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老趙是親爹
“老趙你別再想以前那設禁的事兒了,我就不該提。”邱予寧見他家老趙強顏歡笑,趕緊皺眉表明立場,“以前那禁制對我來說是個定時炸彈,我是挺膈應的。但是咱倆戀愛之後,我能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你對我的感情,也能感覺出來你的愧疚,我就覺得那禁制其實還不錯。”
趙承駿聽着他的聲音,沉默着緩緩平復下來,再次極力淡然的想:該來的終歸要來。
邱予寧則忍住着急,挖空心思安慰道,“老趙,咱們換個角度看,那禁制現在分明就是咱倆感情的保護層吧。有它在,不管我變得多強,也不管你有多強的野心,你都完全不必懷疑我。那麼,以後咱們之間就算再有誤會再有矛盾,有這禁制格擋着,也怎麼都傷不了咱們的感情……”
邱予寧說的也能算是他的真實想法。趙承駿對他設禁時他們還只是上司下屬的關係,就算是那種客觀的關係,除了設禁,當時趙承駿對他也都好得無可挑剔。關鍵是,被設禁時他直接用一小縷靈魂氣團代替自己承受了,至今那一小縷被他割裂出來的靈魂氣團還與禁制一起被他排斥在腦海邊緣呢。只要他想,他隨時都能將這一小縷靈魂氣團連帶着禁制一起驅逐出腦海!
可趙承駿聽着他的安慰,卻簡直像是又被他拿刀子插在心口絞了絞,心道,傻狼崽兒,你是把自己賣了哄我開心,還是純粹想讓我難受,故意說這些話來打擊來報復你這“渣爹”啊?趙承駿笑了下,伸手拍了拍邱予寧後腦勺:“放心吧,不用安慰叔。先說說你對你那渣爹的看法吧。”
趙承駿知道,等真相大白,他小兒子再面對他這個“前愛人”兼“現渣爹”時,不管態度變成什麼樣,都絕對不會再像現在這樣毫無保留的對他表達出最真實的態度了。他必須在如今坦白之前的最後時刻,明明確確的弄清楚,他小兒子究竟把他這個“渣爹”的身份定位成什麼模樣……
儘管趙承駿完全能預料到,他這個要求差不多能稱得上是“請求精神虐待”。
“老趙你又是這種態度。你真想把我當小孩看?”
邱予寧歪頭躲開他的手,濃眉皺緊着盯着他,有些莫名之怒,驀地轉身看向別的地方。心裡暗暗咬牙:老趙就先拽吧,前兩次上牀我還不夠努力,還沒讓你警醒是吧?你給我等着,過了咱倆這道坎兒,看我不找機會把你弄上牀狠狠的上你,把你上得徹底將我當成你家男人!
“予寧,叔比你大這麼多,偶爾把你當小孩看,也沒什麼不對。呵呵,別生氣。嗯,對叔說說你對你那渣爹什麼感覺吧,叔想聽聽。”趙承駿溫和沉穩的輕聲說着,同時專注的看着邱予寧。
邱予甯越來越莫名的不安和煩躁,他沉默了會兒,勉強壓抑着那股無名的憤懣,突然低聲道:“老趙,你說我是不是天生就要受苦?我以前活得那麼難,現在談一場戀愛也這麼難。你到底想幹什麼,能跟我說清楚不?你讓我自個兒猜來猜去的,你知不知道我其實很難受?”
趙承駿狠狠咬了咬牙,心道狼崽子,我更難受!趙承駿壓住洶涌情緒,終究只是啞澀的輕輕笑道:“予寧,對不起。待會兒,我會跟你完全說清楚。再也不瞞你一星半點。好不好?”
邱予寧狠狠的盯着他看,然後雙手插兜的站着看上午的太陽照耀那片生機勃勃的山巒。
“老趙,我喜歡你。”過了片刻,邱予寧突然重重的、鏗鏘有力的道。說完,他打起精神,轉頭盯着趙承駿,“那我就跟你說說我對那渣爹的態度,希望你也能珍視我的感情,別因爲那麼多顧慮而把我吊來吊去的晃悠!我真的很喜歡你,我也想聽你親口跟我說實話。”
不等趙承駿應聲,邱予寧就沉聲道,“對於我那渣爹,我乾脆直接這樣說吧,老趙,就算有一天你跟他拼殺,我礙於人倫道德不好堂而皇之的幫你毆他,但是他是你的仇人,我是絕對站在你這邊的。老趙你是我家的,我拿你當我的另一半看,當然要好好保護你,可我那渣爹是哪根蔥?如果世界上有斬斷血緣的秘法,我早就求人趕緊把我跟他的關係斬斷了!”
趙承駿怔了下,緩緩點頭,淡淡的“嗯”了一聲。
邱予寧看不得他這種沉寂無力的模樣,伸手“啪”的一聲用力打了下他結實的屁股,“別沒精打采的。有什麼事兒不能說出來咱們一起商量?你自己悶着還拽來拽去容易傷人傷己!”
趙承駿被他打得微微一僵,在他想打第二下的時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邱予寧甩開他,勉強舒了口氣,繼續道,“老趙,你大概並不知道我以前因爲那渣爹受了多少罪。我小時候被拋棄就不說了,我打小就渾身都是血黑顏色的胎記,醜得不得了,成天被人嫌棄,我幾乎是常常爭着搶着吃剩菜剩飯才活下來。我被那渣爹生下來,卻從沒被他養過一秒鐘!我能活下來,我的命就是我一個人的!就算他現在查出我不僅沒死,還長成了個挺不賴的人才,想要蹦達出來把我認回去,我也完全不鳥他。哪怕他真能厚顏無恥的放下臉皮,滿臉悔恨、滿腔痛惜的跟我說,他當年有多麼爲難,多麼無奈,多麼不小心,多麼的‘我好後悔’,唉總之無論他說出什麼藉口作爲解釋,我都只當聽了個笑話,站起來拍拍屁股就走,理都不用理他!”
“哦?”趙承駿平靜的把雙手插在兜裡,握得死死的。
邱予寧再接再厲,“老趙是不是覺得,我以前還說因爲被他拋棄而難受,現在我又說得這麼決絕,只是在跟你說甜言蜜語?不是這樣!老趙你知道我有寒症,但你知不知道我這寒症是啥時候得的?那是我七歲的時候,有人抓我做人質,要我那渣爹來救我,可你猜他當時怎麼說的?”
趙承駿雙拳險些在褲兜裡握出血來,卻如常的笑問:“你那渣爹是怎麼說的?”
邱予寧見他還是這德性,也不弔他胃口了,直接道,“其實我當時隔得遠,也頭腦暈乎,並沒有聽清楚他的原話。但我出生後就有精神力異能,儘管我內斂精神力,不敢讓人察覺,怕被人捉去訓練成奴才死士什麼的,可我基本的能耐還是有的,我能從模模糊糊的話語中感覺出那種絕情狠辣的拋棄意味。我後來猜,他說的話大概是‘要弄死就弄死’或者‘你們抓錯人了,這麼個小東西只是我扔掉不要的’,總之,我也說不好,大概就是這類的話吧。我一直都想揍他幾拳來着。”
趙承駿心中揪緊,竭力放鬆的暗想着,我家的傻狼崽兒,你渣爹就在你跟前,你可以揍,爸爸免去你的不孝之罪。趙承駿還是頭一回在心中清晰的自稱是邱予寧的“爸爸”,此時此刻他只覺這個自稱早就該有,它是如此適合。趙承駿想着,見邱予寧頓住,就問:“後來你怎麼逃的?”
邱予寧抹了抹臉。他是真不願說自己那時的遭遇,但趙承駿想聽,他就繼續回想着敘述:
“逃得僥倖。那些人見抓我確實沒什麼用處,就有人提議弄死我,我那時想,這輩子就這麼完了?還好有人覺得,留我活着說不定還有點價值,我才僥倖留住了一條小命。然後我裝成被嚇傻的呆樣兒,在他們不知爲啥突然內亂時,趁機用精神力內斂着氣息,憋着氣跳河逃走。居然沒人第一時間追殺我,大概他們認爲我一個小病秧子小丑八怪,在荒野山林裡肯定活不下去吧。”
“可惜,當時是春天,水還很涼,我的體質也很差。我雖然逃了,但我在河裡冰了太長時間,從那開始,我身體裡就患上寒症了。按說,我打出生後就夠倒黴了,可後來想想,那時我雖然過得苦,但不用提心吊膽的害怕被人追殺,也沒有寒症,相對而言我那時活得都堪稱‘舒心’。你絕對想不出來我七歲以後是怎麼過的。即使我有回春丸,也時不時會被寒症折磨得很慘,而且我怕被人追殺,到處躲藏到處扒食,像是小野狗似的亂竄……”
趙承駿聽得眼底發澀,胸中一突一突的疼。同時他面龐沉沉如水,恨不得將那些早就被他殺死的人挖出來鞭屍。他驀地有一股衝動,幾乎想立即抱住他的小兒子說“對不起,爸爸以後一定會保護好你”……但他話到嘴邊卻又咕咚一下嚥了回去,他要繼續聽,聽得完完整整。
邱予寧又漠然敘述着說了十多分鐘,心想這回可說得夠清楚了,就道,“老趙,差不多了吧。我可是推心置腹,挖心掏肺的跟你全說了,你聽明白了吧?我跟我那渣爹,是真真正正的‘毫無牽連’,我對他的感覺現在只有一個‘憤怒’,連怨恨都談不上,他不值得我用那麼多負面情緒來折磨自己。我就是生氣,你想,他不要我,那乾脆就別生啊,他不生,那我大多數還能投胎到別的胎兒身體裡,出生後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生活,說不定還能有一雙疼我的爹媽呢。”
趙承駿幾乎屏氣凝聲的聽他說完,同時也慢慢的絕然的把自己的所有遲疑矛盾混亂情緒全都碾碎,半點不留。必須說出真相了,他想,必須在這個時候說出來,讓他的小兒子趁勢發泄一些對他的憤怒,多發泄出一些憤怒,日後他來緩和補救他們的關係時,就能更容易一點。
所以等邱予寧盯着他說“老趙,你也該對我說清楚了吧。我已經把我對那渣爹的所有態度全都像你闡明瞭,你要言而有信”時,趙承駿儘管剎那間猛然頭腦空白一片,卻還是歉然平和的笑着,沒有半點遲疑彷徨,沒有用任何蒼白的掩飾來充當委婉,他斷然乾脆、直直白白的,像是玩笑似的低聲道:“抱歉,予寧,其實……你罵的那個渣爹就是我。我就是你那渣爹。”
“滾!這種玩笑你也開……”邱予寧第一反應就是他不說實話,又想耍花招敷衍,所以狠狠的對他怒目而視。然後卻看到他歉疚決絕的眼神,同時從一個多月前開始,趙承駿的所有異常都隨着趙承駿這句“玩笑”而涌現到眼前……邱予寧瞬間遍體生寒,好像連所有情緒都被凍結得遲緩了似的,呆滯的看着趙承駿,懵懵傻傻的問,“老,老趙,你剛纔……說什麼?我沒聽清。”
趙承駿伸出臂膀,穩穩的抱住他:“對不起,我當年去救你時晚了一步,現在發現你時……也晚了一步。我很抱歉。”
邱予寧懵懵的被他抱住,什麼意思?他亂糟糟的做夢似的想,這玩笑開大了,這是怎麼回事?這是老趙啊,他家老趙突然說自己就是他親爹?老趙是他戀人,他們還上過牀了,老趙就是他家老趙,與他那渣爹有什麼干係,八竿子打不着吧?錯了……肯定有什麼地方弄錯了!
邱予寧迅速清醒過來:“不對,老趙,不對,你肯定弄錯了。”他猛地將趙承駿推開,臉色有點發白,死死的盯着趙承駿,聲音飄忽而乾澀的道,“你再想想,好好想想,看哪裡出了紕漏。”
趙承駿早有準備,所以神情始終維持着溫和與平靜,看着邱予寧低聲笑道:“予寧,我原本是想慢慢和你疏遠一些,再緩和委婉的向你說明的。但是你太執着,我實在不敢再那樣下去。以後,你要改口叫‘爸爸’,知道不?不過,你這個稱呼很多面化,以後直接叫我‘老趙’也好,顯得親近隨意……”
“住嘴!”邱予寧站得筆直僵硬,石化了似的,三番張口才發出聲音,“老趙,你先別亂說。”邱予寧腦中混亂如麻,一把抓住趙承駿的手,矇頭蒙腦的直往山下衝,“咱們,咱們去做dna檢測,肯定有哪裡是被你搞錯了,你怎麼可能會是他……你只是我家老趙……”
趙承駿看他煞白的臉色,心中疼得難以自持,眼睛一下子溼熱起來:“予寧。”趙承駿把他按在自己懷中緊緊抱住,低啞的笑着,“沒有差錯,我做過兩次異能血脈dna驗證。我們是親父子。你冷靜些,冷靜些。”趙承駿感覺邱予寧在他懷中僵硬如石,立即自曝其短,“予寧,其實倒黴的是我吧,受到打擊的總應該是我更多才對……你看,我身爲父親,被自己兒子上了,還上了兩回。然後剛下牀,看到文件上明晃晃的一份兒dna認定,說剛纔上了我的少年就是我親兒子……”
趙承駿眼角有點溼潤,他抱緊邱予寧,微微的笑着道,“予寧,我也想問,你怎麼就是我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