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蘭!”
見虞秀致的繡拳,起起落落,不停的落在汀蘭的身上,袁修月心下一疼,作勢便要起身。
但,尚不等她起身,離灝凌的大手,便早已壓在她交握於腿上的雙手之上,不曾看她,他眸色微冷,對大殿上的虞秀致冷道:“虞秀致,你鬧夠了沒有!”
他的聲音,清冷如寒冰,讓虞秀致瞬間便恢復了神志。
怔怔的,倒退一步,她擡眸看向高位上的離灝凌,深凝着他置於袁修月手上的大手,她腦海中精光一閃,旋即心中豁然開朗。她似是突然直接看清了以前自己一直都看不清的東西,深深的,吸了口氣,忍下眼眶中洶涌的淚水,她悽然冷笑道:“縱然我貌美傾城,寵冠六宮,卻永遠都抵不上皇上心中那抹淡淡風華,如今我對也錯,錯也錯……”
因爲父親的欺騙,她違背本意,故意接近離灝凌,卻終是動機不純,永遠都撼不動不了袁修月在他心中的地位。
離蕭然還活着,她本該慶幸,卻又好似肝腸寸斷!
只因她做了別人的女人!
親手斬斷了與他之間,那絲本就淺淡的緣分!
其實,在那時,她便該收手。
但她沒有。
她果真如珠兒所言,一錯再錯,做錯太多了。
直至此時,再難回首,她才恍然!
她好傻!
傻的可憐!
傻的可悲!
傻到,她竟然開始想念自己過去的純真!
微涼的視線,徐徐在大殿之中的每一個人臉上掃過,她的脣角,一直都掛着一抹慘笑,那麼笑,淒涼,婉約,讓人不禁心神一顫!
終至,將視線緩緩停落在顏妃嫵媚動人的容顏之上,看着顏妃明暗不定的眸,她脣角輕勾了勾,轉頭看向高位上的離灝凌:“罷了,罷了,今日之事我認了,那毒害皇后之藥,確實是我給汀蘭的!”
定定的,凝着她萬念俱灰的瞳眸,離灝凌神情平靜,語氣輕蔑淡漠:“朕知道是你!”
“我知道,皇上一定知道是我!”一臉的悲傷之色,虞秀致低眉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輕聲泣道:“皇上……這個孩子,是無辜的!”
“朕知道!”
仍舊是淡淡的三個字,離灝凌眸色如刀,淡淡出聲:“虞家對我離國還算忠心,那無憂之毒,乃是南嶽宮廷秘藏之毒,你是如何得到?”
聞言,虞秀致苦澀一笑!
視線微轉,她轉身看向顏妃所在之處,卻見那美豔動人的顏如雪,仍舊一副淡然模樣!
殿內衆人的視線,同時循着虞秀致的視線,望向顏妃所坐之處,同時皆都大駭!
顏妃,素來在宮中爲人謙和,從來備受各宮尊崇。
是她麼?!
怎麼可能會是她?
靜窒半晌兒,赫連棠不禁出聲打破沉默:“是顏妃?”
在稷山行宮之時,她便與袁修月仔細推敲過。
當今世上,可以接觸到無憂之毒的人,無非是南嶽皇族。
而宮中妃嬪,唯有顏如雪曾經在巍山與南嶽儀仗短暫接觸過。
是以,她和袁修月都知道,這給了虞妃無憂之毒之人,除了顏妃,不做第二人選!
聞赫連棠所言,顏如雪面色驀地一變:“王妃何以如此說話?本宮一向於宮中修身養性,怎會是那教唆她人下毒的惡毒之人?”
微擡眸,深凝着顏如雪臉上的神情,卻不見她眸中露出一絲驚慌之色,袁修月不禁低斂眉目,在心中暗暗一嘆!
今日,此事雖查到了虞秀致身上。
但顏妃這隻狡猾的狐狸,只怕是又讓她逃脫了!
“虞妃妹妹,如今事已至此,若汀蘭反水,則大事不妙,而今之際,已是騎虎難下,若你明日保了本宮,我顏如雪今日便立下毒誓,日後定然將你的孩子,視爲己出,在這冰冷的皇宮中,與他一路扶持!”
腦海之中,忽而浮現出昨夜顏如雪夜探鳳鸞宮時與自己說過的呼,虞秀致淡淡搖頭:“不是顏妃!”
聞言,赫連棠眉頭一皺,袁修月置於離灝凌大手下的手,也跟着輕顫了顫。
直接否定了赫連棠的猜測,虞秀致脣角悽婉勾起,緩緩的擡起頭來,她看向上位上的袁修月,眼角的淚,早已乾涸,“那毒藥,是我無意之中,從鳳鸞宮的一個貼身婢女身上搜得,在我的拷問之下,她只道南嶽嶽王,對皇后情深意切,想以此藥將皇后娘娘迷惑,再另行他法,將她帶往南嶽!”
聞言,袁修月不禁在心底冷笑。
一會兒是離蕭然,一會兒是獨孤辰……
想不到,她這個身懷六甲的孕婦,此刻倒成了搶手貨!
見她如此,赫連棠不禁面色一變:“虞妃,你可知你如此言語,便有可能引起兩國動亂!”
聞言,虞秀致不以爲然的輕笑了笑。
她不如此,兩國就不會動亂了麼?
離國,一直都不太平啊!
如是,在心中腹誹着,她轉睛看向離灝凌身邊安坐的鐘太后,不禁哽咽說道:“太后娘娘,秀致讓您失望了,日後……再不能陪着您的身邊了!”
“早知如此,你又何必當初!”鐘太後微微一嘆,對離灝凌說道:“皇上,如今她既已認罪,便看在孩子的份上,暫時將她幽禁於美人闕吧!”
聞言,離灝凌微微擡眸。
虞秀致於他而言,還有用,他自然會留着。
薄削而性感的脣瓣輕輕一抿,他對鐘太後點了點頭,而後對姬恆吩咐道:“自今日起,虞妃幽禁於美人闕待產,待產子之後,再行定奪,還有……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望!”
聽到他的話,虞秀致脣角勾起,臉上一片蒼涼!
在去年冷宮大火,這宮裡便再沒了冷宮。
只是,自今日開始,她那過去榮寵一時的美人闕,便該是新的冷宮了。
……
時候不長,姬恆便帶着虞秀致前往美人闕。
見虞秀致被姬恆帶走,珠兒不禁擡頭,滿是渴求的看向離灝凌:“皇上……”
“去吧!”
微微垂眸,離灝凌不看珠兒,只對即將行至門口的姬恆輕道:“讓珠兒隨行!”
“奴婢謝皇上!”
接連對離灝凌磕頭致謝,珠兒連忙起身,跟在虞秀致和姬恆身後,緩步離開了大殿。
看着珠兒遠去的背影,袁修月微蹙了蹙眉頭。
方纔,她還一直在想。
在珠兒跟在虞秀致身邊,已然不是一日兩日,即便是有人出再多的銀錢,只怕也買不去她的忠心!
但是此刻,她才恍然!
除了虞秀致,她該還有一位想要忠心的主子啊!
而,那鳳鸞宮裡的藥瓶,便該是他讓她放的!
看來,今日之事,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而終究,誰都不是贏家!
見投毒一時告一段落,顏如雪高懸的一顆心,也漸漸回落。
自桌案前起身,她面色有些疲憊的對離灝凌和鐘太後輕道:“臣妾身子略有不適,先行告退了!”
低眉斂目,瞥了眼殿下垂眸的顏如雪,離灝凌脣角輕勾,眸中卻是一片冰涼:“愛妃既是不舒服,便早些回去歇着吧!”
有顏如雪開頭,劉美人便也跟着起身請辭。
時候不長,福寧宮大殿之中,該走的都走了,便只留下袁修月、離灝凌,還有鐘太後和赫連棠!
“皇上!”
衆人走後,大殿之上冷冷清清,便只剩下汀蘭一人,冷眼看着汀蘭,鐘太後語氣不善道:“如此賤婢,對主子不忠,合該以宮刑仗斃!”
聞言,袁修月再坐不住了。
“太后娘娘!”
輕喚鐘太後一聲,袁修月自座位上起身,對鐘太後輕道:“汀蘭對臣妾所做之事,皆是受那虞妃蠱惑,汀蘭她犯下如此糊塗之事,本因心疼臣妾,如今既是臣妾無虞,還請太后娘娘對她網開一面!”
語落,她作勢便要屈膝跪下。
微擡手,托起袁修月的手臂,離灝凌微微轉身,脣角邪魅一勾:“在母后面前,朕說話比皇后管用,你此刻先求求朕,朕便幫你與母后求情!”
聞言,袁修月不禁眉腳一抽!
擡眸之間,瞥見他似笑非笑的眼,知他是在故意逗弄自己,她不禁眉心一顰,旋即如孩童一般,撇嘴便要哭:“皇上,臣妾穿衣,要汀蘭伺候着才舒服,臣妾用膳,要汀蘭佈菜吃的才香,臣妾……臣妾……”
“好了,朕怕了你了!”
睇見袁修月眼底的淚光,離灝凌不禁眉宇緊皺了皺!轉頭看向太后,他對鐘太後輕聲說道:“母后,如今皇后失憶,只記得汀蘭,而汀蘭今日之後,該再不會有不軌之舉,還請母后看在朕的面子上,暫時容汀蘭將功補過,然後仍舊跟隨皇后身邊伺候着!”
“這……”
擡眸瞥了汀蘭一眼,鐘太後一臉不放心的樣子。
“母后!”
沉寂許久,終是再次開口,赫連棠淡淡出聲:“此事您便應下吧!”
聞言,鐘太後看了赫連棠一眼之後,便輕抿脣角,點了點頭,而後對汀蘭沉聲說道:“汀蘭丫頭,你可聽仔細了,今日全是皇上和賢王妃與你求情,哀家才留下你一條命,日後若你再犯……”
“奴婢若再犯,便千刀萬剮,不得好死!”不等鐘太後把話說完,汀蘭徑自出聲,磕頭謝恩:“奴婢謝太后娘娘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