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複雜沉重地踏上歸程,夭夭的自責仍在我耳旁纏繞,每個字都似一根針,讓我刺痛難忍。如果說同遊時的虛驚,讓我驚惶難過到流淚,那麼剛剛我已無淚可流。那種痛苦到一片黑暗,壓抑到不能呼吸的感覺,讓我懂了夭夭的幸福對我生命的意義。
我很清楚自己對小雨的迷戀,沒有她我的生命將失去意義。可夭夭對我何嘗不是如此?這個年輕倔強的女孩兒已把所有的希望和幸福寄託在我身上。如果有一天她發現自己深愛的男人一直在偷偷背叛她,她會怎麼樣?我簡直不敢想。
夭夭和小雨,我都離不開,該怎麼辦呢?難道愛情的承諾就是爲了讓人痛苦?
昨夜的幸福絲毫不能緩解我沉沉的痛楚,我到了公司,燃了支菸,頹敗地倒在椅子上,闔上雙眼,肺細胞的消費或許能讓我得到安寧,哪怕是暫時的。
有人來了,我知道是小雨。
我睜開眼,掐滅香菸,打起精神迎上去。我不想讓自己情緒影響她初爲女人的幸福。
小雨關好門,側坐在沙發上,臉上是融融的笑意。看着小雨紅潤僚人的面靨,我心裡的痛苦不覺減輕了幾分:“小雨,還痛嗎?”
小雨輕輕搖頭,把雙肘支在我腿上,兩手託着下額望着我。我撫着她的秀髮,也默默看着她。我們已形成一種默契,相對於語言,更願意用眼光的交流達到彼此心靈的相通。當四目相對,心與心同時交匯,柔柔的情意,在兩心之間如清水般流,也如流水般清。
我們共對着,默默地享受着這份柔情蜜意。
良久,我咳了一聲,打破了兩人間脈脈的溫柔狀態:“你好象十點鐘要到局裡開會?”
小雨無奈地直身體,無精打采道:“程東,我不想去開會,就想和你在一起!怎麼辦?”我笑道:“我有那麼大魅力嗎?剛一晚上,你就從工作狂變成小鳥依人了?”
小雨眼珠骨碌一轉,笑嘻嘻道:“好東東,乖,能不能……”
“我不會替你去開會。”不等她說完,我馬上打斷,“小雨,你想都別想,早死了這條心,無論你用什麼樣的手段我都不會答應。”
小雨小嘴扁扁,故做委曲:“是啊,某人昨晚剛剛把人家zhan有了,腰板就硬了,連頂頭上司的話也不聽了!”
我氣道:“你還有臉說,我還想你罩着我點兒呢?可你倒好!給我派多少活?現在我一天到晚沒有個閒的時候。以前老齊也偷懶,可也沒象你這樣把屎盆子尿罐子全扣我腦袋上?你當我是鐵人哪?現在全公司都當我是冤大頭,方小雅一見面就跟我埋怨,說我對你獻殷勤,把她都連累了!”
小雨噗笑了,伸手想拉我的手臂,我甩開;她再拉,我甩了沒甩開,任她拉着了。
小雨開心地笑了,旋又正色道:“程東,看你整天忙面那樣,我也很心疼。我這樣做,是想考查下你的能力。”
我奇道:“我在你手下工作說長不短,也三個多月了,我能力怎麼樣你應該很清楚,還需要發瘋似的再考查一遍嗎?”
“那不一樣,以前我們只是上下級,我不能讓你做職責範圍以外的工作。現在不同了,我不僅要清楚你的工作能力,還需要知道你的潛力。而且我已經是你的女人了,總應該對自己的男人瞭解得全面點吧?”
“你什麼目的?”我更加不解了。
“我當然有目的。”小雨坐下身體,耐心解釋道,“通過幾天的考察,我覺得你能力挺全面,各方面素質至少都是中上甚至是上,比我想像中還要好。
“我突然把這麼多工作交給你,還有很多臨時性工作,你沒有手足無措,還能按部就班,處理得井井有條,這說明你的潛力很大。更可貴的是,你對工作有一種近乎執着的認真,從不會把自己的私人感情和情緒帶到工作中。我們確立關係後,你沒有因爲我是你的女人胡作非爲,把權力凌架在我之上,仍一如既往地在保持正常上下級關係,這點令我非常感動。這些日子你窩了一肚子火,但卻沒有影響工作。昨天下午你把我交給你的報表扔到地上,但走的時候還能主動撿起來,這些都說明你有很強的敬業精神。坦白說,我真的很佩服你。”
聽了小雨對我的評價,我很是感動,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我跟着齊伍平共事多年,他了解我不稀奇,可跟小雨共事不過三個月,她能把我看得這麼透徹,作爲我的情人,對我的評價又不帶任何感情色彩,這就讓我不能不刮目相看了。
小雨說這些,肯定是有什麼更深層的目的,我看着她道:“小雨,你有什麼想法說吧?”
小雨看着我,猶豫了下道:“程東,作爲你的女人,但又是你上司,你和我在一起……會不會覺得很彆扭?”
“不會。”我斬釘截鐵地道。
“那你會不會……怕我瞧不起你?”小雨費了好大費才說出這句話。
“更不會!我當初和現在沒有任何區別,如果你瞧不起我,當初根本就不會喜歡我?”
“你……”小雨有點氣結了。
話說到這份上,我已經她的意思了,同樣的問題,我自己也曾考慮過。我和小雨的關係已經明朗化,必須有一個要離開天遠,這毫無餘地。集團可能會屈從秦峰池的一時壓力,但管理上集團到底有自己的規定,不可能永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白了,集團決不可能允許一家下屬公司變成某人的家族企業,避免這一點的唯一辦法,就是我和小雨其中之一離任。小雨一旦離任,就意味着我們可能要長期分開,這不僅不是我和小雨希望的結果,秦峰池不願看到的,那麼剩下的就是我離開。
和小雨確立情人關係後,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跳槽不存在任何問題,我在建材這行這麼多年,挖我的公司不在少數,就算是自己找,憑我手裡的客戶關係,想找個不錯的地兒,也不在話下。問題憑小雨的出身和性格,對我的要求絕不會這麼簡單,我雖不是秦氏的女婿,但也有關秦氏的臉面,做個打工仔,無論如何說不過去。
經過幾天的考慮,我已經有了初步想法,但仍需要秦氏的協助,小雨提出的,也正是我想說的,但我還是想先聽聽她的意見,於是我不動聲色,繼續等下去。
小雨穩定了一下情緒,又道:“那好吧,程東,我就和你直說了,我們的關係已經確立,你認爲董事會能讓我們一直在天遠保持現狀嗎?”
“不能。”
“那你怎麼想?”
我笑道:“還能怎麼想?我走,但你不能和我分開。”
小雨白了我一眼,不滿道:“程東,我和你說正事呢,你就不能正經點?跟我說說,你到底怎麼想的?”
我故意道:“跳槽唄。”
小雨有些泄氣,不甘地道:“程東,難道你就沒想過,擁有一份自己的事業?”
我問道:“你有什麼想法?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小雨認真地說:“程東,我認爲憑你對內地建材市場的瞭解和原有的客戶關係,完全可以自己開家建材公司。你還有一項潛在的長處,甚至比你其他的優勢更明顯,那就是你的爲人。你這個人雖然迂腐、保守,但正直、善良,最重要的是你很重義氣,這一點在商界是極爲難能可貴的,你可以有一羣死心塌地的的下屬,這比幾個哈佛博士更管用,尤其是在內地這個市場。如果你能有一家自己的公司,象龍小偉、孫洪明、方小雅甚至老韓都有可能跟着你走,我希望你仔細考慮一下。”
我笑道:“小雨,你還真會吃裡扒外。”
“那還不是因爲你!”小雨沒好氣地道,“因爲你,他們或許算是人才;沒有你,我早就把他們全都清算出去了!”
我失笑道:“老韓和小雅什麼地方得罪你了,連這一老一小也不放過?”
“程東,我在和你說我們將來的事,你就不能正經點!”小雨怒了。
我感激地望着她,摟住她的肩膀:“小雨,說心裡話,我這個人沒什麼雄心大志,只要吃穿不愁,與喜歡的人開開心心過一輩子,就足夠了。但眼下這不太現實,所以我願意爲你改變,創立一份自己的事業。”
小雨顯出幸福的欣慰的神情,我在她額頭親了一口,又繼續道:“不瞞你說,這個問題我早考慮了。換個地方固然容易,但做個打工仔,無論對你還是你的家族,別的不說,單是面子上就說不過去,所以我也考慮做一家公司。不過,我不同意你繼續搞建材的建議,這麼多年,我太瞭解建材的搞頭了。天遠之所以成功,是因爲它是產銷一體,我們要做的話,無論是產還是銷,以現在的房地產行情來看,要想真正有所收穫,至少得五到八年,我可不想因爲打亂現在的幸福生活;再者,搞建材投資很大,我上哪弄那麼多錢?所以我想好了,要做就做一個得利快,發展前景大,危險性又小,起動資金又不多的行業。”
小雨輕蔑地看着我,插口道:“程東,你不是在做夢吧?世上哪有這樣的行業,否則豈不人人都發了大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