已經記起了他的前世,那麼關於路非的記憶呢?他會不會消失呢?”
“不會的,倘若你沒有忘記陳聰聰的記憶,那麼陳正明也不會忘記路非的記憶。”
我的手指不禁顫抖起來,費了好大的力氣,我才握緊手指,再次問他:“我真的是吸血族的人?”
他回身看我,一雙眼睛不離我,好像要把我鑲嵌進他的眼睛裡一樣:“是的,你是我吸血一族最古老的一脈。迄今爲止,也是唯一所擁有的聖女血脈!”
聖女血脈?
還真是可笑啊!騷狐狸前一刻對我提起了聖女血脈,後一刻就有人對我說,我就是屬於這個傳說中最珍貴的血脈。
真像一個驚天的大陰謀!
“可我的爸媽只是普通人,和你吸血族有什麼關係?”
“誰說你的爸媽是普通人?你爸爸也許是普通人,可是你媽媽,卻是真真正正的吸血族人。”
“胡說,不是說,吸血族人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吸取族裡的血液嗎?我媽媽從生下來到死,一直都沒有離開她住的地方。”
莫邪一笑,好像我這個問題十分可笑:“如果是普通的吸血族人,自然需要吸取族裡的鮮血,如果是聖女一脈,又何必捨近求遠?自身已經是一個寶藏,又何須回族裡去?”
“那,我姥姥和姥爺,他們也都是吸血族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是說吸血族人都是一族聚居嗎?爲什麼我姥姥姥爺這一脈流落在外?活得也好像普通人一樣?”
莫邪沉默半晌,然後對我說道:“和你說一個故事吧……”
我只得,這個故事肯定是和路心蘭有關的,於是點點頭,十分注意地傾聽。
“從前有一對吸血族的夫妻,不知因爲什麼原因,悄悄離開了吸血族人,另找了地方隱居。沒過多久,他們生下一個女兒,這個女兒一晃眼就長到了十四歲。這時候,吸血族的族人找到了他們。因爲他們擅自離族,如果回去,是要受到懲罰的。可這兩個人膽大包天,居然殺死了找來的族人。然後僞稱自己已經死亡,想將女兒先嫁出去。正好在這個時候,他們曾經施恩過的一個秀才做了官,前來拜謝。於是他們靈機一動,就做了些手腳,讓那個秀才娶了自己的女兒。”
“女兒和秀才成親之後,沒過幾年,就接連生下了一兒一女。他們本來以爲女兒可以一直這樣過下去。卻沒有想到,這一年,瘟疫蔓延,到處都是疾病和饑荒。秀才作爲一方官員,每日裡都是撲在公事上,因此也就疏忽了自己的妻兒。導致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染上了瘟疫……”
“當時,城裡的大夫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有能耐的人都投靠親友,去了別的縣城。可是秀才因爲是縣官,不能隨意離開這裡。他的妻兒既然已經生病,他也不願意他們跟着自己留在城裡,因此就派人將她們往附近的一個縣城裡送過去,希望能在那裡治好他們的病,然後一家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