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終戰
“絕不能放過他!”旁側兩位一直未出手的高手驚叫一聲,一對鐵斧一對鋼鉤,齊齊的向雨辰攻來,年輕男子手持那柄斷刀冷眼旁觀,好像一切都與他無關。
“你!”鴆虛子想將鐵葫蘆扯回,可雨辰手勁深入鐵中,任他從何角度拉扯都不動如山,身形不斷騰挪借力,也是徒勞無功。
斧與鉤間不容髮,即使是一個猶豫,也要喪命在這合擊之下。雨辰冷冷一笑,原本抓在欠葫蘆的手驟然鬆開身形一矮,正在那斧鬼之間留下一道殘影,對擊的火光只在千鉤之間,兩位高手身形一滯,忽地被對方的勁力震退。
掌刀削至,雨辰全靠一口精純的真氣,低矮的身體旋風般的平起轉動,雙臂微屈,兩記掌刀陡然間如剪刀般向鴆虛子的頸部並來。
“赤面酒葫蘆”鴆虛子也非俗手,上身一扭,緊急之中那隻精鐵的酒葫蘆雷霆般自上和下快速的砸向雨辰的頭骨,他相信,這一擊只要擊中,雨辰必要頭顱綻開而亡。
一聲悶響,鐵葫蘆結實的與雨辰的頭接觸,笑意掛在鴆虛子的臉上。雨辰沒有躲,也許是不想躲,也許是來不及躲,然而這些可能性都不重要,順爲鐵葫蘆真地就砸在雨辰的頭,毫無保留的全力一擊。
可雨辰並沒有頭顱破綻,血漿四濺。代替雨辰頭顱綻開的,是那隻鐵葫蘆。四散紛飛的鐵片,彷彿那葫蘆並非精鐵鑄就,而是紙片隨意糊成的,一觸即碎。
所以鴆虛子臉上,永遠保留着那得意的笑容—死人是不會改變表情的。
“好深厚的內力,鐵劍盟主敢獨鬥無相神教,果然是有兩手的。”年輕男子陰惻惻的一笑道:“可惜你今天也要重演李御明的悲劇。
“鹿死誰手,亦未可知。“雨辰面無表情,只是平常的迴應一句。他明白,現在面前這三個人已經對他有所忌憚,只是因爲剛纔自己以頭震碎鐵葫蘆的那一幕。但是,他自己知道,鐵葫蘆碎裂的原因,並非因爲那一擊,而是開始雨辰抓住葫蘆時,以爪勁深入其中,震開無數裂紋,休說擊雨辰之頭,便是碰到別的,也要化爲鐵片。饒是如此,雨辰這特異的爪勁也夠驚人,懾住了無相神教三位高手。
“如果我猜的不錯,閣下雖是七絕後人,可又得李御明真傳,當也屬潛逸閣一脈。小爺便是無相神教白蓮堂副堂主查玄生,現在靠訴你,免得你死不瞑目。”年輕男子查玄生望着雨辰,斷刀輕晃,一絲流光於刀刃快連的劃過。“出劍!”查玄生冷然道。
“你不夠資格!”雨辰身形霎地從原地消失,連續三道青煙從生成到散滅,瞬間七拳十三腿,只看見空中有一道白影裹夾二十道勁力全向那“絕爺客”魯道子襲去。
短斧封擊,快速的二十擊全部中於斧面,魯道子雙臂力驚人,霍地向外一拔,卻不防雨辰最後一腿餘勢未盡,一式擺踢之力猝地壓在雙斧中產,縱是雨辰體重再輕,也不妨大力從上而來,難以預料。
一切盡在電光火石之間魯道子雙臂下沉,猝不及防之下難以把氣擡升兵器,注意力卻下意識的專注於雙斧。雨辰心內一喜,原本微向前傾的身體順勢倒下,一掌力扣於魯道子天靈之上。
“喝!”那使鉤的男子毫不猶豫地向雨辰攻來,絲毫不爲同行會友之煞費苦心動容。雨辰人在半空,不由得爲之一恫,舍了魯道子的屍體,身形向旁側急旋,搖擺之間雙掌奇妙的一揚,掌風已劈向來人之面門。
低吟一聲,男子的面色泛起微微紅光,鉤身向側方的樹身一繞,臂彎回收的同時身體借力騰至樹頂,另一鉤先嵌入樹內,原本掛於樹身的一鉤快速封向雨辰的咽喉。
雨辰眉頭微皺,腳下輕快的小馬步前後相接渾然間一式高腿蕩在男子的手腕之上,迫得男子氣脈中斷,不得不借力一蕩,附於樹上。
瞬間,身形連環兩疊,陡然間手中勁力於斧柄一拂,雨辰眼神一凜,目光隨斧而動,猛然間,一滴鮮血出現在他的額角。
“撲嗵!”被斧身劈爲兩半的屍體落於樹下,那鮮血正是從屍體中飛濺而出,星星點點,將湖水中的一輪明白染成血紅,竟變生有些模糊而恐怖。
呼呼風聲響起,夾帶着衣袂飄動之音,雨辰一驚,身形如一陣風般向外急掠。查玄生一怔,正自感到奇怪,忽然一聲梆子響,無數道箭羽破空而來。
“我是自己人,別放箭!”查玄生知道八大家族箭隊的厲害,揮刀擋開幾箭,可更加密集的箭雨辰落下,逼得他只得躲於樹木之後。
“黑……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查玄生喊出暗語,必內稍鬆。身形向外一探,一柄飛刀驟然扎入咽喉,尚未來得及掙扎,萬箭齊發之下,他已被射成了篩子。
“望月少主,跑了一個!”就在查玄生屍體的不遠處,近百位黑衣人嚴陣以待。一位藍衣的年輕人眉頭一皺,旁連的一位老者畢恭畢敬的待候他的指示。那年輕人,正是八大家族中的首領望月家族的嫡系繼承人望月青帆。
“孟管家,你看剛纔殺死的人會是那個叫瑞雨辰的小子嗎?”望月青帆異黨鎮定,並不急着
去追逃跑之人,只是因爲對自己的絕對信心。
孟管家應了一聲,一雙手總藏在袍袖之中。據說,沒人見過他的一雙手掌,也沒有人看汪他是如何出刀,但是他的飛刀從未失手,無論對手的身法多快,都是一擊斃命。“少主,我們恐怕殺錯了人。”孟管家道。
“只要不是家族內的人,一切好說。孟管家,你先去試探一下那逃走之人,休要讓別人搶了頭功。”望月青帆冷冷一喝,似是對孟管家的身手極有信心,同時也極爲信任。
“少主,還有一事。”“說!”“避暑嶺的最盡頭,是一個叫做死望崖的地方,老奴以爲,其它幾路世家高手必定全力搜尋,我們不如將之引入崖頂,萬箭齊射。金剛不壞之身也要死無葬身之地。”老者道。
“那麼事不宜遲,孟管家先引他至死望崖,我與大隊緩緩前行,防止他逃脫。”望月青帆手掌一揚,孟管家雙手一拱,忽地身形飛動,轉眼間已消失在木影之中。
雨辰從來沒有這樣亡命的奔逃過,即使是面對半藏傖也認爲自己必勝,可今天,他怯懦了,順爲這一次,是真正的生命危險。雨辰並非貪生怕死之人,只是因爲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總之,他要先保證自己有活下去的機會,這樣才能解開心理的疑惑。何況八大家族將他逼入絕境,這樣的追殺之仇,他不可能不報。
衣衫鼓動之音,連續三道身影夾擊而至,雨辰身形驟頓,回身掌影抓空,右連流影浮動,赫然是一招“袖裡乾坤”,看似輕輕的抖拂,實則是罡勁內含。雨辰掌力在半空中陡然急轉,一式“乾坤逆折”,雖然一身功力有所折損,可這連續的掌力還是拍的袖袍悶響連起。
“有兩下子!”孟管家乾笑一聲,原本受擊打而縮小的袖袍重新鼓起,突然如錘般蕩向雨辰胸口,山一樣的勁風壓向面門,真氣一滯,雨辰迅速的退開,胡亂的空劈了兩記掌風。
刀光,在雨辰的眼角一掠而過。只是這驚鴻一瞥,雨辰便看清的了孟管家衣袖中鑌鐵飛刀,想起那一擊便使查玄生斃命的飛刀寒氣頓生,此刻的他已沒有選擇,掌勢如刀,力削向孟管家袖中手腕之所在。
沒了手,縱使你是神也不可能發出飛刀,雨辰這兩掌是夾畢生真氣所發,使動便如虎嘯山林,飛沙走石,可孟管家卻不閃不避,對這一切視若無睹,好像根本未曾看見。
沒有折斷之音,沒有預料中的慘叫,冷冷地衣視自雨辰面前拂過—那是空空如也的一對袖子,裡面沒有手臂,孟管家竟然不用手便能用飛刀。而此刻,那柄飛刀已深刺入雨辰的心窩。
太快了,避無可避,見過老者秘密的人,無不因爲驚訝而剎那的分神。高手對決,這一剎那也可以決定很多,即使是雨辰也毫不例外的中刀。
“看來沒必要引你去死望崖了,鐵劍盟主!”老人一字一頓,每一個家都比他的飛刀還要快,還要鋒利。回身,輕輕的在在辰的央上一拂,雨辰的身體便如無根之木,直挺挺地倒下,毫無反應。
月光如水,雲時不時在月上飄過,忽明忽暗之間,孟管家好蒼老的身影緩緩前行,輕咳一聲,似科在舒緩剛纔的緊張。專注的尋找着方向,夜晚的山林總是難以尋覓出一條正確的道路,對於孟管家這樣的高手也一樣。
擡頭望向一輪明月,新月伊始,好像一把彎刀,在無盡的黑暗中披荊斬棘。月亮的方向便是東方――起碼在上半夜是如此。
“孟管家,你怎麼在這裡?”平日裡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孟管家一驚,下意識道:“太昊少主,老奴…”
暴退。三寸長的血芒陡然飛身同孟管家的後心,餘光掃過,兩隻空空的袖袍一抖,兩支飛刀隨身體的飛退反而向反方向疾馳,流星趕月一般,向那道血芒反擊而出。
他的飛刀很快,無論什麼樣的身法,都不可能躲過。然而這一次,他的飛刀卻落空了。
天魔覆滅!鐮刀以一個極其怪異的角度切向他的胸口,不折不扣的半藏絕藝,在雨辰的手中卻日趨成熟,宮孟管家這樣的好手,也是避無可避。
可孟管家還是避開了,他的雙腿就如同立柱,上身一仰,正避過橫掃而來的鐮刃,用的卻是北派的“鐵板橋。”
鋼錠自上而下,鐮與尾部的鋼錠之間有無形的力量牽引,即使第一擊避過,也不可能閃過第二着,這完全是雨辰憑經驗隨性而發,卻也暗合了武藏的招式。
八卦步,乾坤袖,孟管家身體就那樣保持平直的翻動,灌滿柔勁的袖袍向上方一裹,連續的三記抖擊,那鋼錠便喝醉了一般,飄忽的向旁側一歪,咔嗒一聲落在地上。
一聲斷喝,雨辰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身體陡然騰至半空,霎時化爲一道旋風,雙腿斜踢其頸側和腰側。
繼續閃躲。孟管家不能反擊,也不可能反擊,目前的狀況他完全被雨辰壓制如要扭轉局勢,必然拼得兩敗俱傷,而且雨辰中了他一刀,不可能毫髮無傷,時間久了,必然力竭。
可是雨辰爲何在中了他的飛刀以後還不死?孟管家想不通,他也顧不得許多。一個大翻身,雖無一
對手臂幫助他維持平衡,可他依舊能借勢空翻一圈,雙腿倉促之間運氣,竟是一招“虎尾腳”剪向雨辰的膝蓋。
波地一聲,孟管家的腳像是撞到了什麼,可還沒等他喜悅,一隻大手已抓向他的咽喉。
這是一隻修長而厚實的手掌,盡乎蒼白,而且冰冷,就好像一隻死人的手掌。可也就是這樣的一隻手,讓無數不可一世的人含恨而終,有時僅僅是這一抓,也足矣要了人的命。
孟管家咽喉中擠出一絲難聽的響聲,一隻長杆從口中吐出,刷地一聲,幾乎掩蓋了一切,金花綻放,已經鎖定了雨辰的胸口。
金雀開屏這種暗器早已失傳,孟管家了是從一位化外奇人得到少數幾個,只待遇人之時,可隨意從任何地方發出,金花鋒鎖,以其尾杆螺旋帶動,及快的加速旋轉,瞬間便在人的身上攪個深洞。
“呯!”紫氣帶動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悶響,一點血花綻在孟管家眉心處金葉的尾部,他的目中,還殘存着不甘,憤怒。因爲他作鬼也想不到,雨辰擁有龍天邪親傳的“紫雷心經”,那層充滿磁性的護體真氣專門吸引天下金屬物件。鴆虛子的鐵葫蘆都曾因此勁力全失,九片薄薄的金花,更是直接四散飛出,一片正擊在孟管家的眉心上。
雨辰深呼了一口氣,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月華的照射之下,他的左胸口不住地滲出點滴鮮血—金葉和飛刀從他的三個手指縫隙之中露出,他的護體真氣終究不是萬能的,飛刀扎入時,他的心脈已經受傷。
如果他繼續不動養精蓄銳,也頂多是傷上加傷,可他不可能放任孟管家離去。強壓傷勢,拼着一口血氣,與孟管家交戰。然而他也沒有想到,孟管家會忽然放出金雀開屏這樣的暗器,自然也不可能防備,沒想到龍天邪的傳授救了他。
不過他還是被金葉所傷,兩片金葉同時飛向一處要害,一葉飛回,一葉趁虛而入,不巧的是傷的又是心脈,加之動手時血氣銷耗,真氣不濟,即使是神人在世,也不可能救得了他了。
“沒想到,我瑞雨辰會死在這裡。”雨辰暗自重複着自己的原名,不覺注下兩行清淚,大仇已報,父親與七絕的仇人伏誅,現在,他終於可以親口告訴父親了。
“辰哥哥,你怎麼在這?”溫婉如鶯的聲音若隱若現,朦朧之中,雨辰好像看到了那道身影。玉竹出風塵,淡雅繞樑盡,雖然知道是幻覺,可雨辰還是一陣激動,不自覺的伸出手,他想撫摩那面龐,可那終究只是虛幻。
“人生五十年,如夢又似幻,有生廝有死,壯士何所憾。雨兄弟,幹一懷!”立花疾風爽朗的一笑,舉杯便飲。林崎甚助和納五郎相視一笑,王振宇、張清風、夜坤寒、秋實、白翎全等着雨辰喝下這杯水酒。
“各位,永別了!”雨辰仰面一嘆,好像真地喝了一杯酒,醇香中有些火辣,迷醉中還有幾分清醒。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對他一無所知。”劭添夾着長劍,那雙瞳孔沒有了血紅,倒是有幾分琥珀色,像極了金劍王候的眼睛。“我死過一次,所以我明白那是什麼滋味。”聲音突然換成了金劍王候的,雖然這也是他無數變音中的一個,可那雙眼睛已經證明了他的身份。
“我倒是想知道死是什麼感覺。”雨辰苦笑,垂下頭,又輕吧一聲。
“你不需要知道是什麼感覺。總之,能活着纔是最好的。你身上可負着混元真氣,不要給潛逸閣和七絕丟臉!”王候的聲音飄渺而無盡頭,身影也漸漸虛淡。
黑暗,已完全將雨辰吞噬,最後的一絲生命,也消失殆盡。
死望崖,望月青帆靜待雨辰的人影;雲海翻騰之中,無數把弓箭,對準了每一條山路。八大家庭族的精英箭手,都不敢有絲毫懈怠,即使對手再弱,他們也全力以赴,這也是八大家族實力強盛的原因。
“孟管家還沒有消息嗎?”望月青帆望向旁邊的一位高手,冷然道。“沒有消息,剛纔其它各家族發佈消息,全面封山,未有敵報。”黑衣人恭敬道。
“孟管家完了!”望月青帆突然道:“通知七大家族,撤軍。”“可是鐵劍盟主…”“他已死了!”望月青帆拔轉馬頭,當先緩緩向山下而去。黑衣人呆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也沒有動,直到山風吹拂,他纔回過神來。
“全體撤退!”
“你說雨辰死了!”夜坤寒渾身顫抖,再也不像平常那樣端坐,臉上的寒氣瞬間去了一半。“不可能,再察!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夜坤寒擺了擺手,因爲他不信雨辰會死。
王振宇想要說“好”,可他說不出來。八大家族想要殺一個人,絕不可能失手,王振宇想要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連一個看似合理的理由也沒有。
“夜……”“算了,我明白!”夜坤寒知道王振宇想說什麼,終於還是打斷了他,擠出一聲笑容,道:“振宇,你去把消息告訴大家,我要靜靜。”
王振宇點點頭,退出房間。夜坤寒吹滅蠟燭,房內一片昏暗,已然伸手不見五指。
所以,沒有人看到,青色的地磚上,已多了幾滴血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