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斂看了一眼,沒說什麼,眼底卻暈開的墨色卻更濃。
華非又轉身,說:“我馬上就進來。”
他說完,唐斂已經轉身進去。
華非又看着顧婉背過去的身影,無聲的嘆息了一聲,心裡卻堅定得很,她好不容才鬆口回來,總之他是不會放手的。
他叩響了夏繁錦的房門。
顧婉想要拉住他的時候已經來不及。
她有些驚慌的看着他。
華非又見了她異常的反應後,蹙了蹙眉,看着自己小臂上的那隻手,“怎麼了?你不是想找繁錦說會兒話嗎?”
“不……不用了,繁錦要午睡,我想了想還是先不打擾了。”
華非又緊緊盯着她,若有所思。
門,突然開了。
夏繁錦看着門口的一男一女,抿着脣,禮貌喊了聲:“舅舅。”
她剛好換上了長裙。
華非又一笑,“繁錦,顧婉想問問你身體怎麼樣了,她一個人在這兒也不知道怎麼消遣,你們先說會兒話吧,困了的話就休息會兒。”
華非又說完,拍拍顧婉的肩,然後走了。
夏繁錦看了一眼顧婉,沒讓她進來,可也不好將她拒之門外,這就全看顧婉自己的選擇了。
說實話,夏繁錦是不想跟顧婉有任何交流的。
可那邊,糾結了一番的顧婉,可不是這麼想的。
夏繁錦一轉身,她就已經急急的喊住了她,“繁錦!”
身後有輕輕的急促的腳步聲走近,隨後房門被關上。
顧婉頓了頓,想到她可能要說的話,不宜讓別人聽到,她遲疑着,有返身將房門鎖上了。
夏繁錦擰着秀眉看着她的動作,淡淡的冷漠,“你鎖門幹什麼?”
“繁錦……”顧婉已經紅了眼睛,“你別這樣看媽媽。”
她想要靠近一點,又害怕看到她眼裡更深的牴觸。
夏繁錦聽到“媽媽”二字,腦子裡有一瞬間是空白的,她不知道顧婉離開之前,她有沒有喊過她媽媽,後來有時候她看着照片的時候,心裡喊過“媽”,只是這一刻她是萬萬叫不出來的。
並且,她覺得這個稱謂,莫名的好笑。
於是她也真的輕輕笑出來聲,“媽媽?我親媽二十年前就死了,我後媽十三年前也已經跟我爸一起葬身車禍,不知道你是哪一位?”
顧婉看着夏繁錦臉上淺淺的笑靨,脣角的梨渦跟她如出一轍,眼底卻絲毫沒有笑意,而此時她卻已經無法思考,身子一顫,如遭雷擊。
她嘴脣蠕動,不敢置信,“你說……你爸……”
“對,我爸在我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夏繁錦臉色沉凝下來,冷冷的諷刺道:“你和我爸經營起來的公司也被大伯父佔爲己有,我在他們家過了七八年寄人籬下的生活,我忍氣吞聲,還在上初中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自己賺零用錢,大學的時候公司破產,大伯父告訴我公司的法人是我,所有的債務都要我承擔,我迫不得已進了娛樂圈,通宵拍戲,有時候一天跑三個城市,一天吃不上一頓飯,累到低血糖差點暈過去的時候,你在哪兒?你在國外享受着你的事業有成!你沒死,卻從來沒有回來看過我一眼,所以現在從你嘴裡說出的‘媽媽’兩個字對我來說是諷刺,你懂嗎?”
夏繁錦說完,看着顧婉明豔動人的臉上一片悲痛和歉疚,她手握成拳。
呵,她已經忘了自己原來也是個尖銳的人。
她轉而淡淡挽脣,“抱歉,我說的是事實,如果我說的話哪裡傷了你的心,你應該可以不用在意的,畢竟二十年都過來了不是嗎?於你於我都一樣,我二十三年的人生中,你消失了二十年,在我心裡你也是個死人了,所以你沒有認親的必要,我也不會干擾你的生活。我們就裝作不認識的各自過就行了。”
“繁錦……”顧婉單手捂着自己的嘴,她真的不知道敬明已經死了,她發誓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受了這麼多苦。
這麼多年,她長大成人了,她甚至現在才知道她的女兒長成了什麼樣子,她對她一無所知。小時候活潑開朗的她現在已然是經過淬鍊後的刀槍不入,淡然尖銳。
是啊,她在夏繁錦的眼裡就是個不負責任的母親,消失了二十年又想要強行融入她的生活,她怎麼可能答應。
“繁錦,媽……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這麼多事……”要是知道的話,她當年如何也不會走,就算是靜靜守着她也好啊,至少能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出來保護她。
在她失去了爸爸之後能安慰她,你至少還有媽媽。
顧婉淚眼婆娑的樣子,看起來着實可憐心疼,只是夏繁錦別開眼不去看她。
“你相信我,有些事我現在一時說不清楚,你肯定也無法冷靜的聽我說,”顧婉擦了淚水,繁錦現在懷孕了,身體顯然是有些問題的,她不敢再逼她,不敢讓她情緒波動太大,“你現在懷孕了,一定要好生點修養,情緒不能波動太大可她卻忘了自己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還溼潤着,喉嚨也微微哽咽。
“你可以記一個媽媽的電話嗎?等你哪天想知道當年的事,當年的因由了,你可以給我打電話。我也好聯繫你。”
顧婉說完,夏繁錦卻沒有動靜。顧婉咬了咬牙,看見了她放在牀頭櫃的手機,她走過去拿起手機,夏繁錦眸光動了動,並沒有阻止。
她的手機有密碼,顧婉不一定解的開。
下一瞬,她表情一僵,顧婉還真解開了。
其實也並不是什麼難猜的密碼,她的密碼就是她的生日,如果顧婉記得住的話,自然解的開。
顧婉看着她詫異之後又微微凝眉,顧婉扯了扯嘴角。
繁錦和如水的生日,她們的點點滴滴都刻在她心裡的,她怎麼可能忘記呢。
她在夏繁錦手機裡輸入號碼,然後又打給自己,把夏繁錦的號碼存了下來。
“我希望……你有機會能聽媽媽跟你說。”她溫柔憐愛一笑,眼裡又有點掩藏不了的落寞。
明明是溫婉優雅,從容淡然的女子,在夏繁錦面前卻變得卑微,也不過是想得到她女兒原諒的機會。
門打開又關上,臥室裡剩夏繁錦一個人。
她走到牀邊坐下,雙眼出神,她是不是不該如此冷漠?
畢竟,顧婉好像有苦衷。
可她的確無法做到心無怨念。
她不知道這樣坐了多久,直到房門再次被打開,唐斂走了進來。
看見她還坐在牀邊發呆,他沉冷的臉上立刻皺緊了眉,“怎麼不午睡?”
“睡不着。”夏繁錦聲音略空洞。
唐斂上前將她抱坐在腿上,這次夏繁錦異常安靜的沒有反抗,不是她不願意反抗,而是她的心思根本就沒有在這上面。
“夏繁錦,看着我。”唐斂被忽視了個徹底,不得已扳過她的腦袋,強迫她看着自己。
“天天看你,有什麼好看的?”夏繁錦蹙眉,懨懨的拍開他的手。
唐斂心中暗暗一喜,脣角也展開了些,這女人至少沒有排斥他了。
“我們可以儘快走嗎?”夏繁錦想了很久,才問的唐斂。她不想再多呆這裡。
唐斂薄脣緊抿,不加思索便回答,“可以,待會兒就走。”
他的聲音低沉磁實,仿若最好的大提琴的音色,讓夏繁錦生出了一種熟悉的安全感,可這也是她不願再多加思及的。
她伸手推開了她的胸膛。
“外公,不會生氣吧?”夏繁錦有些擔憂的問,剛來就走,老人家的本意就是想他們多呆一兩天。
“你現在知道考慮外公會不會生氣了?”唐斂低沉的嗓音短短的低笑了一聲,“還可以下次再來。”
唐斂說出這話,夏繁錦身子頓了頓。
下次?
還會下次嗎?應該不會有了吧,下次,外公再聽到關於她的事,估計就是和唐斂離婚的消息了。
“算了,住一晚上吧。”夏繁錦推開他起身,爬到牀上,蓋上了被子。
夏繁錦剛纔短暫的沉思,他都看在眼裡,她怎麼想的他又怎麼會不知道。這次到b市,她就已經打算好了這是最後一次來。果然,他說下次來的時候,她沉默了,她的反應太明顯。
唐斂眼底拂過冷笑。
嗓音卻仍舊淡淡的,“不走了?”
“明天再走吧。”夏繁錦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唐斂翻身到牀上,從她背後抱着她,沉穩細碎的呼吸拍打在她耳畔,他什麼也沒說,她卻再也睡不着。
夏繁錦迷迷糊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睡着,醒來的時候身後的人已經不在了。
夏繁錦看了眼天色,已經是傍晚時分。
她起牀換了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才下樓。
樓下卻只有唐斂和外公坐着說話,老爺子又是一副“臭小子看着你就煩,存心想要氣死我”的表情。卻也不見了華非又和顧婉。
她叫了聲外公,這才坐下,問唐斂,“舅舅呢?”
唐斂掀了掀眼皮,“去送他朋友了。”
夏繁錦愣了愣,顧婉走了嗎?
華非又沒過多久回來了,顧婉的確是走了,她住在酒店裡,要乘明早的高鐵回a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