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繁錦趕到醫院的時候,唐斂還在做檢查,她在vip病房外,長廊的凳子上看到了席業。
“怎麼回事?”
電梯裡,從一樓到十八樓都是一段煎熬。
席業在電話裡只撿了重要的信息告訴她,唐斂在出停車場的時候出的事,當時他下了班,發現還有東西忘在辦公室裡了,拿了東西下樓,正好看見唐斂的車被追尾,撞向了拐角處。
她沒多問經過,直接讓他給了地址就直接趕到醫院來了。
溫麗莎也跟她一道上來了。
席業看見夏繁錦,從凳子上起來,看見他表情並不是很凝重,夏繁錦懸着的心也稍有鬆懈,應該並不是特別嚴重,沒有到要做手術的地步。
“唐斂呢?”夏繁錦看了一眼病房裡面,空空地。
“包紮了手臂,胸腔受了撞擊,在下面做核磁共振。”席業還穿了一身西裝,領帶有些凌亂地扯開了。
夏繁錦有些虛驚後的無力,她閉了閉眼睛,因爲進來的時候跑得太急,喉嚨在隱隱作痛。
“怎麼會出車禍?”還是在地下停車場。
唐斂開慣了快車,技術可以和專業賽車手媲美,停車場那麼寬敞,他怎麼可能看見後面的車撞來而不知道躲避?
席業將手插進頭髮,表情有些怪異,最後提了一口氣才說:“後面那輛車是楚萊的。”
夏繁錦握着包的手一緊,醫院走廊上的燈光明晃晃的,照得人眼睛有些不適,她眨了眨眼,隨後雙眸一眯,“她故意撞上去的?”
“是,”席業說,“我當時剛出電梯,楚萊車子起步的時候像是直接將油門踩到了底,唐總的車理她不遠,剛要到拐彎處她就衝過去了。”他現在回想起那副場面,都覺得慘烈得心驚膽戰。
唐斂的勞斯萊斯車頭幾乎報廢,前擋風玻璃碎了,很大一塊直接插進了她的手臂上,還劃了一條十幾公分深可見骨的口子,安全氣囊裝置被卡住,唐斂胸腔直接撞上方向盤,還好當時他自己做了防備,撞擊沒有那麼嚴重。
“她怎麼會來找唐斂?”
她想起了今天早上楚萊給她打的那一通電話,就算是蕭潛要讓她打胎,就算她以爲是她給蕭潛說了什麼,可她找上唐斂幹什麼?
她一下子反應過來,楚萊說的那個“姐夫”應該是唐斂。
“不知道席業回答,下意識地看了一看夏繁錦,眼神有些飄忽。
夏繁錦沒有忽略他心虛的表情,“席秘書,是不是有些事不方便我知道?”
“沒,沒有啊……”
夏繁錦露出一個得體的笑,“那算了。”
溫麗莎在旁邊涼涼一笑,“楚萊倒真是狗膽包天,唐斂她都敢動手了,告她個故意傷人,足夠她在牢裡待個三年五載了。”
“楚萊怎麼樣了?”夏繁錦擰眉問。
楚萊懷孕了,追尾的話,唐斂都受了傷,她應該也不會毫髮無損。
席業眉頭皺了皺,擡頭紋若隱若現,“她懷孕了,你應該知道,還在手術,聽說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一時間,三人都沉默了。
畢竟還是女人,聽見這樣的消息,心裡還是免不了覺得殘忍。
把一條生命從母體裡剝離,的確殘忍。
若楚萊是真的愛蕭潛,她應該也是將這個孩子看得很重,要是沒有了,她會不會崩潰?
而且,這應該是蕭潛的長子。
幸好只是在停車場,至少命還在,要是在車流量大的馬路上,造成的就會是連環車禍,丟命都是輕而易舉。
席業略一沉默之後又說:“做了核磁共振,還有幾項其他的檢查,唐總應該不會那麼快回來,夏小姐你和唐總約好的,應該現在也還沒吃飯吧?”
夏繁錦看向他,明顯就是在說,你怎麼知道?
席業嘿嘿一笑,然後又覺得惋惜,“今天唐總讓我訂了餐廳,看來也是去不成了,不然你先去吃點東西吧,待會兒唐總上來了我給你打電話。”
她只聽見那句“今天唐總讓我訂了很有氣氛很有特色的餐廳”,席業之後說的話她沒有再注意聽。
心臟揪着揪着的難受,她還以爲唐斂是不會在這些事上用心的,吃飯的話隨便找一家,只要格調和味道對他的口味就行。
而且她也只當時覺得他心情不好,隨口一說,沒想到他……
“那個,那我先下去一下。”
夏繁錦手指了指電梯,跟席業說了之後,和溫麗莎並肩進了電梯。
“你怎麼不守着?”溫麗莎問她。
“我守着也沒用,而且他也沒吃飯,我去買點吃的上來。”夏繁錦一手勾着自己的垂下來的長髮,一邊擡起腳抵着包,一手在包裡找口罩。
溫麗莎突然拍了拍她的肩,“你還真是……”
後面的話她沒說,夏繁錦心已經在某人身上了。
“要我陪你嗎?”到了樓下,溫麗莎問她,剛纔她給景戰打了電話,說要回去吃飯,沒想到有唐斂這一事。
唐斂畢竟還是跟景戰兄弟兩關係不錯,她也就陪着夏繁錦過來看一眼。
要是夏繁錦想讓她陪着,她就給景戰說一聲晚點回去。
夏繁錦聞言只搖了搖頭,“不用,我一個人就可以的,你先回去吧。”
而且,溫麗莎已經和她老公說好了要回家,陪她來一趟已經耽擱了人家,又不是多困難的事需要應付,何況也說不出讓人留下來這樣的話。
“那我讓公司的車留下來,你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夏繁錦:“不用了,你讓司機和姚心都下班了吧,我一會兒自己打車回去。”
溫麗莎走了之後,夏繁錦去了附近的餐廳,打包了一些粥之類的流食,和清淡的事物,她還不確定唐斂昨晚檢查還能不能吃飯。
從中午到晚上她都沒吃飯,隨意吃了點東西,然後拿着打包的食物回醫院。
來回一折騰,現在已經快十點了,馬路上來去的車輛卻絲毫沒有減少的跡象,喇叭聲充斥着街道,霓虹燈和寫字樓裡的燈光交相輝映。
夏繁錦走在人聲鼎沸的街道上,低着頭,到了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又縈繞在鼻尖,她吸了吸鼻子,按了電梯。
上樓的時候,席業已經沒有在樓上了,她正準備將東西先放進病房裡,剛走近門口的時候,發現裡面有人在說話。
夏繁錦放緩了腳步,歪着頭往裡面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就讓她收回了頭。
唐斂靠在牀上,額頭上貼了一塊紗布,左手臂也包紮着,她躺在牀上,意識很清楚,看起來問題不大。
而病牀旁邊是兩個陌生的男人,一名看起來年逾古稀,另外一個是精神俊朗的中年男人。
從唐斂和他們說話的狀態,她猜測應該是唐斂的外公和舅舅。
站在門口,腳定在原地,再也邁不進去。
裡面是他的家人,而她,如果進去會顯得很突兀。
夏繁錦舔了舔脣瓣,貼着門邊站着,過了一會兒然後才往護士站走去,站在護士站前臺,一名護士擡起了頭,“你好,有什麼事嗎?”
夏繁錦戴着口罩,護士一時間沒認出她來,夏繁錦將手裡的食盒交給她,“這個麻煩你幫我交給十六牀的病人吧。”
護士翻了一下記錄本,問:“是剛進來的唐斂唐先生嗎?”
“是的,麻煩你了。”
“嗯,好的。”護士笑着應承。
人對好看的事物,往往印象深刻,剛纔她給那位唐先生掛點滴的時候看見了,又帥又成熟,典型的成熟型男,屬於讓人移不開眼的類型,所以她也打量了一下面前戴着口罩的女人,她怎麼覺得有點眼熟?
夏繁錦已經走開了,坐電梯下樓,到了十一層的時候,電梯開了,外面站着手裡拿了好幾張單子的蕭潛。
她怔了怔,蕭潛本來低着頭,電梯打開的時候她擡頭看見了裡面的夏繁錦,腳像被灌了鉛一樣,邁不動了。
夏繁錦看了他一眼,手放在關閉鍵上,“要走嗎?不走我關電梯了。”
蕭潛無聲地踏進來,夏繁錦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單子,不用想也知道是和楚萊有關的。
但她也沒有多管閒事地問一句:她還好嗎?或者,聽說孩子保不住了之類的話。
蕭潛一言不發,整個人都透露着一種萎靡的氣息,片刻,他沙啞沉重的聲音在狹仄的電梯裡響起:“你來看唐斂嗎?”
“嗯。”夏繁錦簡短地回答。
“他嚴不嚴重?”
“不是很嚴重。”
一問一答,蕭潛呼吸有些粗重,疲累地用手捂了捂臉,而後問她:“你現在要回去?要不要我送你?”
夏繁錦一聽,看着電梯反光壁面上他略顯頹喪的臉,笑了一聲,然後看向他,“蕭潛,你的孩子快沒了,你還是關心你該關心的人吧。”
“不管你跟楚萊有什麼矛盾,孩子是無辜的,別人也是無辜的。”她頓了頓,終究還是把“別讓她把怒意牽涉到別人身上”這樣的話嚥進了喉嚨。
誰知道蕭潛卻說:“那孩子保不住的,我不會有孩子,除了我們的,你不記得我說過。”
“夠了!”夏繁錦冷聲打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