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餐叉撞上落地窗後被反彈回來,落地的聲音清脆而又擲地有聲。顧如水氣得耳朵嗡嗡作響,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手指骨骼隱隱錯動。
葉涼見狀,面如閻羅,起身時,椅子被他往後踢彈,他力道本來就猛,椅子瞬間飛倒出去十來米遠,所撞之物無一完好。
其實葉涼是出了名的笑面狐狸,說他陰險老謀深算再不爲過,即便動怒也很少色厲內荏,在那事情發生之前顧如水也從未見過他此般樣子。
而如今,早就習以爲常。
她可以告訴自己忍,卻終究還是默默的爲自己設起了一條底線。
“怎麼?這就生氣了?我還以爲你多能忍……”
他話音剛落,突然一記拳風襲來,指尖顧如水身形閃動,光速般已到了葉涼麪前,不管不顧,直接用最原始的方式解決爭端。
葉涼不疑有這一出,顧如水不是別人,她可是單人挑滅過一整個大毒梟的女人,最不像女人的女人,即便葉涼迅速閃躲也防備不及,側身之際,拳頭掃向他,眼看就要揮到他胸口,這一拳頭打出至少是一百公斤的力量,若是正向落下去,輕則造成胸腔骨裂,重則震及心臟。
可同時,顧如水她自己也會受到一百公斤的反作用力,但對於受過特殊訓練的人來說,這傷不到要害,但,這樣的力與反作用力,算是報應嗎?她傷人多少,自己也會反承受多少……
葉涼眼尾一眯,掃向一臉戾氣的顧如水時,狹長的眸子閃過一抹深思,那拳頭突然在他胸前不到一釐米之際,戛然收手。
而他剛剛準備擡起的拳頭,不着痕跡的收了回去,鬆開了五指。
他看着顧如水停留在胸口前,還未收回去的拳頭,五指白皙纖細,拳頭嬌小,卻蘊含着不容小覷的力量,甚至可能超越百分之九十練家子的男人。
葉涼不怒反笑,這笑,卻是比怒更來得令人背脊發顫。
葉涼是非常明顯的雙眼皮,但雙眸狹長,眼尾弧度微翹,類似鳳眼,卻遠比鳳眼有穿透力,更加來得深邃凌厲。
他輪廓較深,五官立體,高挺筆直的鼻樑,緊抿的薄脣,組合在一起的五官,比女人好看,卻又處處充斥着男性的陽剛,讓人難以移開眼。
“看來你很想跟我幹一架。”他似笑非笑,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周圍已經是一片狼藉,兩人立於其中,一個冷狠如冰面色如水,一個沉着自若眼風凌厲,對峙之勢明顯。
“葉涼,”女人彷彿立於蕭瑟的寒風之中,周身的氣息,包括聲音都如此肅殺,“比身手,你可不一定是我的對手,我住手的原因,只是因爲,你厭惡我,我也怕髒了我自己的手。”
兩人雖然都是近身肉搏的高手,可顧如水身經百戰,更勝在手法身形靈巧,葉涼的確不容易佔上風。
可真正讓他戾氣見長的原因,是因爲顧如水那句“我也怕髒了我自己的手”。
不等葉涼發話,顧如水轉身大步進了自己的房間,前晚,她被折磨得昏厥之後,纔在葉涼的房間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下午,當天晚上她便自覺的去了另一間房,沒什麼事便呆在裡面不會出來,那天下午她醒來時葉涼不在房間。
她醒了沒過一會兒,他就回來了,手裡還提了幾袋子的a市特產回來,準備帶回去給白意,和幾個兄弟。
顧如水這才知道,他在第二天一早精神煥發的去當了一天a市的遊客……
也就是說,昨天他們白白在a市休閒了一天,該來a市做的事情,都沒有着手,那天派人在機場攔截他們的人,應該就是他們此行要見的人,不,或者說,那人是想故意引葉涼上鉤,而葉涼也順水推舟,隨了他一把,也便利了他自己。
不然,葉涼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行蹤,那麼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別想知道,而那百分之一,除了他身邊的人,就是各種混雜的奸細。
那天,攔截他們的人之所以能成功,也不過是葉涼故意爲之。
那麼,葉涼所說的“好玩的事”,絕對和這背後的人有關,那些人口中的唐老先生,而顧如水卻從葉涼剛纔看她時,意味深長的眼神中隱隱發現,這事,似乎還跟她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慮,可思及此,顧如水關上房門的那一刻,手指還是頓了頓,才連貫完成了自己的動作。
夏繁錦快九點鐘的時候,是被門鈴吵醒了。
深藍色的窗簾,一角隨着紗窗飄進來的微風,有輕微的浮動。
昨晚一夜安寧,雖然睡前情緒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麼好可卻是她近日來睡得最好的一覺,連昨晚突然出現的頭疼症狀也已經消失。
她穿着一身及膝白色蕾絲寬鬆睡裙,稍微理了理頭髮便出去開門,習慣性的先從貓眼向外瞟一眼,她一怔。
竟然是手裡提了一籃子菜的張嬸。
張嬸在她打開門的那一刻,擔憂的神色才褪去,換上一臉和藹的笑容。
夏繁錦打開門讓張嬸進來,張嬸看了看她,“夏小姐,你怎麼這麼衝動啊,昨天我在裡邊看着你拿槍對着自己,真是嚇死我了。你和唐先生,再怎麼有矛盾,你也不能拿你自己和孩子開玩笑啊。”
張嬸人好,也實誠,也是真的擔心她,夏繁錦理解她的好意,張嬸對她照顧頗周,像個和藹的大阿姨,夏繁錦稍微低頭,笑了笑,“我也被自己嚇了一跳,的確是我衝動了。”
張嬸是個明白人,知道夏繁錦和唐斂鬧到這一步,一定是有了深重的矛盾,無法調解,可畢竟她曾經親眼見證過兩人相互珍惜的日子,現在也不忍心再提起唐斂,讓夏繁錦傷心。
於是轉了個話題,提起手裡的菜籃子,笑說:“夏小姐,我給你買了些補身子的菜和一些綠色蔬菜,你得好好休息,好好補,這段日子,還是我照顧你吧。”
夏繁錦看了她一眼,怔了怔,她說“這段日子”,多半是以爲,自己和唐斂還會重歸於好,她還會回銀灘吧,而讓張嬸有這樣想法的人,並且能讓她從銀灘來綠江景城的人,除了唐斂,她想不出第二人。
“張嬸,是他讓你來的吧?”夏繁錦問。
張嬸詫異,夏繁錦就知道是這樣。
她語氣溫和清淡,“張嬸,你回去吧,我現在月份還不大,自己也能照顧自己,你不用擔心他找你麻煩,你回去,就說是我說的,他不會爲難你的。”
張嬸本身也有自己的好意,可中間插了個唐斂,她會總感覺自己在家裡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一樣。
“不不不,”張嬸不像年輕人伶牙俐齒,簡單地解釋着:“夏小姐,這並不只是唐先生的意思,你看你一個孕婦,身邊可不能沒人,萬一有個閃失你自己沒轍怎麼辦?”這,聽說夏繁錦又沒親人,這下才真是無依無靠了。
可唐先生既然還讓她來照看夏小姐,那說明,對她還是有心的,兩人之間不是沒有轉機。
“不會的,我會小心的,況且,我朋友就住在樓上,有事我會讓她幫我的。”只是最近馮嘉娜那丫頭真的又出國了而已,昨天晚上她們通過一次電話。
張嬸很爲難,也擔心她,可是拗不過夏繁錦,殊不知,夏繁錦不想身邊有任何能夠令她與他斬不斷的人和事。
夏繁錦留張嬸坐了一會兒,張嬸也把食材一一給她撿進冰箱裡放好,之後才離開。
剛送走張嬸,夏繁錦就接到了溫麗莎的電話。溫麗莎最近聯繫不到她,景驍又說她很好,可是直到昨天看見微博上的報道,她才知道肯定出事了,照片裡的那人根本不是夏繁錦,雖然小黑裙的裙襬有些蓬,可根本還不至於能夠遮住懷着雙胞胎四個月的肚子。
況且,她跟夏繁錦呆在一起那麼長一段時間,也瞭解夏繁錦是什麼人,孕期打扮成那樣進酒吧,夏繁錦根本不會那樣做!
昨天早上她打過幾次夏繁錦的電話,可都無法接通,她便直覺以爲,夏繁錦是因爲受到了打擊,和唐斂關係緊張,所以她也不敢再去爲當時的形勢火上澆油。
直到今天早上,她按捺不住,才撥通了她的電話。
“繁錦,你還好嗎?”溫麗莎極力想找個溫和無害的開場白,可一開口,就是這麼一句令人哭笑不得的話。
溫麗莎明顯的小心翼翼,讓夏繁錦失笑,“還好啊。”
“可昨天……”
後面的話,她沒再說,怕勾起夏繁錦不好的情緒。
倒是夏繁錦比她更加釋然,“嗯,在解決了。”
“在解決是什麼意思?”溫麗莎蹙着一雙好看的眉頭,表示不解,電話那頭音量也充滿疑惑。
“字面意思啦,可能,我有機會回到一開始預定好的軌道,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他不會招惹我,我也不會招惹他嗎,雖然後來我們都失足了,但是現在醒悟,應該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