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殘劍鎩羽
荒敗的庭院,紛亂的雜草已將無數的事務都淹沒在叢雜當中。索命書生陰冷的一笑,似是成竹在胸,輕輕地擺了擺雙手,咻咻幾聲連環破空之音,六道身影倏地落在雜草之中,將公羊孚圍在覈心。
“公羊孚,遊魂十殿六位高手來侍候你,就算死,你也是不枉此生。”黑無常正對着公羊孚的前方,依舊是那副僵硬死板的表情。白無常手持鐵卷,立在公羊孚後心。辦是另外四人,其中兩個男子,着紅藍之前,顯然是對就而穿,兵器則是一筆一鞭,硬軟兼備,長短俱全;再觀另外兩人,均是一身慘淡的灰衣,其中一人空着一隻左袖,竟與公羊孚相反的失卻一條右臂,而關鍵在於,他的右臂處血跡斑斑,應是剛被斬斷不久,可他自己卻恍然不知,雙目直勾勾地盯緊公羊孚的空空右臂;至於最後一人,戴一副猛鬼面具,手中一支白骨幡陰氣森森,像是隨時都要將旁人的靈魂勾去。
隨意的地一聲冷笑,可公羊孚的心卻有凝重,這六大高手,單是索命書生一人便是深不可測,黑白無常合力也與他不相上下。另外四人雖不明底細,想必也是一流好手。
“看來你是準備好領死了!”白無常翻動着手中的書頁,漠然道。“今日便在這裡將新老舊賬一併算個清楚。”“好說。不知本劍還是否有半日的壽辰!“公羊孚錚然間將刀身連續數翻,光芒熾目,四射迸出,徹骨的守氣似是拂地院中的雜草也彎下了腰。未等白無常答話,刷地一隻手掌朝公羊孚的左臂抓來,其勢之快,彷彿在瞬剎間便做到了縮地成寸的偉跡。
公羊孚鼻間擠出不屑地一息,際刀在腰,踏雪無痕的輕功應念而生,砰然間手掌合上,但人已退到一丈之外。
“你是何人,本人手下不斬無名之鬼!”公羊孚掌中煞氣灼灼,那寒熾相合的離火煞真氣發揮到極致,使手掌邊的空氣都有些扭曲。
那單臂男子的表情稍微有些難看,同時也有些訝於公羊孚的身法,不陰不陽的道:“本使乃拘魂特使,專捕教中游魂野鬼,今日也要將你這鬼魂拘口遊魂十殿,受輪迴之苦。”
“這可不一定,今日我便要爾等,成爲我掌下游魂。看好了!”公羊孚話音剛落,手掌已快愈電閃的刮出兩道開山裂石的重掌。寒煞森森,拘魂使者的半邊臉已變得蒼白,艱難的反掌推出,手掌之中黑煙繚繞,被公羊孚的掌風攪動,一陣沙沙之聲,黑煙驟化爲如墨的龍捲,將兩股寒煞消彌於無形。
公羊孚眼神變了一變,他也未曾料到這獨手男子會有相當的掌功水準。當重重黑煞席捲而至,破碎的割裂感在皮膚漫延,幾乎是霎那,公羊孚的護身氣罡應時而發,將那黑砂震散。
“嗚……”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嘯不速而至,幽魂白骨幡當頭劈下,那白森森的頭骨似是禁錮怨魂的容器,每當揮動之時,便是追魂奪魄的時刻。
刀身狂掃而起,白骨幡並不是用肉體就可以對抗的。剎那,日照當空,陽光在這一刻竟格外的熾烈,持白骨幡的遊方使者經這光芒一掃,一劈之力不覺間鬆了幾分,噹地一聲,與那鋼刀相交,竟將刀身擊出一個缺口。
火光四濺,這強力的一擊幾乎將公羊孚的虎口震裂。冷汗透背,這遊方使者與拘魂特使絕對是邪道好手。那拘魂特使,和其它幫幫派弄堂長老職位相似,可以只因斷臂,方纔實力大打折扣。這一切都像重錘打在公羊孚的心口,可他不服輸,只要一息尚存,便要努力一拼。
“遊方使退下,獨臂人該由老夫一人解決!”拘魂特使殘存的右臂僵硬的動了數下,哐的悶響聲中,空氣中波瀾興起,一重掌風驟若排空濁浪,黑沙倒卷,隨手腕斜出陰影數道,轉眼間直突公羊孚“七坎”、“腹結”兩處大穴。
公羊孚已知這掌間黑沙的厲害,但他不知,其實這黑沙完全是內力所化。拘魂使者憑藉這一手黑沙掌勁,位列生死教拘魂殿主,蓋因黑沙掌乃是一手霸道已及的內家掌法,但凡被掌聲風掃中,均要傷及血管內臟,最後氣血淤寒而亡。
長嘯一聲,公羊孚身形卷地而起,刀身隨身體的旋轉劃出層層刀波,若刀在虛無中激起的漣漪,颯颯勁風,銀鏈穿空,撲地已臨近拘魂使者前心、咽喉、前額三處要害,自下而上,密若綿雲。
然而,拘魂使者並不在意那綿密刀網的殺傷之功。相反,手臂一振,掌風猛然改爲側切,暴風驟雨般瀝瀝滲入網中,霎時,又忽變
掌化指,矇矇黑氣在掌勁未至之時,便已脫手,若一支黑色的利箭,射向公關孚的“天突”穴。
大仰身,側手翻動刀刃,層層刀波陡然重疊,魚鱗狀的氣浪織出青霜,排山倒海般反封向拘魂使者各處要害,道先已將那隻獨手包入其中,刀芒似已要將手掌切斷……
“霍!”地勁風破空之音,來的突然,而且極其神秘。這完全無來由的一聲,令公羊孚心頭一熱,猝覺胸口滯如泥潭死水,不知何時已結實地捱了黑風一掃,護體氣罡也止不住黑色沙氣的侵蝕,僅靠閉氣之動護住心脈。
笑聲,這笑聲中夾雜的,是羣鬼得手後的得意。索命脈書生笑的很冷,遊方使者卻笑的尖刻,文武判官笑的陰險,而黑白無常還是副木然的表情,永遠也沒人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只有拘魂特使的表情,有些許的特別。不知怎地,他竟憑空長出了一隻左臂,剛纔他正是用這條左臂,出奇不意的給了公羊孚一掌。但是,他並沒有些許的慶幸,因爲這條左臂刀是他最後的絕技,一個殘劍生都可迫得他用這臂法,也可謂有些丟人了。
原來,這位拘魂特使,平時僅用一條右右臂作爲迷惑之用,但當對亂之時,忽出手臂,令人防不用防。
公羊孚只覺一股萬蟻穿心之感,漸漸傳遍全身,無論他是否閉氣封脈,這種感覺都若洪流般蔓延。“拘魂使都原來不是殘廢,可惜可惜!”公羊孚似笑非笑,話語卻令拘魂使者納罕,不由得道:“可惜什麼?”
“可惜你馬上就要變成一個殘廢。”公羊孚大笑言道,沒有半點痛苦的神色。
索命書生表情連變數下,終於不再是副笑臉,陰沉地道:“殘劍生,你死到臨頭,還這麼張狂,看來我們輕易還不能讓你死。”
“好說,好說。正好我還想多活些時間,今天我就不便奉陪了。”
拘魂使者冷哼一聲,只有他最清楚公羊孚現在的狀態,因爲那黑沙掌力乃是化用屍瘴之氣練成,任是何人中了,這毒都會自行由外而內,自表入裡的擴散,走的是肌肉一道,因而公羊孚閉氣封脈,是毫無作用的。想到這裡,拘魂使者嘴角上揚,道:“今天如讓你走出這個圈子,我便認你作爺爺。”
“那你的孫子作定了!”公羊孚拼盡全力提一口真氣,那個“了”字尚未出口,手中的刀勁貫長虹,飛速脫手而出。鏗地一聲,索命書生扇面一封,霎時火光四濺,兩片斷刀出現在地上,可索命書生的身體卻因此遲滯,眼見公羊孚的面上現出陣陣寒煞,兩掌分別一抖一圈,颯颯寒氣如原馳蠟象,撲出可怖的尖嘯,整個人的身體更是直接而起,筆直地箭射而出。
黑白無常成名有小二十年,功力已在一甲子左右,實則兩人是僅次於索命書生的高手。此刻,兩人距戰圈的中心最近,且公羊孚明顯是朝二人而來,頓時齊齊爆喝一聲,長鉤和鐵卷挾移山之力夾攻。
公羊孚的面前,陡然間現出飛沙走石之勢,心內之驚非同小可。電光火石之間,拼着一口殘存的真氣,雙臂如大鵬展翅,奮力一掙,掌風反壓向那長鉤和書卷。
黑白無常驚呼一聲,只覺剎那間寒風化爲奇熱的浪潮翻涌撲至,剛纔還如墜冰天雪地,霎時又入千度火爐,書面和鉤身均被奇詭的風力狠刮而過,兩人不由得後退出三大步。
公羊孚前衝之力稍頓,可終究是從黑白無常的封鎖中衝突出了一條血路。指力分射,白無常悶哼一聲,駭然的眼着肩上的血洞,原本慘白的袍子染上淒厲的紅。
“刷!”兩條人影急躍而出,裹着兩道流星般的勁風,文判官的筆,武判官的鞭,紛至杳來。公羊孚冷汗直冒,用盡全身的力氣,手腕一卷,將那軟鞭抓在手中,卻不防文判官的筆在“水分”穴上一點,瞬間氣勁鬆懈,昏死過去。
索命書生的臉上,露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微微一哂,向旁側的遊方使者道:“師叔,此欠的實力如何?”
遊方使者沒有任何表情的看了看,沉思片刻,道:“現在還差些火候,將來必成大患。不如就此除去,也免了後顧之憂。”
“也許留着還有些用……”索命書生目力前縱,不對任何人說話,反而像是自言自語:“遊魂十殿尚少一位殿主,不如用陰司神法控制他的心智……”
“嘿嘿!”突如其來的兩聲冷笑,在雜草叢生的荒院中迴盪。索命書生在內的七位好手俱是心頭一震,因爲他們誰也沒有發現,周圍
多出了一個人。
“何方高人,我等孤魂野鬼,閣下還怕一見?”索命書生又是一副不陰不陽的笑容,口氣更是顯得無比的謙卑。可是,那一聲冷笑,已沒有了下文,庭院中,除了一人高的雜草,發出的沙沙聲,以及八個人影,也只有偶爾飛過的蟲了。
許久,依然安靜,甚至連七個高手都不由得同時懷疑,他們產生了幻聽。可是,哪裡有七個人同時幻聽的道理?
“咻……”一道黑影疾飛入雜草之中,七人的眼睛全部死死的盯在那飛來之物上。索命書生狼目一閃,忽然變色道:“走!”
“副教主……”遊方使者一降猶豫。索命書生搖頭,手指向前方,六大高手順着手指的方向看去,臉色齊變爲驚恐,所有人不再說話,悄悄地離去。
荒草之中,留下的只有昏迷的公羊孚。驀然,人影施施然落在公羊孚的身邊,羅裳半解,脂若凝霜,柔荑在那驕傲的面上撫過。她輕輕地自懷中掏出一個玲瓏的玉瓶,倒下三顆香氣濃郁的丹丸,正欲寒在他的口中……
“哼!”屋中傳來不屑地冷哼,她終於收起愛憐之色,冷冷道:“什麼人?”
“趁人之危,江湖人所不齒!”屋中人一字一頓,話語鏗鏘有力,中氣十足。
她的臉色又是一寒,道:“你出許是幫了倒忙,我要帶走他!”
“這可就不能隨你的心意了!老夫等奉命保護他,自不能讓族長帶走他!”
“你……你說什麼?”她再也按不住驚異之情,噔地退出一大步,手向背後彎去,陰陰地道:“知道我的身份,還想活着離開?”
“哈哈!老獨目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在乎這些?今天就試試族長的刀法!”一聲穿雲裂石的長嘯,一連四道人影自屋中飛瀉而出。
“哼!我還以爲是什麼高手。獨目行者,毒龍劍膽宇文表,窮神孔慶方,無影棍丁修。憑你們四個,恐怕不至於威脅我。”朱脣輕啓,素手不知何時已將玉瓶收回。
被一個女子在輕描淡之間將名號點出,內心驚異之情已勝於言表。除獨目行者之外,其餘三人均是不經意的倒退一步,望向這高深莫測的年輕女子。
“以族長的身份,自可不將我們放在眼裡,但今天想帶人走,恐怕沒有那麼容易。”獨目行者老於事故,存心一探對方底細,故而遲遲沒有動手,只以言語相說。
女子的目中,射出一道怪異已極的光芒,回口道:“巫蠱教對這獨臂人有興趣?”
“非也,非也,我等是奉教主之命,殘劍生少俠師弟所託,前來照應。”
“如此說來,你們並無惡意……”女子並不知巫蠱教主已雨辰達成合作,而且其中更含有另一段好事,容筆者日後交代。
“如此一來,旅長可以放手了!”“毒龍劍膽”宇文青也是南荒的一等一的好手,在巫蠱教中位列上卿位置,雖被叫出名號,可卻驚而不亂。
“可人我一定要帶走,多說也是無益。”女子陡然臉色大變,嬌軀一震,目中神光濺射,無形的氣勁盪出陣陣微波,身體方圓半丈的草木猛折倒下。
獨目行者冷哼一聲,邊感嘆對方功力高明,口中道:“這麼說旅長要動干戈?
“若不讓開,只怕你們四個難逃性命。中原大地,便是爾等葬身之地。“女子粉面殺機畢露,櫻脣吐出的第一字都猶如劍鳴,饒是四大高手武藝精湛,也是如臨大敵。
“這樣的話,族長就準備接招吧!”窮神孔慶方上前一步,手中一杆煙槍連旋三圈,猛然間猿臂長驅,簡單已極的一式“迴風掃葉”,霎時封住女子的“七坎”死穴。
刀刃連卷,半片刃影疾擋下致命一擊,手腕微卷,嬌軀連連移動,寒芒隨手揮灑,瞬間竟有刀身脫手飛出的錯覺。
窮神孔慶方也是川陝之地的悍匪,只因殺富濟貧,錢物隨劫隨散,孜然一身,故而有“窮神“的稱號。他的一杆煙槍,集掃打粘點於一體,求的是“快、準”二字。所以,這招回風掃葉甫一落空,煙槍頓時改掃爲點,孔慶方身形一躬,雙膝也是微屈兩分,煙槍尾部的尖鐵嘴送出一式“荊軻獻圖”,刺向女子的咽喉之處,端地是狠絕詭辣,避無可避。
女子粉腮連變,提氣收刀,腳步神乎其神的飄動,就在那鐵嘴將至未至的剎那,身體緊急的一個旋轉,在原地留下半道殘影。在孔慶方的驚訝呼聲中。一柄刀已悄然切向他的頸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