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你回去代我轉告皇后娘娘……今生我與她主僕無緣,但求……但求來生可以長侍她左右!還有我哥哥……我見不到他的最後一面了……”緊皺黛眉,喘息着說完自己想要說的話,影子的嘴角緩緩逸出一抹極爲苦澀的笑容,而後倔強的咬住脣瓣,自袁文德懷中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她艱難擡步,便要朝着密林之中走去。
“影子!”
袁文德驀地伸手,握住影子的手腕,沒有再喚她姑娘,而是緊咬了咬牙問道:“你要去哪兒?”
“迷情香無解!”
眸色火熱,卻不想去看身側的袁文德,影子的視線輕飄飄的睃視着眼前的密林,輕掙了掙他的手,喘息着長嘆一聲:“我不能隨你回去了!”
她想要找個隱蔽的地方了結自己!
大約意會到影子心裡的想法,袁文德眸色微微閃動。
握着影子手腕的手,並未因她的掙脫而鬆動,反倒收的更緊,他聲音低黯的輕聲嘆道:“你以爲本將軍是三歲孩童麼?竟會不知這迷情香的解法?”
聞言,影子心下狠狠一窒!
心跳鼓動如雷,她的呼吸驟急!
微轉過身,她對袁文德輕扯了扯脣瓣:“我配不上大將軍!”
聞言,袁文德氣息微沉,手腕上驀地用力,他將影子扯進自己懷中,沉聲問道:“何爲配得上,何爲配不上?”
影子渾身難受的厲害,此刻再被袁文德如此扯帶入懷,不禁輕輕一抖:“你是大將軍,名門之後……”
“名門之後?”
袁文德嗤笑一聲眸色漸冷:“我父現在助安氏一族眸亂,你口中的那座名門,早已塌方……如今我是亂臣之子!”
“怎麼會?”
影子離開時,離灝凌尚收到賢王的信件,是以,她也不知,袁成海造反一事。
袁文德冷道:“在你看來是不會,但卻是真的!”
“我……”
影子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些什麼……
……
夜,正深。
河水汩汩,蟬鳴蛙叫!
雲掩月落之時,影子埋首倚靠在袁文德懷中,一臉羞赧之色,久久都不敢擡頭。
低眉看着自己懷中,平日冷冰冰,此刻卻一副小女兒嬌羞之態的影子,袁文德滿足喟嘆一聲,緊緊攬着她,他聲音略顯低啞:“影子……”
“嗯?!”
脣角輕勾着,影子嗡聲應了一聲。
沉寂片刻,袁文德雙眸之中,閃過一抹冷色:“如今我父與安氏一族狼狽爲奸,反叛朝廷,如若再回離都,我與皇后的日子必不好過……你可願意嫁與這樣的我麼?”
聞言,影子的心不禁輕顫了顫!
身上的衣裳和頭髮,尚且溼漉漉的,她伸手捋過自己一綹長髮,扭頭看向此刻正懷抱着自己的袁文德:“大將軍,打算娶我麼?”
眼前的他長相文雅,若平日不着甲冑,世人一定只當他是那個府邸的公子爺,但若細細一看,倒也可從剛毅硬朗的眉目,辨出一絲冷冽之氣。
這,是一員武將,該有的氣質。
亦是,過去一年多以來,一直令她着迷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她卻從來不敢奢望。
因爲他們之間,除了地位懸殊,她也從不曾希冀,他會對她有心!
如今他爲了救她,既是要了她,她一不敢妄想他會娶她!
聽到影子的話,袁文德微垂眼瞼,低眉迎視着影子在月光照耀下閃閃發亮的眸,他似笑非笑的皺眉問道:“你看我像是始亂終棄的人麼?”
“不是……”
在他的目光注視下,心下微微發慌,影子低下頭去,有些着急的搖了搖頭,“大將軍今夜,是爲了救我,此恩影子記下,你不必負任何責任!”
聞言,袁文德脣角挑起笑意,輕輕側頭,將熱脣抵上影子的耳根,他對影子展顏笑道:“你以爲,若我無心,方纔會那樣對你麼?”
耳邊,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影子忍不住渾身一抖。
分辨出他話裡的意思,她驀地擡頭,對上自己面前,無限放大的,袁文德那張含笑的俊臉:“大將軍?你……”
“我什麼我?”
輕笑了笑,摟着影子腰肢的手又收緊了些,袁文德抱着她坐起身來:“你到現在,還尊爲我爲大將軍麼?”
聞言,影子心神微窒!
過去一年多來,她雖總是暗地裡關心他的茶點,卻也只是一廂情願,她從未想過,他竟會對她動心……思緒至此,影子的心中,只忽然之間,便涌上一陣巨大的驚喜。
“女人啊!”
藉着月色,笑看影子怔怔的,一會兒笑,一會兒又想哭的表情,袁文德輕輕頭嘆息一聲……
——
翌日黎明,巍山之巔。
楚國的行營,昨日已然開拔,而今日,南嶽的行營,業已準備開拔下山。
一早起來,袁修月洗漱用膳,再又喝過保胎藥,便命人準備好了輦車,直等着袁文德救回影子,隨時準備下山。
立身山頂之上,迎着清晨的風,遙望東方朝陽,袁修月低眉看了眼自己的小腹,不禁脣角微翹着感嘆道:“汀蘭,你看這天下,到處都生機勃勃,多好!”
聞言,汀蘭視線微轉,擡眸看向袁修月。
此刻的她,可不像袁修月一般面帶笑容,而是一臉的愁雲慘淡:“娘娘,這一夜都過去了,大將軍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也沒有一點消息,您就一點都不擔心麼?”
“沒有消息,有的時候,就是最好的消息!”
脣角的笑,更深了些,袁修月轉頭看向汀蘭,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姐妹,十分率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哥哥的身手,本宮最是瞭解,你就好好把心擱在肚子裡吧,若我猜的沒錯,最遲半個時辰,他便能帶着影子出現你眼前的這條山路上!”
聞言,汀蘭微蹙了蹙眉,一臉懷疑之色!
雙手揹負着站於距離袁修月身後不遠處,獨孤辰眸光閃閃的,看着對汀蘭沒有一點架子袁修月,不禁脣角輕勾,俊顏含笑。
似是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袁修月眉心微顰,眸華微轉,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望去。
見是獨孤辰,她淡淡一笑,緩緩上前幾步:“嶽王好雅興,也出來看日出啊!”
迎着袁修月的視線,深深凝望着她的笑靨,獨孤辰輕嘆一聲,擡眸看着東方日出,口中卻清雅出聲:“本王是來你,並非看日出!”
聞言,袁修月不禁淡淡一笑。
與他並肩而立,她輕嘆一聲,卻仍是脣角彎彎:“本宮素問,嶽王詭計多端,謀算天下,此刻怎的就沒了城府?竟是想說什麼,便說什麼!”
聽她此言,獨孤辰不禁低聲笑了出來。
轉過身來,看向袁修月,他眉目之間依稀閃過一些寵溺:“本王可以謀算天下,也確實詭計多端,不過到底到底,還是你技高一籌!”
微轉回神,再次瞭望山下美景,獨孤辰輕嘆說道:“江山之大,我獨孤辰與誰說話,都會拿捏三分,但唯對紅顏知己,卻不想藏掖分毫!”
聞言,袁修月的雙眸,不禁閃閃一亮!
輕輕一嘆,似是胸懷山河,她展顏一笑,道:“能爲嶽王紅顏,是本宮的榮幸!”
微側目,凝着袁修月柔和的側臉,只這一刻,獨孤辰覺得,她原本貌不驚人的容顏,竟是光芒萬丈!
輕勾的脣角,再次揚起一抹燦爛弧度,他貪婪的,卻又依依不捨的凝望她許久,終是悠悠嘆道:“世人,有聚,便總有分別,我還是那句話,若是他對你不好,亦或是離國再容不下你,你且要記得,我還在南嶽日日等你!”
聽他的話,袁修月的心頭,不由感慨萬千,知他在看着自己,她輕挑了挑眉,卻始終不曾擡眸:“我也還是那句話,今生今世,絕對不會有那一天!”
“話不要說的太滿!”
手臂微擡,雖有些顧忌,卻仍是皺眉輕扶她的肩膀,獨孤辰輕道:“南嶽的儀仗,現下便要下山了,我該走了!”
低眸輕凝他的手,直看的他訕訕把手收回,袁修月的記憶,彷彿回到了幾個月以前。
記得彼時,在聚仙樓,她與他再相逢時,他重傷中毒,但即便如此,那時的他,卻仍是淡笑儒雅,風度翩翩,倒是今日的他,讓她覺得略顯滄桑!
都是給她害的啊!
“王兄!”
不知何時,獨孤江已然來到兩人身後,今日的他,一身明黃色龍袍在身,雖容顏俊朗,但在陽光的照射下卻略顯陰柔。“儀仗要啓程了!”
幾乎是同時,袁修月和獨孤辰轉身向後,看向身後的獨孤江。
與獨孤江略帶冷意的視線於空中相遇,袁修月眉心輕蹙了蹙,眸色也漸漸泛起冷意:“嶽皇走的如此心急,莫不是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聞言,獨孤辰面色微沉,一臉不鬱的看了眼她身邊的獨孤辰。
按照時間算,今日一早,影子身上的迷情香,便該發作了,是以,昨日午後,他便準備下山,奈何他的王兄一直拉着他讓他處置朝中送達的公文,害他無法即刻下山。
以至於,時至此時,他都不知那個生性倔強的女人,現在到底如何了!
見獨孤江如此,袁修月只輕笑笑,“既是沒什麼要緊的事兒,嶽皇便再稍等片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