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繁錦眼角餘光看到了商致的反應。
商致因爲背後的傷口,睡覺都只能左側躺,或者趴着,稍不注意動作大了就會扯到傷口。
夏繁錦也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捋了捋耳際的髮絲,最終還是徐徐的開口,“商致,謝謝你幫我這麼多。”
商致不甚在意的哼了哼,“還是那句話,客氣什麼,老子願意。”
這話說得囂張輕狂,那語氣倒是一時間讓夏繁錦心中有些凝重糾結的感覺散去了不少,可那一瞬間之後,卻更加五味陳雜。
沒有一個三觀正常心理健康的人,會在接受別人豁出性命的幫助後能夠心安理得,心裡總會懷有或深或重的愧疚的感動。
商致見夏繁錦笑了笑然後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脣角一勾,半真半假鼻孔朝天的說:“如果你想報恩的話,孩子生下來給我認乾爹。”
夏繁錦呆了一呆,笑出了聲,這次沒有再多加思考和任何的猶豫,欣然回答:“好啊。”
商致眉梢一挑,“回答得這麼爽快?你不怕唐斂吃醋?”
“……有什麼好吃醋的,認個乾爹過年過節還能多個紅包,有什麼不好嗎?”
夏繁錦轉了轉手中的勺子,其實她或多或少的能想到,要是唐斂知道現在她就把孩子乾爹的人選確定下來了,估計會給她擺一頓臉色,畢竟唐斂這麼精的人,商致的某些心思他是看得出來的,不然不會在商致面前展現他那麼濃烈的佔有慾。
可後來夏繁錦才發現,原來他的佔有慾,不只是針對商致,而是針對所有出現在她方圓五米之內的異性……
只是商致表現得太明顯,所以唐斂的佔有慾和敵意也更加明顯而已。
其實,再果決理智的人,在面對一些事情的時候,也充斥着各種猶豫和不忍。
在遇見唐斂之前她覺得自己是很理智的人,可是卻爲他三番五次打破自己的原則底線,在他面前甚至生出不管不顧的想法,也獨獨對他有了依賴。
而面對商致,她也不忍果斷的說出傷人的話讓跟他分清界限,可她自己認爲這樣是不好的,既然給不了他所希望的感情,那就不能給他希望,耽誤人家;所以她最少要做的,就是表明自己的立場,商致也不是死纏爛打,喜歡一個人就非要得到的扭曲性格。
所以,她覺得,做不成戀人,她和商致也是朋友的關係。
但不是有人說過了嗎,異性之間絕對不純在單純的友誼,這也是她無法反駁的。
商致聲音陡然拔高,“哈,夏繁錦你這算盤打得不錯,你其實就是奔着紅包來的吧?”商致想想就覺得憋屈,好不容易認了喜歡的女人的孩子做乾兒子,可這女人是奔着過年過節多個人送紅包來的!
關鍵還是兩個,紅包都要準備雙份!
有比他更憋屈的嗎?有嗎?
沒有吧。
他不差錢,就只是內心憋屈,想靜靜!
誰讓他喜歡上了一個……人妻加孕婦。
如果他可以不尊重夏繁錦的意願,可以違背自己的良心,可以忍受世人的鄙視,可以挨住他爸的拖鞋,他倒是不介意撬一撬唐斂的牆角。
說起撬牆角,商致臉上的笑有一瞬間變得意味深長,綠色的眸子中有一絲興奮一閃而過。
他趴在牀上,拉開了一大半的窗簾外,澄澈金黃的陽光投射在地板上,牀的一角也被鋪上一辦斑駁光影。
“夏繁錦,”商致的睫毛又黑又濃,比女人的還長,在眼睛下的皮膚上投下一小片蒲扇的陰影,“要是有一天你和唐斂最終將分開,你會跟我走嗎?”
“……”夏繁錦看着他半埋在枕頭上的臉,怔了一怔。
商致知道,夏繁錦可能從來就未曾考慮過這樣的問題,她也有可能會選擇不回答,可他就是這麼問了,這個不存在的可能有沒有答案。
夏繁錦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答案。
“如果真的到了必須分開的那一天,我覺得我也不可能一下子將我的情感轉移。”夏繁錦垂着頭,說得很委婉,但是商致也聽懂了。
她對唐斂已經不是說割捨就能割捨的感情,即便跟他走,愛的也不是他。
只是,夏繁錦想象不出她和唐斂會在什麼情況下分開。
但在她說出“如果真的到了必須分開的那一天”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突然就空落落得,思緒都隨之往下一沉,心緒不寧的感覺。
如果真有那天,那麼之後她也可能會愛上其他人,只是需要時間,可能會是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也有可能是:一輩子都沒這個可能。
可她經年輾轉在不同的國家不同的城市之後,不斷想要逃避過去之時,才發現,自己的感情已經冥冥之中打包給了他,他不是毒瘤,是心癮,忘不掉,戒不了。
而商致心血來潮說的玩笑話,殊不知終將有那麼一天竟會靈驗。即便她對他不是愛情,他也甘之如飴。
夏繁錦一邊跟商致說話,一邊把飯菜倒在瓷碗裡,這麼簡單的工作,竟然消耗了這麼長的時間。
她看了眼商致的睡姿,囧了……商致好像不能起來,那要怎麼吃飯?
商致瞅了她一眼,很大爺的說:“愣着幹嘛?我餓了。”
“那個……你現在能坐起來嗎?”
商致咬牙切齒,“你說呢?!”
“好吧,”夏繁錦頓時覺得自己問了一個沒有智商的問題,悻悻然摸了摸鼻子,“我餵你吧。”
唐斂從會議室回到總裁辦公室,他看了一眼腕錶,三點過,離中午和廖總會面到現在已經三個小時。
他眉目冷淡,像是掐準了時間一樣,剛要掏出手機,便傳來一陣震動。
解鎖打開信息,是一張血腥的照片,圖片中晉薔面目猙獰,瞳孔放到最大,她揮起斷指的殘掌,她米白色的裙子上到處都是鮮紅的血痕,畫面極度殘忍血腥。
唐斂只是看了一眼便將手機放在了桌上,在那之前順手把照片刪除了。
拿起一份文件,但是無關於工作,這是唐晉最近手機聯繫人明細,有打往墨西哥的,有打往中東地區國家的,也有美國、意大利和俄羅斯的。
唐斂細細看了一下,有幾個特殊號碼,無法顯示地地區信息,且是未打通的。
那些國際性的有一定來頭的幫派,都會將自己的信息處理得乾乾淨淨,由此可見,唐晉除了找小兵小將,甚至連墨西哥黑幫、黑手黨和歐洲慕家都找上了。
他黑眸微縮,這麼大費周章?
一些遍佈在墨西哥、美國和意大利的已經不能稱之爲幫派,應該稱之爲黑道組織,甚至是恐組。想要向這些幫派申請私人行動,只有一個方法砸錢。
這些組織之中,不乏和北門有過交集和恩怨的,如果唐晉開出一個不錯的條件,再剛好找上一個北門的仇家的話,成功率倒是不小。
等唐晉的資產被架空,誰會接他的活?
將文件夾合上,他給林澤秦和杜逸笙開了一個視頻會議,讓他們兩人最近盯緊一點,看看道上哪些人頻頻找北門的麻煩,一有行動必須先控制住對方。
林澤秦很無語,翻了他一個白眼,“那你幹什麼?天天讓老子盯梢,就你賺錢我不賺錢是不是?爲了你和你老婆老子也是操碎了心!”
唐斂轉動了一下手中的鋼筆,聲音沉冷又漫不經心,“等哪天你要對付你老子又要保着你女人不受傷的時候,我可以考慮多幫你看着點。”
林澤秦,“……少咒我!”
杜逸笙在一旁笑了笑,“澤秦,我看你最近是閒得慌,多做點事免得腦子不靈光手腳不利索。”
林澤秦話雖是那樣說,但是考慮得卻也是周全,“黑幫有黑幫的圈子,恐怖組織我們一般不打交道,要是唐晉找上歐洲慕家或者中東的‘組織’那不是黑道的人能對付得了的,自產軍火,手下的殺手成片成片的往外發散,雖然人家不一定瞧得上唐晉,可又有誰知道那些個變態哪天心血來潮就應了呢?”
林澤秦話說的不錯,其實到現在,籠罩在正義之下的是無盡的黑暗。
歐洲慕家和中東“組織”兩個不相上下的恐怖組織,是世界各國的心腹大患,冥冥之中又與各國相互合作相互牽制。
尤其是“組織”,神秘莫測,卻又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直接用“組織”兩字命名,給整個世界政府造成的壓力巨大。
如今黑道也在崛起,其性質也越發傾向與恐組,自然給某些恐組造成了一定的壓力。
北門又是地域黑幫的領跑者,已經成了不少恐組的眼中釘。
“就算是又怎麼樣?”杜逸笙幽幽反問,“我們又沒跟他們打過交道,要是跑來對付我們,只會激起其他黑幫的危機感,幫幫聯合,就算是‘組織’也會有壓力,他們幹嘛要沒事找事?”
唐斂只是安靜淡然的聽着,眼眸深邃幽黑,無法猜測他此時的想法。
鋼筆‘啪’的被他放在桌上,他突然出聲,說:“不一定,因爲……如果說唐晉選擇從夏繁錦身上下手,像‘組織’和慕家也有可能劍走偏鋒,不會挑起黑幫的公憤,但是又足以挑起和北門的矛盾,如果我們被逼得先出手,誰敢說他們理虧?”
林澤秦和杜逸笙不約而同的皺了皺眉,三人陷入沉默。
“不過現在還沒有任何動靜,這些都只是猜想而已,做好提防和準備就行。”唐晉纔是首要目標。
唐斂語氣波瀾不驚,眉目間卻森冷凌厲,像極了一頭潛伏的裡獵豹,準備隨時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