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該儘快離開!”
淡淡開口,袁修月轉身坐回榻前,擡眸凝着獨孤辰佈滿柔情的雙眼:“你的身份,終究是會被忌諱的,即便你無心插手,但安氏一族會想要拉攏你,若你與安氏一族有了牽扯,朝廷那邊必然會想法設法除掉你,你在這裡……真的很危險!”
聞言,獨孤辰心絃微顫!
他的心,之所以如此,並非是顧忌自己的安危,而是因爲袁修月對他的擔心。
脣角處,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他輕嘆一聲,轉頭望向帳外:“雷洛!”
聞聲,雷洛自帳外掀簾而入。
擡眸看了眼袁修月,他微恭了恭身子,將手裡幾隻裝滿獨孤辰血液的藥瓶,擱在邊上的矮桌上。
“如今天寒地凍,這些即便隔上很長一段時間,也不會出現問題!”擡眸掃了眼幾個藥瓶,獨孤辰低聲對袁修月囑咐道:“即便有這些,你的心也總是會痛,聽我的話,將那個人埋入心底,不要去想,便是你最好的活命之法!”
聞言,袁修月不禁微微苦笑。
心緒飛轉之中,她剛要想起什麼,卻又不得不讓自己將一切深埋。
輕輕擡手,拉起獨孤辰的大手,她凝眉看向他指端那道新鮮的傷口,不禁眸色微暗:“你爲我,已然做了太多太多,這毒……無解,即便你流盡自己的血,我不能活,照舊還是會死,你千萬不要再白費心思了!”
聽她此言,雷洛面色一沉:“離後,你可知道我家王爺,爲你整日操碎了心,你今日不但不謝,反倒如此……簡直就是狗咬呂洞賓!”
“雷洛住口!”
面色陡然一變,獨孤辰擡眸冷冷的睇了雷洛一眼。
雷洛見狀,眸色微斂,便再次低下頭來。
見他們主僕如此,袁修月不禁輕笑了笑,對獨孤辰嘆聲說道:“他說的本就是對的,你又何必讓他住口?”
淡淡擡眸,看向雷洛,袁修月脣角輕勾着,語氣平和,讓人聽不出一絲心緒波動:“雷洛,日後你家王爺,若再要放血救我,你千萬記得,一定要攔他!”
“我……”
微微啓脣,雷洛迎着袁修月的視線,心底卻隱隱有些悲澀!
記得彼時,他與她初相識,她總是可以將她氣到跳腳。
每一次,她整蠱他時,他也都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但是,總也算救過他性命的。
是以,時至今日,凝着眼前身中忘情蠱毒的她,他的心境,卻不知在何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竟然,與他家王爺一樣,不想讓她就此丟了性命!
“出岫!”
見雷洛怔怔不語,獨孤辰語氣微頓了頓,開口想要說些什麼,卻見袁修月緊皺着眉頭,將臉側向一邊,不再看他:“我有些累了,想要再睡會兒,你們主僕先出去吧!”
聞言,獨孤辰俊眉緊皺,轉頭嗔怪冷瞥了雷洛一眼。
迎着他不悅的眸子,雷洛微滯了滯。
帳簾,在這一刻自外掀起。
易容成離蕭然的離灝凌竟如一個平凡男子一般,端着剛剛熬好的清粥自帳外而入。
眸華擡起,見袁修月坐在榻前,他脣角溫柔勾起,但,這抹笑弧並在他看見獨孤辰和雷洛主僕二人之時,便於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微轉過身,迎向離灝凌微冷的瞳眸,獨孤辰心下微暗,蹙眉對他恭了恭身:“見過離帝!”
如今的離蕭然,在安氏一族,已然被擁立爲新帝。
是以,此刻他對他的稱謂,仍舊是離帝二字!
“嶽王免禮吧!”
淡淡的,應了一聲,離灝凌眉宇輕皺:“這一大清早的,你便來到本皇的寢帳,可有重要之事?”
“沒什麼大事,只是與出岫送些東西!”
早已習慣離灝凌冷冰冰的語氣,也知他並不歡迎自己,獨孤辰又看了袁修月一眼,這才輕聳了聳眉頭,對雷洛說道:“雷洛,我們走!”
“是!”
恭身應聲,雷洛隨着獨孤辰離開寢帳。
待主僕二人一走,離灝凌臉色的冷意,便悉數褪去。
擡眸看向袁修月,他緩步行至榻前,模仿着離蕭然的聲音輕聲說道:“我見你睡的香甜,便不曾叫醒你,如今已然過了巳時,可覺得餓了?”
“是有些餓了!”
不曾去懷疑過眼前之人的身份,袁修月對離灝凌輕笑了笑,秀眉微蹙着看向他:“獨孤辰此來,其實是爲了救我,先生爲何對他態度如此冷淡?!”
聞言,離灝凌冷笑了笑。
“你怎麼不說,那忘情蠱毒是出自南嶽?如若不是他們獨孤一脈,你也不會身中劇毒了!”語氣微冷的如是說道,迎着袁修月晶晶閃亮的星眸,離灝凌心思微轉,淡淡說道:“自那次在麗山之上他一再強迫你我,我便對他沒什麼好印象!”
“先生好小氣!”
忍不住輕笑了笑,袁修月擡眉望向離灝凌手裡的托盤:“今日早膳如何?”
見狀,離灝凌將手裡的托盤置於矮桌上,用筷子夾了些小菜拌在粥碗裡,在用湯匙舀了一勺清粥,送到袁修月嘴邊:“你身子不好,不適合太油膩的飯菜,我問過行營裡的軍醫,他只道清粥小菜便是最好!”
從不從想過,眼前之人,便是自己心愛之人。
袁修月笑凝與離蕭然如出一轍的離灝凌,對他輕搖了搖頭:“先生還是讓我自己來吧!”
說話間,她輕輕擡手,接過他手裡的粥碗和湯匙,舀了一勺送到嘴裡。
清粥入口,一股奇怪的滋味瀰漫舌尖,袁修月的俏臉瞬間揪起。
一直在觀察着她的反應,離灝凌不禁輕聲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
看了眼手裡的粥碗,袁修月微頓了頓手,而後又舀了一勺喝了。
邊和,她還邊在心中暗自感嘆。
今日,這做粥的廚子,該好好謝她。
否則,指不定要如何重罰呢!
在她身邊,離灝凌一直深凝着她喝粥的樣子,視線從不曾離開過分毫。
被他炙熱的視線瞧得有些不自在,袁修月輕咳一聲,將口中清粥嚥下,對他凝眉問道:“先生沒有政事要忙麼?”
“沒有!”
直接搖頭,離灝凌輕笑着說道:“今日開始,我有大把大把的時間陪着你!”
聞言,袁修月不禁被剛剛入口的清粥嗆了一口。
“咳咳——”
擡起手來,一下下的輕撫袁修月的後背,離灝凌緊皺着眉頭,淡淡說道:“你慢些,又沒人跟你搶!”
微垂眸華,見她的脣角,沾了些許粥漬,他不曾多想,在袁修月的注視之下,以拇指撫過她的脣。
因離灝凌親密的動作而微微一滯,袁修月眸色微斂着,又輕咳了兩聲,脹紅着俏臉,將頭轉向一邊。
見她如此,離灝凌薄脣輕抿。
伸手接過她手裡的粥碗,他輕笑着說道:“還是我來餵你吧!”
“不用!我吃飽了!”
袁修月眉頭輕蹙了蹙,躲過離灝凌送到嘴邊的湯匙。
看着她蹙眉轉頭的模樣,離灝凌倒也不惱!
將手裡的粥碗放在矮桌上,他將自己的大手攤開,凝着手掌上的一片不正常的紅色,他不禁輕嘆一聲:“我從不曾與誰熬過一碗粥,今日這是第一次,爲此還燙傷了手,卻不想這喝粥的人,卻沒什麼胃口……”
聞言,袁修月心頭一顫!
回眸凝向他的微紅的手掌,她心下微窒了窒,旋即不悅蹙眉:“行營之中,難道就沒伙伕了麼?何以你親自下廚?”
凝着她眉頭緊蹙的樣子,離灝凌如沐春風的笑着:“伙伕當然有,但我……卻想親手給你做!”
“你……”
迎視着他臉上溫潤如風的笑容,袁修月的心神,竟出現了短暫的怔愣。
莫名的,心間涌起一股痛意,她驀地轉身,蹙眉說道:“先生,我曾所過的,你不要對我這麼好,你這樣做,只會讓我覺得有負擔!”
聞言,離灝凌心情大好!
輕嘆一聲,他自榻上起身,在她身前緩緩蹲下,擡眸望進她略帶驚惶的眸海:“我對你好,並無所求,你不必有所負擔!”
聽到他的話,袁修月的心,竟然驀地又是一陣抽痛!
這,不正常!
深凝着眼前這張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俊臉,袁修月凝眉擡手,想要撫上他的臉,卻見離灝凌先她一步站起身來,語氣淡淡道:“如今母后和你父親都已然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待會兒你便把臉洗了吧!”
“呃……”
心間的痛意,於頃刻間煙消雲散,袁修月輕眨了眨眼,點頭應聲:“好!”
坐身銅鏡前,袁修月取了藥水,將臉上的易容膏緩緩洗去。
片刻之後,本該屬於袁明月的那張清麗容顏不復再見,袁修月那張平凡中帶着些許別樣風韻的面龐,卻是躍然鏡上。
站在她身後,深凝着鏡中女子憔悴的容顏,離灝凌輕勾了勾脣角,眸色幽暗不定:“月兒,你瘦了好多!”
於鏡中迎上離灝凌的眸,袁修月翩然一笑:“先生不覺得,能活着於我而言,便已然很奢侈了麼?”
聞言,離灝凌的眸色,不禁又是一深。
扶着袁修月的肩頭,將她轉過身來,他深凝着她的俏臉,神情款款道:“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在我眼裡都是最美的……”
心下,驀地又是一動,袁修月迎着離灝凌的視線,眸光微微閃爍。
靜靜的,與她對視了許久,離灝凌眸色含笑,剛要出聲,卻聞安太后的聲音,在帳外響起:“杜生,你與哀家讓開,哀家要見皇上!”
聞聲,離灝凌瞳眸驟然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