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噩夢之兆
高三高三,天天爬書山!高三高三,題海做無邊!高三高三,沒有假期沒有星期天……
對於我們這些還有幾個月就要衝上高考戰場的孩子來說,高三目前的含意是沒有寒假——即使環保班全體的成績穩定在全校百人榜之內,也必須和其它高三班級一樣,在寒假開始後天天回校補課。
去了B城的高寧和紀雪印他們被統一安排在B大招待所,雖然活動內容不同,但天天三餐都在一起吃,互相能照顧到。特別是高寧還挺有心眼,帶去兩隻手機一人一隻,晚上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回來彙報白天的事。
我想我真如高寧所言,患有“操心沒夠綜合症”。明明知道我妹和小高寧在B城一切都好,甚至還玩得如魚得水,擔心純屬多餘。而且於靖陽還私下給過高寧一個救急電話號碼,告訴他出現任何不能解決的問題時,只要打個電話於家馬上就有人趕到處理。
可是莫名其妙的,在他們離開的第六天晚上,已經惶惶焦慮了一天的我竟從可怕的噩夢中驚叫着醒來,額頭上冷汗涔涔,夢境裡沖天的火光和硝煙氣息似乎彌散在整個房間裡,慘不忍睹的血腥與恐懼畫面還在腦海裡反覆閃回……
房門突然打開,紀媽紀爸裹着凌亂的睡袍闖進來,“啪!”紀爸打開門口的燈開關,驟然的明亮刺得我一陣眩暈。紀媽抓着袍襟跑到我的眼前,我僵硬的坐在牀被間,仍木然地沉浸在噩夢造成的巨大窒息裡不能動。
“怎麼了,兒子?剛纔你叫了好大一聲呢……”
紀媽不停地撫摸着我的頭髮和臉頰,輕聲詢問。
“兒子做夢吧,是不是?沒事,做夢不當真,咱不當真!”
紀爸在我牀邊坐下,打量着我的緊張異樣,用沉穩的聲音溫和地開導我。
可是,爲什麼我的心臟好象正被一隻無形的手掌反反覆覆地不停蹂躪?那種感覺好象是徹痛又好像是垂死的對抗,讓我的胸口沉重到呼吸吃力?
“媽,我、我想給高寧打電話……”
啊???紀媽紀爸狐疑地相覷一眼,茫然不知所措。
我的目光隨着紀爸下意識的視線移向書桌上的鬧鐘,時針正停在凌晨3點24分鐘——這個時間啊,你確定?紀爸無聲的質疑。
我微微猶豫一瞬,掀開身上的被子跳下牀,不顧紀媽紀爸的表情,奔到客廳抓起聽筒飛快撥號。
雖然一個可怕的噩夢不能代表什麼,可是我沒有那麼粗神經能做到毫不在意地翻倒再睡,相反我對自己天生異常敏感的第六感具有很大的依賴性。怪只怪在這個噩夢到來之前,我已經有了極其不安的感覺。
“喂……”在電話鈴聲的最後一響,我終於聽到高寧極其痛苦而且睡意朦朧的聲音,心裡倏然一鬆。
“幹嘛呀?……靠!敢不讓爺爺……睡覺……”
“是我,雪聆。”我快而沉地打斷他斷斷續續的抱怨。
“爺爺管你TM的……呃?雪聆?”
那邊的唧唧歪歪嘎然停止,然後是迅速翻身坐起的窸窸窣窣聲。“怎麼了?雪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高寧焦急而不安的問。
我長長鬆口氣,抓兩把亂七八糟的頭髮,低聲道:“我這兒沒事——就剛纔突然做了個特嚇人的夢,不但嚇醒我自己還把咱爸媽都吵起來了……你那沒事就成……”
“呵呵……”高寧個破孩子居然不知死活地笑起來,聽那得意的笑聲跟鑽風箱裡似的悶吞,估計是捂着嘴貓回被窩裡怕影響同室。
“再過兩天我們就往回顛,能有什麼事——把心放肚裡吧。嘿嘿!哥哥沒在家給你鎮着魂沒主心骨了吧,等哥哥給你買烤鴨回去哈……”
“滾!睡吧!”
我“叭”地掛斷電話。個小丫挺的!敢自居哥哥笑話我大驚小怪,看你回來我不把你當烤鴨吃了!
紀媽紀爸過來拍拍我的肩,難得又見我任性一回,他們也沒嘮叨,讓我回去接茬兒睡覺,提醒說白天還得回學校補課呢。
踅回到房間我裹着鬆軟的被子倒下,已經冷掉的被窩裡有團入骨的寒意讓我剛剛緊繃的神經重又小幅度的彈動。已經知道高寧和我妹沒事,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安,甚至不敢去打量覺得窗簾外無邊的黑暗,彷彿有隻怪獸正帶着猙獰的嘴臉正要破窗面入。
幾睡幾醒迷迷登登熬到天亮,沒等鬧錶叫我就沒精打采爬起來。餐桌上紀媽端詳着我的臉色說兒子你這臉灰突突的別是要感冒吧?我說沒事,嗓子鼻子都很通暢,雖然頭髮沉眼皮發澀可是自己知道是失眠缺覺的原故。
打小我就極少生病,結結實實的小身板子瘦而不弱、健而不壯,能吃能睡特耐折騰,輕易不愛做夢、不鬧感冒,可要真招上感冒必發高燒,而且能燒得人事不知嚇死身邊的人。
才上高一那會兒自個兒沒當心,十月末突降寒流,我頭天着涼第二天吃兩粒銀翹片硬挺着上學,結果第一節沒下課人就燒得趴在課桌上,跟活煮的螃蟹似的快吐白沫了。
虧得衛佚尊早上在班車上聽我鼻音重,放心不下課間過來查看發現及時,背起我“嗚哇嗚哇”送到校醫務室直接給掛上瓶先鋒。
那次把衛佚尊嚇得溜溜曠課一天死賴在醫務室裡守着我,高寧和于靖陽來換他換不走,乾媽好幾趟過來攆他也攆不走。
校醫耐着性子跟憨小子解釋說,我這類身體素質好的孩子體內白細胞和病菌戰鬥得厲害,感冒時容易發高燒,沒事!掬憨小子只管點頭不管走,何着“沒事”跟他用不用留下根本不放一起考慮,鬧得校醫都沒拗過他翻着白眼隨他去。
那天我在醫務室昏睡到傍晚,乾媽作主請好假,親自打車和衛佚尊一起把我送回家。休息一天後,第三天我出門沒找着衛佚尊,到校才知道這傢伙被我傳染了,送我回家當天晚裡燒得滿嘴胡話,家裡擔心得招120把他送去急診,衛媽衛爸加衛爺爺被折騰得一宿沒睡。
放學時我特意請假沒上晚自習跑去看他,衛家裡裡外外都是蒸醋的酸味。這小子病雖沒好可是已經能起來牀了,戴只豬拱嘴口罩離着二米遠跟我說話,我一想接近他就躲。我說丫弄個八戒造型閃老遠,想逼哥哥剷平你的高老莊是吧?
掬憨小子連連搖着手說,他好不容易把我身上的病菌勾引過去,別我一靠近它們再回我身上。說着故意討好地衝我頻送秋波,有些光芒黯淡的大眼睛裡帶着調皮的古怪得色。
“你——”我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憑衛佚尊健康寶寶的一等體格,守我這病號一天就能把自己撂倒?他不應該如此脆弱的說。
“你告訴我你是怎麼被我傳染上的?”
我逼問他,問了三、四遍這破小孩兒打死都不說。第二天早上他沒事人似的歡歡實實等在我家樓下接我一起上課,我放下心也就沒再追問。
不再追問不等於忘記。只是我得到這個疑問的答案時,他已經遠赴英國不在我的身邊。倒在病牀上聽於靖陽爲我揭曉答案的那一刻,我的壯壯在遙遠的大不列顛生死未卜。
作者有話要說:月月頂着井蓋來說一聲,月月是披着親媽外衣的後媽,就是看不得他們過兩天安穩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