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成千璟望着藍冰硬裝出來的無辜模樣，扭頭說了這麼兩個字，然後就搖上了車窗。
藍冰撇嘴，回頭望了一眼啓達集團的大樓，深吸了一口氣，快速的繞到車輛副駕駛的位置，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望了一眼成千璟的臉色，藍冰覺得自己此刻還是閉嚴嘴巴比較穩妥，免得哪句話說錯了，又會惹得他更不開心。
成千璟每次發火的時候，大多數並不是暴躁的憤怒，他很少大聲去吼人，他會冷着臉沉默，讓你在這種冰山一樣的氣氛中敗下陣來。
那是屬於他的氣場，不怒自威的氣場。
這一次，成千璟依舊沒有說話，他一路沉默，只是專注的開着車。
每次成千璟開車的時候，藍冰就會想，這就是一個成熟的男人與大男孩之間的區別。
無論成千璟的心情是什麼樣子的，他開車總是很穩，不像薛相屹，心情不好的時候坐在他開的車就能感覺出來。
開着開着，藍冰忽然意識到這條路不是回家的路，“成先生，你好像走錯了路啊，這裡不是回家的路。”
恰好是紅燈，成千璟停下車子看她，見她一臉疑惑，然後開口問了她一句，“你哪兒來的家？”
聽見這句話的一瞬間，藍冰先是一愣，然後心裡蔓延着一種強烈的羞恥感。
她其實並不是一個善於表達情緒的人，所以也不知道此刻到底應該如何形容自己心裡這種滋味。
好像是一無所依，又好像是自作多情。
她覺得自己很難堪，她特別想變成一隻鴕鳥，能夠找到一個地縫，把頭埋進去，不用再看到成千璟那冷漠的表情。
可是世界上沒有魔法，她沒辦法變成一隻鴕鳥，她還是要在成千璟面前扮演着得體的樣子，輕輕微笑，說一聲，“你說的對，我險些糊塗了，以爲自己還有個家來着。”
成千璟的眼睛一直望着前面的信號燈，從倒計時，再由紅變綠。
啓動車子的一瞬間，他問道：“藍冰，你討厭現在的自己嗎？”
“不討厭啊，我爲什麼要討厭自己？”藍冰知道成千璟這句話裡的重點並不是問她討不討厭自己，而是“現在”這個詞兒。
不是過去，不是未來，而是現在的她。
她所問非所答，是因爲猜不出成千璟接下來要說什麼。
“我以爲你應該是很討厭我把你變成這個樣子，所以纔會什麼事情都瞞着我，不信任我，全都要單槍匹馬的自己來。”
說到這兒，成千璟頓了頓，然後忽然似是恍然大悟道：“還是說，你從一開始就是在利用我？你希望我給你出錢，我幫你重新更換身份，然後轉身推開我，當成跟我從未認識過？藍冰，你不討厭自己，但你覺得我很好騙？”
藍冰咬着嘴脣不知道如何應答成千璟，從她決定來到啓達上班
的那一天開始，她就知道終有一日成千璟一定會發現這件事兒，但她之所以沒有對成千璟講，是因爲成千璟一定不會同意她這麼做。
這是屬於藍冰的復仇計劃，但不是屬於成千璟的，他怎麼可能放任自己去冒險，以至於可能毀掉他的計劃？
“如果我跟你說，我要去啓達上班，你會同意嗎？”藍冰動了動嘴脣，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成千璟想也不想便否定，“不會。”
“所以啊，其實我們兩個人真的都是一樣的自私，只是爲了自己的計劃，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對方的感受。誰也不比誰更高尚，誰也不比誰更善良，不是嗎？你總是譴責我不信任你，那你有沒有信任過我，有沒有尊重過我到底想要什麼？如果從一開始，你就是真的想幫我，那怎麼還可能當着唐梓彥的面兒說我是你的未婚妻，說我懷了你的孩子？”說着說着，藍冰開始變得激動起來，她害怕成千璟的冷漠，她害怕成千璟的劃清界限，她也害怕成千璟口中的那句“你哪兒來的家”。
她一無所有了，還要她怎麼樣呢？
哪怕是同情也好，成千璟就不能給予她那麼一丁點特殊的感情嗎？
是，她根本沒辦法做到像一個強大的男人一樣充滿理智的思考和活着，她現在才知道理性的去看待每一件事是多麼痛苦的折磨。
她自認爲自己已經很努力的去把自己變成一個堅不可摧的樣子，可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在成千璟面前，他的那一張冷漠表情總有辦法讓她潰不成軍。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慈善家。我有錢，但我不會去做公益事業，我也不喜歡在沒有利用價值的情況下幫助任何無用的人。這輩子因爲我活下來的人你是第一個，可是因爲我死去的人卻不計其數。藍冰，你應該知道我救你的時候，就是有目的性存在的，我從來都沒有打算無償幫你。在我父親面前扮演未婚妻也好，說懷了我的孩子也罷，這一切都是你應該做的，你不需要有怨言。從你讓我出錢給你換一個新身份的時候，你就等同於答應了我的遊戲規則，你沒有任何別的選擇。你現在可以跟我說你玩夠了，想要退出。但是，在我的遊戲裡，活人是沒有任何退出的權利的。想要離開，可以，那就去死好了。”
“又或者，你覺得我的話一點也不公平，想要改變遊戲規則，可以啊，等到你把整容的幾十萬還給我，咱們再來談公平。你總是說唐梓彥是一個什麼事情只考慮目的而不考慮感情的人，那麼藍冰我告訴你，在這一點上，我並沒有做的比唐梓彥更好。身爲一個成功的商人，利益永遠是第一位的，沒有其他。如果你想要將心思寄託在我身上，以爲我能夠給予你什麼安全感，凡事以你的感受爲先，那就真的是想多了。”
成千璟的話冰冷而沒有感情，藍冰在這一瞬間有那麼一刻的神情恍惚。
如果現在這個樣子的成千璟纔是真正
的他，那麼那個在夜晚擁着她睡覺，寵溺親吻她的成千璟，又是誰呢？
還是說，成千璟只是對她這個樣子，而對那個心目中戀戀不忘的柔柔就可以變成溫柔多情？
“成千璟，你別把自己說的太清高行不行？沒錯，你是救了我，給了我新的臉和身份。出於這一點，我應該心存感激，我也的確是這樣做的。我不僅僅是心存感激，我甚至在重新活過來以後，把你視作爲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那個人。有你的地方，我以爲那就是我的家。我告訴自己，這輩子不應該再對任何一個男人淪陷了，因爲唐梓彥給我的教訓已經夠多了，這個世界上可能本來就不存在什麼愛情，一切感情都不會單純，都會夾雜着目的。可是漸漸地，在你身邊，我還是忍不住又一次淪陷了。我沒有說，我知道我於你而言不過是一個替身，我不過是你費盡心機打造出來的另一個女人。你當然不會在意我的感受，你心裡已經有了她，哪裡還裝得下另一個與她長着一模一樣面孔的女人？”藍冰的眼淚快速地滴落在手上，她用袖子去擦，可是越擦越多。
她想，她衝動之下說出來的這番話，也許不經大腦，但是卻走了心。
這段時間以來，在她心裡，成千璟可能真的是一個與衆不同的存在。
她不承認，是因爲她知道承認了的結果，就是將彼此推得越來越遠。
“誰跟你說我是把你當替身？你告訴我，你做了誰的替身？”成千璟的眉頭忽然蹙緊，猛地將車停下，解開安全帶轉過身看着藍冰。
“你自己！我一直都是柔柔的替身，不是嗎？你上次發燒，我去東山別墅照顧你的那天晚上，你在牀上跟我做着，嘴裡卻一直喊着她的名字。你的錢夾裡面那張幾乎看不清五官的照片，你公寓臥室抽屜裡面的照片，那張跟我一模一樣的臉，不就是她嗎？”憋在心裡那麼久的話，終於得以說出口，藍冰覺得這是一種解脫。
可她還是忍不住哭泣，她就是莫名覺得委屈。
“你這種想法真是太幼稚了，替身，你是幻想小說看多了嗎？你以爲把你整成另一個模樣，你就能變成別人了？如果是她，永遠都不會在我面橋掉眼淚，不管是天大的事情她都能咬着牙扛下來，然後笑出聲來，你能做到嗎？我能找人改變你的五官，但我改變不了你的性格。藍冰，如果我要找一個她的替身，我會選擇一個教養更好，更加年輕，更加堅強的人。愛一個人，不只是因爲她的面貌，如果她換了另一幅樣子你便認不出來，那就說明你從未用心愛過她。你不是她，這一點至始至終，我比你分得清。”
說着，成千璟拿出旁邊的紙抽盒遞過去，然後又道：“說到這兒，你更應該認清一個問題，唐梓彥是不是從來都沒愛過你。你只不過是變了一張臉，在他眼裡，你卻是成爲了一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這麼想想，真不知道是該替你慶幸，還是悲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