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府上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這種上好的茶葉要真留自個兒喝,是肯定不會,一般主子們除了招待貴客外,喝的也是那些稍不錯的茶水,下人們也就喝那些個土沫兒茶。
所以這些上好的茶葉肯定是要拿去變賣錢銀的,也便算是一種打賞了。
小舟這般做,不過是爲了和這些小廝們混個臉熟,她不能常常往祖室跑,指望這些小廝們打掃的時候,在衆房牌位裡不要怠慢了阿孃的牌位,自然得給他們些好處。
等小廝們謝了賞,小舟如往常一般進了祖室,進門後先把籃子放一邊,然後往蒲團上一跪,給正中的祖宗牌位們叩了個響頭,默默唸叨了幾句《孝經》,然後又磕了個頭,這才提着籃子往邊上走去。
但是她人還未走到,便唰地一下變了臉色,連忙往阿孃牌位的方向跑了過去。
究竟是誰做的,居然把阿孃的牌位給摔在了地上?
小舟將阿孃的牌位抱在了懷裡,四處看去,卻並沒發現祖室裡還有旁人。
她之所以說阿孃的牌位是被人故意爲之,一是因爲阿孃的牌位上出現了明顯的刮痕,那不是一般的劃痕,而是有人用利刃用力劃出的。
二是這大元朝祖室的神龕大都是半鑲嵌入牆體中的,呈現出高聳階梯陳設的架子,每一個牌位前也都有一個小小的香爐,裡面插着香火,史家也不例外,祖室窗子也是封上的,所以這些牌位雖然沒固定住,但也絕不可能是會被風吹倒的。
阿孃雖然不受寵愛,但終究是嫡子正妻,位置在五層上,牌位前的香爐是紋絲不動的,牌位卻掉下來,分明是有人故意爲之。
抿了抿嘴脣,小舟摸摸阿孃的牌位,嘆了口氣。
可是,即使知道是誰做的,此時的她怕也撼動不了誰吧。
“阿孃,小舟是不是很無用呢?”小舟抱着牌位走出門,想找守在外面的小廝幫忙放上去,但是出門喚了幾聲,卻沒人應聲。
又等了一會,小舟最後只能回到祖室,踮起腳尖,舉高手中的牌位,比劃了一下高度,然後自嘲的笑了下,莫說她現在的個子,怕換做從前,也是不能的。
四處看看,也沒有梯子什麼的,小舟看看懷中的牌位,又往門外面瞧了瞧,確定附近沒人會看到,便把牌位放在了神龕前的案桌上,然後爬了上去。
“莫怪莫怪,嫡脈子孫小舟只是想克盡孝道,將阿孃牌位放回神龕上,若是有了衝撞,還請各位先祖莫要見怪。”雙手合十,拜了拜,這才彎腰將阿孃的牌位撿起來,擺了上去。
但還未等她擺正牌位,忽然感覺腳下踩着的案桌微微顫動了一下。
“是誰在那裡?”
沒有人迴應。
難道是錯覺?小舟扁扁嘴,把阿孃的牌位擺好,趕明個她得託人出去幫忙從新爲阿孃雕刻個牌位,還得送去寺廟,每天誦經唸佛給阿孃迴向,嘆氣,各項程序都是要花錢的,希望自己手邊的錢夠用纔好。
“阿孃,小舟要去給老夫人請定省。”今個月初,按着定例,支系的子孫輩也來請安,戲臺子也搭起來了,要到她請安,估摸着天色都得暗了,所以她這才趁機拐來了這邊。
抖了抖,用袖子邊緣將阿孃的牌位擦了擦,小舟正準備下來,忽然感覺自己的腳踝像是被什麼抓住一般。
她甚至沒來及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腳踝就被用力的一扯,整個人從案桌上栽了下去,失重的慌亂中,她揮舞着小手,連帶着將面前的幾個牌位香爐也被她的衣袖帶了下去。
香爐是銅鑄的,有鋒利的邊角,小舟剛摔在地上,就感覺額頭被香爐狠狠的砸了一下,香爐灰撒進了眼裡,剛想站起來,又感覺腳踝錐心的疼痛,摔了回去。
“啊!”不只是腳踝,連手腕也是陣陣刺痛。“誰在那裡?”
香灰濛在眼裡,小舟想看清,但是卻怎麼也瞧不清那人的樣貌,還將眼睛燒的疼。
那人聽到了小舟的痛呼聲,不但沒有同情,反而狠狠的踩在了小舟紅腫的手腕上,用鞋底狠狠的碾了碾。
小舟忍住痛,伸出另一隻手抓住了那人的裙襬,卻被那人一腳踹中胸口,最後只是隱隱只瞧見了個穿着百合花色衣衫的人的背影。
掙扎着想爬起來,腳踝和手腕偏偏使不上勁,掙扎了幾次,都摔了回去。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響起一道如洪鐘一般的男聲,小舟知道,自己有麻煩了。
那人聲音她曉得,是史家的老三史清振,算起來也是她的三叔,但是這個人,似乎不是很認可她的樣子。
那史清振的確不喜歡小舟,或者說他根本沒把小舟放在眼裡,沒有孃親庇護不說,孃親家還是個沒落戶,何況她孃親當年還鬧了那種笑話,害的他在酒桌上還被人恥笑了去。
所以他根本不管小舟現在受傷的慘狀,直接走過來將她提起了,拖着就往外走。
一時間,腳踝的疼痛讓小舟額頭直冒冷汗。
“三叔,不是你想的那樣。”開始的時候小舟還試圖讓史清振放開自己,至少讓她稍微收拾一下,哪怕是將眼中的香灰清理一下也好,但是那史清振怎麼肯通融,只是一個勁的罵罵咧咧的扯着她繼續往前。
“有什麼話,留着到老夫人那裡再說吧。”
這個沒人教養的丫頭,居然敢把祖宗的牌位都打了,果然跟她那娘一般,完全沒個禮數。
咬緊牙關,小舟知道這史清振沒有真的把自己當侄女看待,所以一路上不再開口,只是專心的走着,儘量不讓腳踝上的傷加重。
當小舟被一路拖到了老夫人的園子裡時,正趕上戲臺子上才子佳人依依呀呀,分支的老爺們爺帶着妻妾兒女前來請安,老夫人笑着受了。
但是小舟被提着進來後,原本還熱鬧的園子一下子安靜的連跟針掉地下都聽的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