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師巧巧乘着慢悠悠的牛車,搖搖擺擺的從鎮上回來!現在她的兩間鋪子都上了正軌,所以接下來,她準備和易家合作,在縣裡,開始他們的定製!這一次,她回來是……習慣性的看看!
是的,看看!肚子快六個月了,肚子很大,如果不是肚子裡的孩子,她可能早就去青州了!每隔半個月,她總會習慣性的回來看看,她總是希望,在他們的家裡,當她打開門的瞬間,她會看到湛雲志笑米米的迎接她!她已經失望了好幾次,可下一次,她還是會再次告訴自己,指不定這一次,就是真的了呢?
“巧巧啊,你這一次回來準備呆幾天啊?”前面趕車的任叔回過頭來問師巧巧!
現在的他,差不多每天都要往鎮上去,每天給鎮上的鋪子送貨!其實師巧巧可以叫別人,鎮上又不是沒有馬車!可是,這丫頭每次都叫自己,任叔感謝師巧巧,所以,對師巧巧的事情,他十分關心!
任叔知道她每半個月都會回來一次,找赫大夫把把脈,然後把自己畫出來的新花樣交給戴氏,再慢悠悠的去鎮上,再從鎮上去縣裡!
每一次都這樣!如果不是師巧巧這一胎挺穩的,戴氏是絕對不會同意師巧巧這麼做的!這丫頭實在是太大膽了!挺着個肚子,就敢這麼張狂,要是出了點什麼事,到時候想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可能明天或者後天就走!”師巧巧臉頰長了幾粒妊娠斑,使得她看起來多了幾分俏皮可愛!“到時候要麻煩任叔,再把我送到鎮上去!”
“這個沒問題!”任叔很乾脆的回答師巧巧!
過年那會兒出了湛娟的事情,所以,村裡人人自危,都不輕易出門,生怕被那個心狠手辣的湛娟碰到!所以,這幾個月以來,任叔的生意都不怎麼好,若不是師巧巧一直照顧,估計連家裡小孫子的束脩,都交不起了!
任叔的老闆,三十多歲的時候就過世了!留下一個兒子和女兒,可惜兒子幾年前被徵去打仗,死在了戰場上,留下一個孫子,他的兒媳婦,在兒子死了之後,就改嫁了!如今,他膝下就剩下這麼一個孩子!
那孩子喜歡唸書,任叔家裡的一條牛,就是他們家唯一的經濟來源!這裡的束脩有點貴,安平莊是大村,村裡也有學堂,是個秀才!秀才倒是個不錯的,可他有一個貪便宜的媳婦兒,所以,束脩收的有點貴!至少,對他們鄉下人家來說,是貴了!
任叔爲了讓孫子唸書,自己就趕車!師巧巧沒嫁到安平莊之前,都是趕集那天!後來,就改成了天天替他們鋪子送貨!
任叔人不錯,所以,師巧巧一直用他!而且,她同情這樣一位老人,所以,想要給他自己力所能及的幫助!
把師巧巧送到她家門口,任叔幫忙,把她的包袱替她送進屋!站在大門前,看着緊閉的大門,再看着自己走之前把鎖擺弄的位置,一點也沒變化,她的心,無比的失落!還沒有回來,湛雲志,到底是你已經忘記了我的存在還是你真的不在乎了?
前世她看到史書上的那句話“糟糠之妻不下堂”總覺得十分質樸!可是現在,看看她自己和湛雲志,這句話卻顯得無比的諷刺!糟糠之妻不下堂?不,湛雲志怕是*在懷,已經忘記了她是誰了吧?
搖搖頭,將這個念頭甩出去!她是師巧巧,她是前世那個喜愛diy的師巧巧,是前世那個成功的做出自己品牌的師巧巧,她不要把自己變成這個時代裡的師巧巧!所以,哪怕只有她一個人,她也要好好的活着,自信的活着,她要做獨一無二的師巧巧,哪怕有一天湛雲志再次站在自己的面前,哪怕他身邊已經有了他人,她也要他們側目看自己!
這樣一想,她才稍稍舒服了一點!回過頭來,對任叔說道:“任叔,謝謝你,不過,不用麻煩了,我自己進去就好了!”
任叔看了看手中的包袱,也不是很重,跟師巧巧說了一聲,就走了!
師巧巧拿出鑰匙,打開門!
這個房子冷冰冰的,什麼都沒改變,唯一改變的就是院子裡的幾棵樹,那是去年湛雲志去山上移下來的,都是果樹,其中的兩棵桃樹已經花謝了,上面結了一個個拇指般大小的桃子!還有幾棵梨花,花還沒謝,不過,雪白的花兒已經變得暗黃,看樣子,也就在這兩天。怕是就要謝了!
往後院去的路上,結了兩三個蜘蛛網,上面還粘了幾隻蒼蠅蚊子,院子裡雜草叢生,窗櫺邊上,都積滿了灰塵!明明半個月前纔回來的,爲什麼,爲什麼她會覺得自己幾年不曾回來了!
師巧巧神情恍惚,身後的大門還沒關,奶牛也被她帶到縣裡去了!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奶牛替她咬住了湛娟,後來傷好以後,師巧巧捨不得它,就帶着它一起,去了縣裡!
這屋裡,除了牆角的蜘蛛和雜草裡的蟲子,怕是沒有活物了吧!呵……師巧巧輕笑一聲,推開門,一股子清冷的氣息撲面而至!
師巧巧進屋,習慣的坐在梳妝檯前,暗黃色的銅鏡面前,她的模樣似乎變了不少!以前的師巧巧是美麗的,也是驕傲的!那時候的她,彷彿是出生的朝陽,不管走到哪兒,都能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可現在的她,不少朝陽,只是山澗中的一株幽蘭,靜靜的散發幽香,那種耀眼的光芒因爲懷孕,變得溫柔了許多!她的臉頰圓潤,那雙杏眼,還是以前那麼大,以前裡面都是澄澈透亮,那雙漂亮的眸子,彷彿被一層什麼東西給阻隔了!
視線落在自己的肚子上,而此時,似乎知道孃親心情不好,肚裡的寶寶伸了伸腿,師巧巧輕輕撫摸着肚子,似乎在給孩子無聲的安慰!
寧文熙給的那些珠寶,都被她放起來了!只有銀票……她現在,也只剩下銀票了!
師巧巧在想,還有三個月,她不會在縣裡把孩子生下來,所以,到時候還要在這屋子裡!孩子,大約是在七月份左右出生,那時候還在三伏天,所以,自己要準備的東西還比較多!
對於生孩子,師巧巧是陌生的!但儘管陌生,她也知道,自己的肚子實在是太大了!同樣月份,別人的肚子可沒自己的肚子大!這一次她回來,除了那個希望之外,還有就是想去找赫大夫把把脈,是不是自己吃得太好,才使得肚子裡的孩子長得太大了!
作爲一個現代人,師巧巧實在是太清楚難產了!古代又沒有剖腹產,一切都要靠自己!所以,她十分注意運動,哪怕是挺着這麼大的肚子不舒服,她每天都會讓自己走走路,做做瑜伽!她還記得一點孕婦做的瑜伽,不知道管不管用,反正,先做了再說!
師巧巧從鎮上回來,也帶了一些吃的回來!所以,她挺着肚子,一邊收拾屋子,一邊扶着腰喘着粗氣!
不知道戴氏從哪裡知道師巧巧回來的消息!從家裡拎了一籃子的蔬菜和蓮花嫂子還有曹氏一起來了師巧巧家!
不過他們還沒進門,就聽見村裡有名的八卦嘴薛氏在師巧巧家不遠處,跟村裡的幾個女人嘀嘀咕咕!
要真是悄悄的,或許戴氏他們也就算了!可是,他們的聲音還真的是不小!原本不想理會他們的戴氏,聽到他們的聲音,硬生生停住了腳步!
“……嘖嘖……這次人家可是大少爺了,怎麼會還回來我們這種小地方?”
“呵呵,是啊,以前我就覺得他不是我們這種小人物,看看,先是自己當上了百戶,現在,居然是什麼將軍的兒子了!你們不知道,據說他們父子兩長得太相像了!難怪我總覺得那孩子和湛守光長得不一樣,原來根本就不是他的種!不過,我也明白湛守光那種心情,不是自己的種,還非要替別人養着,總覺得自己頭上戴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你們說,他現在是什麼少爺了,那這屋子裡面那個……呵呵……你們覺得還有戲麼?”
“怎麼可能?你當人家是傻子麼?雖然長得……好看了一點,但說到底,不過還是個村姑而已!人家現在是大少爺,想要什麼樣的姑娘沒有?還會喜歡這種要什麼沒什麼的村姑?我可是聽說那些大家閨秀,人家從小久久學習琴棋什麼玩意兒的,一個個的,長得可漂亮了!”
“說的也是啊,你們看,這都好幾個月了,那個師巧巧挺着個大肚子,這男人都沒回來……嘖嘖……男人走了,她懷孕了,這孩子……還不是知道是誰的呢!”
“……”
戴氏越聽越生氣,她把手上的籃子遞給蓮花嫂子,拐過去就大喝一聲:“你們再說一遍!”
薛氏他們沒想到說人壞話被人抓包,這感覺,真心酸爽啊!
“呵呵……我們剛剛說什麼了麼?”薛氏臉皮厚,其他幾個都低下頭去了,不敢去看戴氏的臉!聽到薛氏問他們,也沒有一個擡起頭來!薛氏有點尷尬,自顧自的說道:“我可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說啊,我走了,我走了!”
“站住!你這個臭婆娘,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舒服?看老孃不撕爛你那張臭嘴!”戴氏挽起袖子!
戴氏的體格在村裡這麼多女人中,算是拔尖的!薛氏一見,嚇得臉色蒼白,急忙倒退,說道:“戴氏,你別……我們只是說說而已,再說了,湛雲志不是沒有回來麼?難道還不許我們說了嗎?你別管的太寬了,對你沒什麼好處!”
“呸!懶婆娘,你以爲誰都像你一樣,滿嘴噴糞?看老孃不把你那張嘴丟進茅坑裡,讓你燻人,讓你臭人!”戴氏氣勢洶洶,嚇得薛氏哇哇大叫,“戴氏,你想通過巴結師巧巧去討好湛雲志吧?你以爲你自己有多好?你當真以爲我們村裡的人都是傻子麼?你去討好啊,是不是覺得我戳穿了你的陰謀,生氣了,想打人了,你來啊,你來啊……”
薛氏不怕死的繼續說着,戴氏氣得跑過去!戴氏體格強壯,但是卻沒有薛氏靈活,薛氏躲躲藏藏,戴氏好一會兒都沒有抓到她!
薛氏更加不怕死了,大喊大叫,“你看,我說中了吧?戴氏,你自己也不要臉,你們家有現在,不就是巴結他們兩口子麼?現在師巧巧被湛雲志甩了,人家娶大家閨秀去了,你再去巴結人家,我告訴你,你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你以爲你能討到什麼好處?呸!”
薛氏是嫉妒了!她在村裡的名聲不好,基本上村裡的人都不太喜歡跟她打交道!如今師巧巧在村裡辦了個什麼作坊,農閒的時候,村裡基本上的女人都在作坊做事,每天賺的錢,不比男人差!
正是因爲如此,所以,女人的地位在村裡日益漸長,薛氏也想去,無奈,戴氏把持着作坊,她根本進不去!薛氏是那種喜歡貪小便宜的,她喜歡往家裡撈東西,但如果要撈出去……不好意思,家裡的點點滴滴,只要拿出去一點,她都覺得像是挖了她的心肝一般疼!時間一長,大家都知道她的性子,這種貔貅一般只進不出的人,誰還願意跟她交流?
就連最基本的人情往來,只要涉及到他們家,大家都要好好的盤算盤算!所以,薛氏嫉妒戴氏,嫉妒她不僅僅能夠掌握作坊,有人進去或者是拿工錢,都要從她手上經過!那種掌握大權的感覺,她一輩子都沒嘗試過!你說她能不嫉妒麼?
蓮花嫂子急忙拉住戴氏,“嬸子,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她這種人,村裡誰不知道她的性子,你跟他生氣,不值當!”
“呸,你說誰呢?你也是師巧巧的狗腿子!她給你們好處,你們一個個的,都想去抱師巧巧的大腿!哼,她再怎麼厲害,現在怎麼樣,還不是被男人甩了?她肚子裡的孩子,誰知道是誰的呢!”
薛氏梗着脖子,不怕死的繼續說道!
“你別攔着我!這個死婆娘,老孃非要撕爛她的嘴巴不可,太臭了,真的是太臭!”
豈止是臭這麼簡單啊?蓮花嫂子暗暗在心裡說道:“嬸子,她是嫉妒呢!肯定是因爲你不讓她進作坊的事情,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巧巧還在屋裡等我們的菜呢,嬸子……”
好在蓮花嫂子終於勸住了戴氏,薛氏見戴氏走了,仰起脖子,衝她們的背影喊道:“哼,你們是心虛了吧,我就知道,你們想要抱……啊!!”
原本走了幾步的戴氏突然倒回來,給薛氏一巴掌!那一巴掌,戴氏幾乎用盡了全力,薛氏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到處都是星星,她晃晃悠悠的,好一會兒,才感覺到自己的嘴裡一股子腥甜味!
戴氏冷笑一聲,“薛氏,管好你的嘴巴,如果下次我再聽見你說巧巧的壞話,我敢保證,老孃絕對不是給你一巴掌那麼簡單!我覺得會打得你連你娘都認不出來!你還別不要跟我說那些,老孃現在有錢,只要你沒死,我願意出錢給你治病,怎麼樣,你敢麼?”
薛氏被戴氏這霸道的話語給震住了!她有錢!是啊,現在戴氏賺的錢,可比他們搗鼓田地賺得多!所以,今年他們家的田地都佃出去了!
熟悉的敲門聲,師巧巧丟下掃帚就跑出去!打開門,看到戴氏和蓮花嫂子,她的心一點一點,再次落回冰湖裡!不是他,不是他……可能,真的就像他們外面傳的,湛雲志娶了一個溫婉賢淑的大家閨秀,像她這種鄉下*,當然是再也不要聯繫了!是她傻了!爲他找了那麼多借口,爲他還想自己去青州……現在看來,怕是都不需要了,那個司徒將軍,他明明就看不上自己,她看得出來!他們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這樣也好,只是苦了自己肚子裡的孩子!
師巧巧低下頭,輕輕的撫摸着肚子,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嬸嬸,嫂子,你們怎麼來了?”
她的笑容那麼淡,看得戴氏都忍不住心酸!這丫頭怎麼就那麼命苦呢?先前的十多年,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好不容易那個盧生財死了,又要守孝,再然後,她成親了,嫁給了湛雲志,大家都在想,他們應該會過得很幸福的時候,現實再次給了她狠狠的一擊!湛雲志是司徒將軍的兒子,是真真正正的少爺!湛雲志離開,去了青州,而她……
她越是這樣笑着,戴氏的心就越疼!她明明看到她開門的瞬間,臉上揚起的喜悅之情!她知道,那不是因爲她的原因,而是因爲她即將要見到自己喜歡的人了!可是,再看到她的笑容一點一點的滅下去,再然後,換成了她心疼的笑容!
“我看到任叔了!他回去的時候就跟我說了,這不,正好家裡還有些剛摘的蔬菜,我給你拿來,你嚐嚐鮮!”戴氏熟稔的放下籃子,“你這丫頭,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你回來住我家去,你看看你,那麼大的肚子了,還幹這些事,你要是摔了碰了,可則呢麼辦?你這丫頭怎麼就是不聽話呢?”
戴氏念念叨叨的,可是師巧巧卻覺得異常溫暖!她淡淡的笑着對蓮花嫂子說道:“嫂子,麻煩你今天來一趟了!你先坐會兒吧!”
“巧巧,嬸子說的沒錯,你別死倔着,你現在身體特殊,你要是真的摔了碰了,嬸子還不得埋怨死自己啊?你不爲了自己着想,也爲嬸子着想啊!”蓮花嫂子語重心長的說道:“好了,你也別招呼我了,你自己去坐着,我自己知道!這是虎子他爹上山去打了幾隻兔子,我給你留了一隻,你吃吃看,這兔子肉啊,我醃好了!”
“嬸嬸,真是謝謝你啊!”師巧巧眼眶微酸,每一次回來,作坊裡面的人都會給自己送菜或者是其他的吃的,但只要帶上和蓮花嫂子和曹氏他們幾個常來,別的,只是來過一兩次,再多的沒有了!
這個世界上,想要贏得別人的真心,只要你自己拿甄欣去交換!沒有別的途徑去走,所以,他們幾個對自己的真心,她真的十分珍惜!同時,又覺得不太好意思,畢竟,畢竟……他們之間除了僱主和僱工的關係之外,剩下的就是鄉親了!
“謝什麼謝!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巧巧啊,你去外面站着,我跟嬸子幫你收拾收拾屋子!你一個大肚婆,可不要跟我客氣了,你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太客氣了!”蓮花嫂子一邊讓師巧巧出去,嘴上還不忘說師巧巧!
師巧巧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好,我去廚房看看!”
有了戴氏和蓮花嫂子的幫忙,這頓飯很快就做好了!現在師巧巧正是吃得最多的侍候,可是她寧願餓着,也不敢多吃!
戴氏見師巧巧只吃了一碗飯,不由得問道:“巧巧,你是不是不舒服?”
師巧巧搖搖頭,“不是的嬸嬸,我只是……我感覺我的肚子實在是太大了,我擔心……所以,所以才吃的比較少!”
戴氏看了一眼師巧巧的肚子,確實很大!“確實是,只是你才六個月,現在就開始吃那麼少……等下我去叫赫大夫來替你把把脈,你別出去了,知道嗎?要是摔着了,就真的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