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國際是寧江城裡唯一的六星級酒店,裝潢的不但金碧輝煌,服務更是別的大酒店不能比擬,一進門,簡直就是宮廷帝王般的享受,到這裡的非富即貴,進入南苑國際,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徵。
在和杜偉結婚前,孫南薇來過一次南苑國際,杜偉請她在西餐廳過情人節,她像個灰姑娘一樣,小心翼翼的生怕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自己就要被打回原形,沒有想到,她還會有跟冷銘賢一起在這裡吃飯的機會。
爲了上班方便,孫南薇已經搬到了公司附近住,她跟杜偉結婚後,手裡私藏了一點錢,就是手裡這十幾萬的私房錢幫了她大忙,習慣了杜家有質量的生活,即便她做保險的時候,還是大手大腳的花錢買衣服,打扮自己。
在和冷銘賢並肩離開頂樓後,頂樓是一片八卦的聲音,雖然都知道孫南薇是老闆的同學,但一男一女一起出去,那肯定是去約會的,男未婚,女未嫁,不用孫南薇多花心思,坐實了她跟冷銘賢是情侶關係。
冷銘賢當然知道自己離開後,頂樓會傳出什麼樣的八卦,他對這種事一向是嗤之以鼻,從他進公司,公司裡對他的八卦可是從來沒有停歇過,就算是掌握了吳氏的實權,也沒有辦法阻止流來流去的八卦,其餘的倒還算了,有次竟然聽到他跟葉優煊有曖昧關係,葉優煊當下就笑噴了,請他還是找個女人結婚算了,不要害他這個還沒有過初戀的黃金單身漢被人誤會是玻璃,再也找不到好女人了。
送孫南薇回到新的住處,他心裡多少有些吃驚,柳西新苑,地處鬧市中心,走着去公司,十分鐘就到了,孫南薇爲了上班倒是捨得花錢在這裡租房子,這裡的房租恐怕她一個月的工資就沒了。
孫南薇讓他在樓下等了十五分鐘,換了一身白底蘭花的長裙,化了一個淡妝,長髮用精緻的發叉挽起,眉眼帶笑,整個人從精悍的上班族變成了楚楚可憐的小女人,手裡拿着香奈兒的手包,氣質動人的坐進了副駕。
冷銘賢並沒有孫南薇想得那麼紳士,見她來了,坐在駕駛座上動都沒有動,別說下車給她開車門了,只是略微瞥了她一眼,等她繫好安全帶,發動汽車,淡淡問了一句,“星期日搬過來的嗎?”
孫南薇知道,他的問句裡帶着疑問,不慌不忙的輕笑,回答他,“房子是我媽媽一個同事女兒的,出國去了,兩三年纔回來,想租掉,正好我跟我媽媽提起我到這邊上班,星期天就拎着衣服過來住了,房租意思意思,就當我幫忙看家。”
冷銘賢嗯了一聲,熟練的打轉方向盤,沒有在意她到底花了多少錢租的房子,他今天約她到南苑國際吃飯,只不過是想找個藉口和吳悅巧遇罷了,他對孫南薇,早已經回不去當年的感覺了。
要說他對誰還有感覺,那必定是吳悅,她陪着他度過了人生最低谷的那段日子,撇去她是吳啓浩的女兒這個身份,他曾經想要跟她白頭偕老。
三年前他做錯了一件事,他明明知道吳悅是因爲愛他,纔沒有把他想報復的事告訴她的父親,才容忍了他在她父親死後謀奪吳家的一切,他不應該捏造她不是吳啓浩女兒的那份親子鑑定,她依舊是冷太太,事情就不會是今天這個局面,他不應該放她走。
爲什麼此刻突然想起來,捏造她不是吳啓浩親生女兒的事,跟她離婚的事,當初都不是他的意思?
那天他接到電話趕去醫院,沒有表面那麼鎮定,他很慌亂,他想過千萬種報復吳啓浩的辦法,但是從來都沒有想過他會遭遇車禍,看到他在急救室裡全身插滿管子,那一刻,他感覺自己都要窒息。
所有想好的報復計劃在那一瞬間被打亂,顧惜夢和吳夏很快就來了,魏書文也來了,四個人在急救室外焦急的等待,後來,醫生宣佈搶救無效,四個人一起進去,站在牀邊,看着吳啓浩的身子已經蒙上白布,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沒了。
他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想着回家以後要怎麼對吳悅說,她的身子絕對承受不住父親突然離世的噩耗,身邊的人趁着他呆愣的時候,手腳麻利的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遺囑和印泥,拿起吳啓浩冰涼的手指往遺囑上按了一下,神情嚴肅的把遺囑遞給了他。
就這麼簡單,吳家的一切屬於了他。
等媒體得到消息,吳啓浩的遺體已經被停放在隱秘的病房裡,當他接過那份遺囑,他就成了吳家的主人,從無意識的狀態清醒過來,冷靜的主導着接下來的一切。
可是,吳悅的親子鑑定和那份離婚協議,不是他準備的,是魏書文替他備下的,要說陰謀,魏書文早就謀劃好了一切,但那也是按照他想得那樣進行着。
吳啓浩死了,在死之前,已經讓律師魏書文爲他和女兒吳悅做了親子鑑定,確定吳悅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沒有資格繼承吳家的一切,由他的女婿繼承,但是,條件是跟吳悅離婚,聽起來很荒唐的理由,吳悅卻成全了他。
是顧惜夢嗎?吳夏這個沒有腦子的女人根本想不出來這種複雜的事,顧惜夢早就看透了吳悅的軟弱,只有她,纔會想到這樣歹毒的計劃,魏書文恐怕也只是她手裡的一枚棋子。
顧惜夢啊,果然不是好對付的角色,從吳啓浩死後,她就假裝阪依佛門,四處修行,暗地裡做了些什麼勾當,只有她自己心裡有數,他維持吳家原來的一切,只不過是習慣了這個環境,不想改變什麼。
魏書文最終得到了一筆數目不小的酬金,拿着錢舉家移民澳洲享福去了,想要拿到冷銘賢曾經答應的那份百分之十,他也很清楚,比登天還難,最後終究選擇了那張現金支票。
冷銘賢一心一意開着車,心裡卻是排山倒海的回憶着那些往事,孫南薇以爲他不高興自己租了柳西新苑的房子,心裡開始擔心起來,暗暗觀察他的臉色,見他冷着臉不說話,看不透他的神情。
“銘賢,我們不用去南苑國際那麼好的地方吃飯,隨便在路邊找一家店吃吧,你能請我吃飯,我心裡很感激,隨便哪裡都行。”
孫南薇小心翼翼的開口,心裡清楚冷銘賢即便已經是天都國際的總裁,腰纏萬貫,他應該不會改掉從小就養成的那種能省則省的習慣。自己這麼說,他肯定會對她另眼看待,以前談戀愛的時候,她是專門找貴的地方去吃飯,就是要他知道,他是個沒有情趣的人,而現在,他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可以任性撒嬌的他,她也不是原來的孫南薇。
“我已經訂好了位子。”冷銘賢目不斜視的回答她,車子左轉,南苑國際頂樓的霓虹燈已經呈現在眼前。
她還真是幼稚,還真的以爲是爲了彌補上一次法國餐廳丟下她,不想讓吳悅誤會自己纏着她不放,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親眼看到他和舊愛出雙入對,他不相信吳悅會這麼輕易就忘記了曾經那麼刻骨銘心的愛過他。
即便只有那麼一點點的愛着他,她就會吃醋,只要她吃醋,他就還有機會重新把她擁入懷中。他知道自己的反差太大,知道她回來後,滿腦子想着要報復她,還報復什麼啊,吳啓浩已經死了三年了,吳家的一切他已經全部掌握在手裡,現在,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他想要吳悅,無關情愛,他只是習慣了她在身邊,只想她回到自己的身邊。
對錯與否,與別人無關,只要吳悅願意回到他的身邊就好。
孫南薇猜不透冷銘賢的心思,也不敢猜,她一直知道他的心思很難懂,現在能跟他重逢,已經是上天給她創造的奇蹟,不敢想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發展,至少現在,他願意請她吃飯,說明他還是在乎她這個人。
到達南苑國際的中餐廳,因爲是週末的關係,來吃飯的人不在少數,要麼是拖家帶口,連父母親都一起來的,要麼就是一男一女,低聲調笑,還有三口之家溫馨的用餐氣氛。
冷銘賢訂的位子正好是埃裡克訂的隔壁,相距不過兩米,他和孫南薇到的時候,並沒有看見吳悅的身影,冷銘賢的表情一僵,不會是埃裡克臨時取消了位子,或者是韓修睿跟他說了謊,讓他白來一趟。
既然來了,也不好立刻就走,侍者拿着菜單給他們點菜,孫南薇的臉微微一紅,放下菜單,對他嬌羞的說道,“還是你點吧,我吃什麼都好。”
冷銘賢點了下頭,菜單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點了三菜一湯,足夠兩個人吃完,開車子來的不能喝酒,要了兩杯鮮榨橙汁。侍者走後,看到孫南薇略有難色,纔想起來,她不喜歡吃酸的,鮮榨的橙汁,多多少少有一點酸酸的,假裝早就忘記這一點,把頭轉到一邊,看了一眼空着的位子,然後收回目光,手機正巧響了起來。
暗暗罵了一聲,不會是韓修睿吧,拿出手機一看,果然是韓修睿的號碼,心裡有不好的預感,吳悅今晚不會來南苑國際吃飯了。
接通,目無表情的喂了一聲,電話那頭傳來韓修睿充滿活力的聲音,“冷少,在幹嗎呢?”顯然是已經知道他在幹嗎的得意洋洋。
“有話直說,我很忙。”儘量保持公事化的語氣,對面坐着的女人,敏銳度說不高,但在有些事情上,她看到他的神情就能猜中是什麼事,所以,絕不能讓她知道自己是在利用她。
韓修睿故意誇張驚訝叫道,“很忙嗎,那真是打擾你了,沒有想到你對孫南薇這個前女友還真是舊情難忘,我擦,別怪我爆粗口,你前腳跟我說要把吳悅重新追回來,後腳就跟前女友敘舊情去了,讓我怎麼相信你呢?”
冷銘賢知道,韓修睿肯定是知道他在南苑國際,要不然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來這通電話,環視周圍,沒有什麼可疑的人,真不知道這個整天坐在辦公室裡的男人是怎麼得到消息的。
“多謝關心,我的事我會處理好,若沒有別的事,先掛了。”
“別啊,我還有話要跟你說啊,別急着掛機啊。”韓修睿不緊不慢的阻止他,哈哈了兩聲,“你就不想知道吳悅爲什麼這個時候了還沒有到嗎?”
明知道他的目的,還扣了一頂跟前女友敘舊情的大帽子給他,韓修睿這個男人真的沒救了,“願聞其詳,洗耳恭聽。”
韓修睿得意的笑了兩聲,吐出一句讓冷銘賢差點爆發的話來,“就不告訴你。”說完,直接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