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大哥?你姓易?”
忽略後面那一句,獨孤肯定地笑了。
重雪看窗外天色算了算時辰,便走近獨孤:“四個時辰已到,我可以……”
怕獨孤又發怒不讓她碰,她不敢說完。獨孤瞭解她的心思,並不點破,伸出手說:“多謝。”
重雪將手輕輕撫上獨孤的手腕,脈象平穩有力:“看來蛇毒已完全清除。我可以看你的……”她弱弱地指了指獨孤的右臂。
重雪的模樣實在可愛,獨孤差點沒忍住上揚的脣角,強忍着笑意點頭。
重雪把纏在獨孤右臂的帳帶解下,見昨日縫合的傷口癒合迅速,也就放下心:寒露解毒消炎,研製此丹一顆連爹爹都用了七七四十九天,島上藥材難覓,唯一剩的十二顆,她身上就有十顆。也因爲珍貴,鐵草衣需緊貼肌膚爹爹也要想方設法把它放進最安全的鐵草衣中,也多虧爹爹如此細心,纔沒讓寒露也被海水捲走。
獨孤面色鎮定,心中卻暗暗驚訝:世間竟有這等奇藥,短短四個時辰,居然解了無藥可解的白眼蛇毒,還讓失血過多的傷口癒合得如此迅速。
夏重雪,你到底是誰?
又看了看被縫合的傷口:“你小小年紀,手法卻如此熟練老道,一點不輸行醫多年的大夫。”
“我十歲就給爹爹打下手了,故而經驗頗多。”
“你爹能研製出如此奇藥,想必是一方神醫?”
“萬花谷。”重雪謹遵父命,從容應答,還邊答邊認真地將昨日備好的帳帶重新爲他包紮。
獨孤:“……”
真是意外地難對付。
重雪繞完最後一圈,打上結:“你的傷情況良好,這幾日稍作休息即可痊癒。”
“多謝,只是……”他就不信她這個邪。
“嗯?”難道傷口還疼?
“你可知男女授受不親?”
他看着重雪爲他包紮的傷口,說得雲淡風輕。
“知道。”易大哥怎麼忽然說這個?
“那……”獨孤假裝一臉爲難,緩緩開口:“你我這樣,算不算肌膚之親?”獨孤聲音低沉,說得曖昧,期待着重雪面紅耳赤,不知所措的樣子。
然而……
重雪想都沒想,面不紅心不跳地脫口而出兩個字。
“不算。”
打得他措手不及。
風華絕代了二十多年的獨孤,竟然在夏重雪這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這裡屢屢挫敗。
但是,這個感覺居然……
還不賴。
真是對她越來越好奇了。
“爲何不算?”
“這個問題我也問過,娘說,醫者救死扶傷,免不了與病者觸碰,豈能拘泥於這些繁文縟節?”
獨孤暗暗訝異,能說出此番道理,看來她娘也非俗人。重雪舉手投足間都是大家閨秀的氣派,應是書香門第之人。她又有這般神奇珍貴的藥,樣貌清麗,身姿玲瓏柔弱似江南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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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爲何來到這裡?又爲何淪落風塵?
一想到重雪在這青樓裡會被男子碰觸,他便頓生殺意,憤怒得想踏平這鬼地方。
“是誰……”
門外突然傳來開鎖的聲響:“把門打開。”
談話又一次被打斷,重雪一聽是吳媽媽的聲音,急忙跑去門邊。
門一開吳媽媽就習慣性地看向桌上的食物,隨即便得意地笑了:“看來你是想通了?”
重雪奇怪,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就明白了。
“我只想立刻離開,中原百姓……”
“夠了。”本來以爲她想通了,沒想到還是冥頑不靈。這百花大賽在即,她再拖下去事情可就難辦了。這屆百花大賽不僅有白銀一百兩,還可以嫁給京城來的王員外作妾。這姑娘的那件脫不下來的裡衣很是棘手,王員外那時肯定要找我麻煩。不過我早就不想做了,到時候拿到錢一跑,哼!
可這丫頭性子烈的很,又是不吃飯又是一心離開的,軟硬不吃……對了。
吳媽媽心生一計,硬下的臉色又軟下來,掩住心中的陰謀:“夏姑娘鐵了心離開?”
重雪正奇怪吳媽媽坐在那裡想什麼這麼入神,卻突然見她軟下臉色問她:“是。”
“那這樣,你答應參加百花大賽,贏了我便放你離開。”
“贏?我從未聽說過百花大賽,二來我也不知比什麼,我如何贏?”
“你……”還以爲她不諳世事,會開心答應,沒想到心思如此縝密,不過,你個毛都沒拔乾淨的黃毛丫頭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哎呦,這還不簡單?你只要站在那,跳跳舞唱唱曲兒什麼的就行了。”
跳舞?
重雪耳邊響起孃親說的:出島後千萬不可在人前跳舞。
“不行,我不跳舞。”重雪立刻拒絕,又想了想:“我也不會唱曲。”
“那琴棋書畫總會一樣吧。”
重雪搖頭:“不會。”
“你……”不可能,她這相貌定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怎麼可能都不會:“不會?我看你是不想離開吧。”
“我當然想離開。”
“那你還這也不做,那也不做的?要想離開你就得做。”
“可我真的不會。從小娘就叫我學,但我就是學不會。”
吳媽媽見重雪滿臉認真,便信了幾分,罷了罷了,只要她答應,一切好辦。
“行,兩天後百花大賽就要舉行,你就好好養好你的這張小臉。那些到時候再說。”
吳媽媽計謀得逞,心情大好,高高興興地走了。
重雪目送吳媽媽離開才放心進了裡屋,卻見獨孤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爲何這樣看我,可是我臉上有東西?”重雪用手擦了擦臉。
“你爲何答應?你不知道百花大賽是什麼就答應?”獨孤臉色嚴肅,語氣也帶了些責怪。
獨孤突然如此讓重雪感到奇怪:“爲了中原還在受苦的百姓,我一定要用盡一切方法離開,我雖不瞭解這百花大賽,可聽吳媽媽所說並不難,我總得試試。”
“中原?你要去治療瘟疫?”
“你也知道此事?”
“所以爲了那些快要死的人你就不顧一切了嗎?”
快要死的人?獨孤的話惹怒了重雪:“易大哥,你怎麼能這樣說。”
“夏姑娘,發生什麼事了嗎?”小翠聽到響聲立即詢問。
這一聲驚到了兩人,重雪冷靜片刻,回她:“沒事。”
“那您方纔……”
“沒什麼,我……我沒事。”
小翠知道定有什麼事,今早也是。算了,夏姑娘爲人善良,還是繼續裝作不知道吧。
“知道了,姑娘,有事便叫奴婢。”
重雪爲逃過一劫鬆一口氣,獨孤可都看在眼裡,聲響這麼大,這丫鬟可真好‘打發’。
獨孤看了一眼重雪,背對着她躺下。不行,這裡她不能呆太久,可不是每個人都像這丫鬟護着她。只不過……她的寒露解了蛇毒,卻恢復不了壓制蛇毒耗損的內力,他一個人可以來去自如,可若帶上她,連出這裡都難。
重雪看獨孤這般動作,知曉他生了氣,又不知他爲何生氣。但百姓爲重,她以爲她並未做錯。
一天下來,小翠又按時送來兩次吃食,重雪爲獨孤把了兩次脈,傷口還要一段時間就可痊癒。
但是……
直到重雪熄燈睡了獨孤都沒說一句話。
重雪趴在桌上,看了看依然背對她的獨孤一眼,耳邊聽着熟悉的**聲,閉上眼睡了。
良久之後,獨孤聽見重雪規律的呼吸聲才轉頭起身,習武之人腳步再輕,耳尖的重雪亦能有所察覺,而獨孤卻能輕輕鬆鬆地靠近她。他走到重雪旁邊,透過月光凝視着重雪清豔無雙的俏臉,剛想用手撫上重雪的臉,窗外的一聲似貂兒鳴叫的哨聲劃破了此時寧靜的夜空。
獨孤將手收回,看着窗外,淡淡一笑:他還是來了。
他知道重雪淺眠,故而只抱來一條薄被爲她蓋上,輕輕打開窗,月色便灑了一地,他回頭一笑:重雪,等着我回來。
只見他縱身一躍,迎着月色飛去。
重雪寅時習慣性的轉醒,這兩天都是趴在桌子上睡,着實有些不舒服。重雪支起身子,身上的薄被滑落在地,她彎下腰撿起薄被,心中嘀咕:怪不得方纔感覺體溫低,原來是爲了適應薄被的溫度。
重雪望向牀鋪,正想向獨孤道謝他爲她蓋了被子,卻發現空無一人。四處張望找尋,卻掃到打開的窗子。
看來易大哥走了,還是爲昨日之事?
重雪想到這立刻就對這個猜想感到好笑:易大哥豈是小氣之人,定是有難言之隱纔不告而別。
只不過……
重雪有些難過:“易大哥算是我在江湖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如今不告而別,我又是孤身一人了”。重雪望着窗外寧靜的後院:“百花大賽,吳媽媽說得簡單,可要想贏定絕非易事。我在這已耽擱半月,不能再拖了。”
……
明月掛空。
重雪正在換上吳媽媽爲她準備的衣服,小翠解下重雪的腰帶,吳媽媽和荷花坐在屏風外,吳媽媽悠悠開口:“夏姑娘,你已半月未沐浴,北方天燥,不如讓下人去給你放水準備如何?”
重雪依舊拒絕:“多謝媽媽美意,不用麻煩了。”
這半月以來吳媽媽多次想方設法勸重雪沐浴,就想讓她脫下鐵草衣,可重雪說什麼也不答應。
荷花知道吳媽媽的心思,也搭着說話:“夏姑娘,您都半月未沐浴了?這該有多難受啊,您都聞得下去那個味兒?”
荷花語氣刻薄,說得諷刺,但重雪就是無動於衷,默默拒絕。
重雪讓兩人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只好作罷。
屏風裡,小翠最後爲重雪繫好腰帶,再理理衣領,然後退開兩步,打量着重雪,滿臉驚豔,大聲讚歎:“姑娘,您可真是美若天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