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方纔聽說虞秀致懷孕消息後,袁修月在看到離灝凌的反應時,尚能沉下心來思考,那麼此刻……聽到他說離蕭然大難不死,且已然入住安氏一族,她便再也無法如方纔一般鎮定了。
只一瞬間,她的心中狂跳,不由自主的在榻上起身跪坐,凝眉看向眼前的離灝凌:“皇上方纔說什麼?”
“就是你聽到的!”
離灝凌微彎薄脣,雙眸閃閃發亮,睇着眼前,神情之中有震驚也有驚喜的袁修月,伸出大手來撫上她的臉,聲音柔柔的,低低的,讓人聽不真切:“月兒,寧王兄……他沒死!”
聽他如此直言,袁修月不禁身形一顫!
雙眸之中,瞬間有淚光閃動,她內心深處那根緊繃的,自己一直都不敢去碰觸的弦,啪的一聲斷開了,以至於她整個人都向後跌坐在榻上。
不只是她,就連榻前的汀蘭,在聽到離蕭然還活着的消息,也是又驚又喜,神情變幻莫測!
“寧王殿下沒死?真的還活着麼?”一雙清澈的剪水秋眸中,喜悅的光芒微微閃爍,汀蘭眉頭緊皺着,一時竟忘了主僕之儀,竟是出聲對離灝凌詢問道:“皇上,這是真的麼?”
“當然是真的!”
並未轉頭去看汀蘭,而是朝着袁修月笑着,見袁修月眼底的清淚,終是衝出眼眶,自眼角簌簌落下,離灝凌面色溫潤的凝着她,不禁醋意大發道:“在我面前,你爲另外一個男人哭的如此傷心,我可是要吃醋的哦!”
聞言,袁修月不禁撲哧一聲,又笑出聲來。
都這個時候了,他竟然還在如此逗弄她!
“你早知道了是不是?既是早知道,又何以方纔不曾明言,還如此轉彎抹角的,到現在才告訴我!”凝着離灝凌深邃如墨的星眸,袁修月眉頭一皺,不禁擡手繡拳一下一下的捶打着他的胸口。
此刻,她眸中含淚,卻面帶笑容,早已忘了方纔自己心中一直糾結的問題,只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狂喜之中。
離蕭然,那個讓他心疼的男子,他還活着!
他真的還活着!
“喂!喂!喂!”
一連喊了三聲喂,見袁修月拳如雨落,絲毫沒有停勢,離灝凌俊朗的容顏,並無慍怒,卻挑高俊眉,倏地伸手握住她的雙拳,自脣角邊揚起一抹絕世的笑弧,而後禁錮住她的雙臂,傾身將她擁入懷中,他緊皺了下眉頭:“我也是纔得到消息不久,並非存心要瞞你,你此刻打兩拳意思意思也就罷了,且莫要忘了,皇上打不到,你自己現在還是個孕婦!”
“哼!”
窩在他的懷中,嗡聲嗡氣的哼了一聲,袁修月脣角翹翹的,一副不買他賬的樣子。“誰讓你不告訴我!”
聞言,離灝凌不禁無奈抿脣。
天地良心,他不是告訴了麼?!
“皇上!”
榻前,雖得了離灝凌的命令,卻遲遲不曾出去辦差,汀蘭輕抿了抿脣,不禁再次壯着膽子問出心中疑問:“寧王殿下不是跳了烏江麼?如何會起死回生?此刻又如何會入主安氏一族?”
聞言,離灝凌眉峰微動,擡眸看了汀蘭一眼,凝着汀蘭如花一般的面龐,他邪肆一笑,眸色閃動:“怎麼?汀蘭丫頭對寧王兄的事也如此感興趣,莫不是你對他……”
聞言,汀蘭心絃一顫,緊接着面色便倏地一陣燥紅。
“汀蘭你莫不是真的……”睇見汀蘭臉上不正常的紅色,袁修月檀口微噏,一時間竟有些發怔!
汀蘭自幼跟隨在她身邊,卻不曾對哪個男人如此上心過,亦不曾當面表示過什麼,恍然記得當初在南陵初聞離蕭然出事時,她痛哭飲泣的模樣,她不禁恍然失笑!
她只當汀蘭也認識離蕭然多年,多少也該是有感情的,但此刻經由離灝凌如此一問,她於瞬間茅塞頓開,原來……竟是如此麼?!
汀蘭於她,雖是主僕,卻更像姐妹,她不是不關心她,也不是未曾想過她的終身大事。
只是,這丫頭將自己的心思,未免藏的太深了!
但……她若喜歡的是離蕭然,那事情恐怕會……沒有結果!
“皇上又開奴婢玩笑了!”微一擡眸,迎上袁修月明亮的眼睛,汀蘭趕忙低頭輕道:“奴婢現在便去尋了芊芊,那丫頭性子直,心心念唸的都是寧王殿下,若她知道寧王殿下未死,還不知會激動成什麼樣子,奴婢要教上好一會兒才能讓她不把戲給演砸了!”
急急的,一口氣說了好多話,汀蘭有些侷促的對離灝凌和袁修月福了福身,便再顧不得去問離蕭然的事情,轉身就要退出了寢室!
她想着,如今離蕭然未死,便已是天大的喜事,至於他是如何死裡逃生的,她回頭問袁修月便好。
但,尚不等她出得寢室,便聽離灝凌清清冷冷的聲音,再次自身後傳來:“汀蘭,無論是你還是芊芊,自己在暗處高興也就罷了,你們莫要忘了,他如今是叛賊!”
聞言,汀蘭心神一凜!
微微轉身,不敢擡眸去看離灝凌的神情,她顫抖着聲道:“奴婢遵旨!”
語落,她恭身後退,直到退出寢室。
待汀蘭出了寢室,袁修月眸色微擡,盈盈視線衝落離灝凌俊顏之上,並蹙眉說道:“皇上方纔說話的語氣,嚇到汀蘭了!”
“那也總比她讓人抓到把柄的好!”迎着她的視線,離灝凌眸色微深,輕輕喟嘆一聲,他薄脣輕抿對她說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不過具體情況如何,我已然差人去仔細打探,待有了消息,第一個告知於你!”
聞言,袁修月不禁心下一顫。
原來,他是真的才得了消息?!
只是……
眉心輕皺了皺,深凝離灝凌沉默片刻,她方纔低眉斂目的出聲問道:“皇上方纔說先生已然入主安氏一族?”
“是!”
脣角淡淡勾起,離灝凌輕嘆道:“前日前線的戰報所云,卻是如此!”
聞言,袁修月心中一窒,娥眉微蹙着,她眸中思緒複雜:“安氏一族,本只以一個莫須有的寧王之子爲名揭竿而起,若他再去了,豈不是便成了名副其實?讓安氏一族更加如虎添翼麼?”
雖然,離蕭然還活着,她心中欣喜不已。
但若他入主安氏一族,便定爲叛軍之首,是離灝凌的死敵啊!
離灝凌,是她今生最愛之人。
而他,離蕭然,卻是她今生欠了最多的人。
這世上她最不想看見的,便是他們兩人兵戎相見,但如今看來,此事已成定居!
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這兩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有可能在戰場上廝殺,她的心便忍不住陣陣揪痛!
此局,當何解?!
“事情並不像你想的那麼糟糕!”微垂眸華,低眉凝着她複雜的神情,離灝凌眉頭緊皺着輕勾了勾脣角:“最起碼,三國峰會初定,南嶽不會在我離國內戰之時興兵過境,這已是很好!”
聞言,袁修月不禁眉頭微蹙!
雖然,她心中一直都知道,離灝凌心愛之人是她。
但她卻發現,時至此時,在權利的爭奪之下,他竟讓她覺得有些高深莫測,而她,竟有些看不透眼前這個男人了。
這陣子國軍一方,大將軍虞坤連敗數仗,早已是強弩之弓,如今安氏一族,文有離蕭然,武有身經百戰的袁成海,局勢根本大爲不利!
可他,卻仍舊可以輕勾着脣角,笑說事情還沒有她想的那麼糟糕!
“月兒!”迎着袁修月灼燃的視線,見她一直看着自己,卻怔怔無語,離灝凌不禁輕抿了抿脣,轉而問道:“你不打算問我虞秀致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我的麼?”
聞言,袁修月不禁又是微微一怔!
凝眸望着離灝凌,她的眸中卻是異常平靜:“你一直在與我強調,不會做傷害我和孩子的事,我也一直都記得……”
是以,她,一直都在等他的一個解釋!
聽了袁修月的話,離灝凌心中,似是受到巨大的鼓舞一般,親吻她的額頭,他挑眉看着她:“所以,你是相信我的!”
“那……”微擡眸,與他的視線在空中相交,袁修月輕輕一嘆,緩緩出聲問道:“請皇上明明白白的告訴我,虞秀致肚子裡的孩子,不是皇上的!”
“不是!”
薄而性感的脣瓣,一掀一合,離灝凌到底給出袁修月一個肯定的答案!
“不是……”
淡淡的,重複着離灝凌的話,袁修月心思微轉,她並未去懷疑他話裡的真實性,卻又不免於心中心生感慨!
既是不是,那麼……虞秀致肚子裡的這個孩子,便合該也在離灝凌的算計之中。
而那個孩子的父親,既不是他,又會是誰?!
她並不想再去問離灝凌,虞秀致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因爲她知道,那個人無論是誰,虞秀致的結局都已然註定,等到時機成熟,事情一定會大白於天下!
而此刻,她開始有些擔心,那個被自己親生父親所矇蔽,一直叫囂着要爲離蕭然與她報仇的女子,在得知離蕭然未死之時,又該是如何悲慘心境?
不久前,離灝凌還說,虞秀致性情極端,他自有辦法懲治她。
此刻,他懲治的辦法,對虞秀致而言,到底又有多狠?!
在不久的將來,當事情真相大白,她必然會是最悲慘的那個人!
見袁修月深深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半晌兒不語,離灝凌輕攏俊眉道:“有件事情,我並未與你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