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貝先生話未說完,後腦勺就中了白玉如意重重一擊。
譏諷的笑容還殘留在他僵硬的臉上,但他整個身體已經開始了晃動,如同喝多了酒一般暈乎乎的站不住腳。
最後轟然倒在地上,與此同時他的身軀也慢慢變形,化作一枚巨大的貝殼!
貝殼微張,裡面肉團之中,詭異的長着貝先生人軀的頭顱。
小白自天上落下,單腳踩在了貝殼之上,白膩手腕上裝飾用的紅繩自動脫落下來,化作一根如蛇般繩索,將貝先生緊緊捆了起來!
這繩索正是老道士臨走前贈予小白,用龍蝦精鬍鬚煉製成的龍鬚索,乃是地級法寶。
這貝先生被龍鬚索鎖住,再也動彈不得。
“師父!”
李景升看着小白大展神威降服貝先生,心中不由興奮,帶着李爲等人上前來。
小白皺着鼻子,頗有些嫌棄道:“你太笨了,我沒你這個徒弟!”
李景升不以爲意,感動道:“師父是關心徒兒,不放心跟着來看看麼?”
“不是,是路過!”
“……”
李爲看着眼前脣紅齒白的小女孩從天降落一舉降服了貝先生,心中有些不真實之感,而李景升一口一個師父,更讓他有些尷尬。
但不管如何,若不是小白出手相救,只怕他們這幾十號人,都要被這貝先生滅口。
“在下嶽州同知李爲,多謝姑娘相救!”
李爲誠懇對小白拱手道謝,卻不料小白看都未看他一眼,只好訕訕收回,李景升甚少見到自己父親此刻的模樣,在一旁憋笑。
小白伸腿狠狠踢了腳下巨大貝殼一腳:“我知道你在裝昏迷,不說話我就將你拎回去煮了啊!”
“咳咳……”貝先生幽幽醒來,掙扎了一下身軀,發現那根看似細小的繩索,卻內藏奧妙,被困住後渾身發軟動彈不得。
“你竟敢襲擊我,你可知我是誰?”貝先生面露厲色,雖受制於人但卻渾然不懼。
小白翻了個白眼:“管你是誰,煮完了還不是一樣吃!”
“你這個山野小妖,可知洞庭龍宮……洞庭龍王乃是地仙尊位,我便是龍宮大總管……的弟弟!”
貝先生明顯看出了小白妖怪的身份,又多了幾分底氣,對於普通妖怪而言,洞庭龍宮便是個惹不起的龐然大物,洞庭龍王地仙修爲更是已可在陸地稱尊!
“你若是敢不放我,下一刻我哥哥就領着蝦兵蟹將來了,將你千刀萬剮……現在你知道了吧,你爺爺身後可是站着洞庭龍宮呢!”
小白驚訝:“這麼厲害?”
“那是自然!”貝殼中的頭顱揚起一臉高傲,“限你十息之內放了你爺爺我,並賠禮道歉……就用那白玉如意與我身上的寶貝繩索作賠禮,不然你就準備等着洞庭龍宮的報復吧!”
小白裝作一副苦惱的模樣,似乎在畏懼貝先生的背景,眼中卻閃過一絲狡黠,轉頭對身後半空喊道:“小黑,洞庭龍宮那般可怖,要不咱們放了他吧!”
半空中,小白跳下來的位置,有一片黑色雲霧降下,上面正立着一位絕美的黑裙少女。
原來這小女孩還有同夥!
貝先生心中一動,得寸進尺道:“不止要拿那兩件寶貝賠罪,你這同伴同樣罪不可赦,需得伺候爺爺一個月賠罪!”
小白笑嘻嘻道:“我沒意見,你可以問她!”
敖洛寧狠狠剜了小白一眼,平日裡那麼慫的小狐狸,卻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前幾日的懲戒此時都已忘記了!
“龍宮大總管?我不記得他還有個弟弟?”
貝先生色眯眯看了一眼敖洛寧清冷絕麗的面容,譏諷道:“聽你意思你竟還認識龍宮大總管,就憑你山野妖物的身份?”
小白對貝先生做了個鬼臉:“連她都不認識,還敢說你是洞庭龍宮的人!”
敖洛寧皺眉:“別與他耽擱了,趁早了解他性命……”
小白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調笑敖洛寧,轉而對那貝先生道:“根據我家公子的行事手段,你這等助紂爲虐的妖怪,不能給你留下性命!”
“等等……她是何身份我爲什麼要知道……”貝先生目露驚恐,看着小白一步步臨近,開始求饒,“放過我,不然洞庭龍宮不過放過你們的……”
小白手掌貼合貝先生頭顱處,法力噴涌出前忽然一笑:“算了,告訴你吧,她就是洞庭龍王之女……”
貝先生瞳孔猛地一縮,還未等他再出口求饒,便被小白了結了性命,瞳孔中猶殘留着難以置信之色。
一旁的李爲等人此時皆鬆了一口氣,嶽州處於洞庭湖邊,對洞庭龍宮都有耳聞,方纔聽見那貝先生有洞庭龍宮的背景,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
但眼見小白毫不猶豫的了結了貝先生性命,並且道出敖洛寧身份,臉上卻都是反轉後的驚訝與欣喜了。
敖洛寧腳下升起黑色雲霧,小白兩步跳到她身邊,忽然回頭道:“修行人的事歸修行人,凡間的事歸凡間,這些三河幫的人你們自己處理吧!”
衆人目送着兩人遠去,而後望着遍地狼藉的身影,都感覺先前發生的一切就像夢一般。
明明前一刻還是官府抓賊的場面,後一刻就變成了神魔鬥法的場景,原先只是聽聞的妖怪仙魔,今日卻都見到了。
李爲率先定下心神,對身邊捕快吩咐道:“將這些人都抓起來,尤其是仇彪,要嚴加看守不能讓他脫逃!”
“是,大人!”
李爲安排好事宜後,轉身拉着李景升到了一邊,小聲詢問道:“你真拜了那小姑娘爲師?”
“那還能有假?”
“嗯,拜了就拜了吧,好好學些本事!”李爲面色不變告誡道。
李景升憋着笑,道:“可是父親先前不是不同意麼?”
李爲瞪了他一眼:“爲父那時是怕你被那些裝神弄鬼之人欺騙!”
李景升“哦”了一聲,見李爲有些掛不住臉了,連連點頭應道。
“而且,那兩位姑娘現在是暫居季府吧,改日要選個時間上門道謝……”
……
過年前第六天,嶽州城中有一隊迎親隊伍由季府出發,至南城郊外一座小院子中,接了新娘。
花轎前面引路的高頭大馬上,面如冠玉的青年一臉幸福之色,看着披着紅蓋頭的新娘,輕巧的鑽進花轎當中。
事後調轉馬頭,向季府而去。
季家在嶽州城中乃是有名的書香世家,季府公子娶親也算是件轟動全城的大事,一些好事的百姓紛紛在路上觀望,只可惜花轎嚴密,並沒有讓他們看到新娘的樣子。
而對於嶽州城中一些對季士元傾心的女子來說,今日不亞於天塌地陷的一日。
季士元才名遠播,嶽州城中好詩書的大家閨秀,大多敬佩其才名心生愛慕,只可惜今日之後再多愛慕,也只能化作無根的夢了。
對於季士元來講,此時花轎之中,就是他將一生心繫之人。
季府門口,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踮着腳尖望着街頭轉角處,待看到迎親隊伍回來後,興奮的搖着她身邊少年的手臂。
“公子你看,季士元把秋娘迎回來啦!”
“嗯嗯!”
宋子瑜漫不經心的應付着小白,想不清楚小白爲何對季士元娶親這麼興奮,又不是她自己嫁人!
只不過從救季士元性命後,一直到現在,他與秋娘兩人間也算經歷過生死,也算是一段坎坷多磨的感情了。
此時能見到他們倆成親,宋子瑜心理也有頗多感慨。
花轎在季府門口停下,季士元接過旁人遞來的紅綢,小心的牽引着秋娘跨過臺階。
從他這小心模樣來看,倒把秋娘當成了一個普通女子來看,以秋娘內丹修爲其實不必如此小心的!
兩人一路跨過大門,在衆人簇擁下來到季府大廳,此時大廳中央,季父季母以及季士元的祖父,都已落座,正一臉欣慰的看着這一對璧人。
秋娘現在明面上的凡間身份,只是一個地位卑微的獵戶之女,但季父季母卻沒有任何嫌棄,足可見季家家風不似尋常詩書人家古板。
當然,這也跟秋娘溫和的性子與知書達理有關,畢竟對於季士元婚事兩人都很慎重,季母還曾隱藏身份去試探過秋娘,結果自然是滿意的。
“一拜天地!”
季士元牽着秋娘,兩者向大廳外天空拜下,以天地爲媒。
“二拜高堂!”
兩人向季父季母拜下,秋娘乃山野狐妖,父母沒有機緣踏上修煉道路早已死去,所以秋娘此時身份也是父母亡故!
“夫妻對拜!”
兩人相對,緩緩拜下,雖隔着蓋頭,季士元似乎看到了秋娘的巧笑嫣然。
兩人自祖祠山上得見,雖有身份的阻隔,木榕娘娘這等大妖的阻隔,也有過生死的阻隔,但到最後兩人還是走到了一起。
夫妻對拜,拜的是冥冥中的緣分,也是拜的兩人一直的堅持!
“送入……”
那主持儀式之人話憋一半還未喊出,忽然間季士元秋娘兩人轉身,不約而同向另一方位拜下。
宋子瑜愕然,隨後對兩人笑着點點頭,坦然接受了這一跪。
那主持儀式的人看了看季父季母等人的臉色,卻發現他們沒有不喜,反倒一臉應該如此。
雖然他們不知道宋子瑜在木榕娘娘手中救了秋娘,但在那之前,宋子瑜救了季士元性命卻是真的。
季家家教嚴格,救命之恩,值得如此!
那主持儀式之人只好接着之前沒喊完的:“送入洞房!”
新人的儀式到此結束,季士元兩人各自被人牽引着,到了後院早已佈置好的新房。
秋娘被安置在牀榻上,而新郎季士元此時卻不能將他蓋頭揭開,瞧瞧此時在蓋頭之下,該是如何俏麗嫣紅的臉龐。
他還需出去待客!
外邊季府大廳中,李景升正在纏着小白,似乎是因爲某個修行關節不懂,要向她請教。
可是此時的小白見滿桌的佳餚,怎還有心思教徒弟,便任他一人在旁吱吱歪歪。
此時大廳門口,忽然有小廝出現,用不大不小卻足以讓所有賓客聽到的聲音喊道:“李同知到!”
季父聞言,快步出門,將李爲迎了進來。
“聽說李同知破獲了三河幫一案,立了大功啊,只怕升遷不遠啦!”
“聽聞此案上達天聽,那三河幫走私私鹽無數,販賣人口等惡事更是罄竹難書……”
“不然,那三河幫背地裡關係極其深厚,只怕李同知不一定就能落到個好啊……”
……
見李爲來了,季府賓客中大多也同等身份之人,對李爲前些天之事自然瞭解,也自有消息來源,對三河幫之事竟分析的有模有樣。
李爲到了大廳中,裝作不經意四處看了幾眼,卻只看見坐在李景升旁邊大吃大喝的小白,心中有些失望。
“李兄這邊請!”
季父自然是不知道李爲心中想着什麼,殷勤的將他引到貴賓席位坐下。
後院,新房對面的房屋上,黑裙少女獨自坐在屋脊上,盯着對面新房,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陣瓦片聲響動,敖洛寧轉頭望去,只見少年散去腳下雲霧卻還是失錯踩斷了幾片瓦片,撓了撓腦袋,還是坐到了她身邊。
“爲何不去宴席上,那裡很熱鬧!”
“太吵了,不喜歡!”
宋子瑜會錯意,問道:“你不喜歡凡人成親的婚宴?”
敖洛寧解釋道:“不是,我很高興看見秋娘與季士元成親的,只是婚宴上陌生人太多,也太過吵鬧,我不喜歡而已!”
宋子瑜想了想,還是如實道:“可是,我看你似乎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
敖洛寧歪着腦袋看了他一眼,眸子裡似乎藏着隕落的星辰,光芒黯然,這一瞬間的模樣,嬌憨好似鄰家少女。
“我想起父親與母親成親時,是否也是這番模樣?”
宋子瑜啞然,想起了敖洛寧母親早逝的事情,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敖洛寧收攏裙畔,抱住雙腿,腦袋埋在膝間,罕見露出了柔弱的模樣。
宋子瑜猶豫了一會,伸出手掌,停了片刻後還是落在敖洛寧頭上。
敖洛寧嬌軀一震,卻沒有其他反應,依舊將腦袋埋在雙膝間,只是耳根處卻慢慢升起粉紅。
宋子瑜倒沒有別的意思,小白就很喜歡讓他摸腦袋,敖洛寧此刻或許也需要些安慰吧。
只是入手之處,青絲柔軟細膩,卻讓他升起了一絲別樣旖旎感覺。
天色漸漸昏暗,兩人還是保持着這幅姿勢,直到太陽落下。
突然,對面新房中有一道帶着笑意的聲音傳來:“咳咳,兩位在對面房上呆這麼久了,莫非晚上想來鬧秋娘的洞房?”
秋娘這句話一出,頓時驚得兩人一跳,彷彿做了賊一般,慌不擇路的逃走。
而此時,秋娘也忍不住了,輕輕的笑聲從新房中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