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煩惱]
絳袖聽著那家夥絮絮叨叨講了快一個小時。
他若不是被酒精弄得暈乎乎,沒辦法回家,纔不會答應夜宿在風林家。
風林說着一個離奇荒誕的“故事”,絳袖幾次都想掩耳逃遁,擺脫荒謬的洗腦傳教,可惜未曾成功。
絳袖半躺在那個看來很舒服,躺起來更舒服的睡榻上,他聽風林講故事。
一會兒絳袖就坐不住了,然後開始焦躁。
“你是說□□?那個可是個男的啊!”絳袖少見多怪的嚷起來。
“我第一天來你們班,發現同人女也不少,你怎麼這點常識也沒有?”風林促狹的說。
“什麼叫同人女?”絳袖張大他好學的優等生的眼睛問。
風林徹底無奈了,嘀咕著:“竟然樸實到這個地步,讓我以後如何下手?”
“你在說什麼,風林?”
“沒什麼,總之因爲年少氣盛,不自量力,那和尚被羞辱一番。”風林搖頭嘆息著,“宿命,註定逃不過,這是一場冤孽的序幕。”
“纔講到序幕?直接大結局好不好……”絳袖有些醺醺然忘乎所以,蠻橫地揮動胳膊,少年的臉上憋著紅暈,醉態嫣然,可惜他自己是不知道的。
風林深深看他一眼,嘆了口氣:“你還是跟從前一樣性急,無論什麼事,總是希望馬上得到你想要的,卻不在乎手段。”
“我有那麼任性嗎?”絳袖擠眉弄眼的,擺出不接受的態度。
風林也不跟他理論,接著道:“之後,你可猜到?”
“我覺得那妖精很變態,大概會繼續欺負那和尚?”絳袖認真地回答,好象在進行一場讀書討論會,而不是在評斷他自己的前世命數。
風林嘆息,他知道這個人完全沒有了前世的記憶,頑石似的,見不到端倪,怎麼不讓他挫敗?
他打點精神,繼續說:“狐妖多年沒有人陪伴,如此排遣寂寞的樂事,他不想放手,可是真沒想到,他……”
這時絳袖頭一歪,打起了瞌睡。
——這人果真是什麼地方都能睡著的粗神經!
風林低垂他平靜的眼睛,當做沒看見,繼續把那個故事講下去。
也許在夢裡,會有人聽的。
蓮心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白天了。
少年一睜開眼,疼痛和疲勞就回到他的身上。他覺得自己精疲力竭,快要死去,勉強打起精神,看見身畔天光柔和,透過竹製的花窗格照了進來,窗格簡樸雅緻,主人格調不俗。
他無心欣賞,看著日頭確定時間,已過午。
他躺在一個竹榻上,身上一牀月白的棉被,除此外,□□。
一個冷戰,讓他想起自己的處境,這裡究竟是何處?
一個人影掀門簾進來,身上繭白的外衣,裡面穿著紅色的內衫。
蓮心下意識的緊閉眼睛,讓來人以爲他沒醒。那是最好,他實在無顏面對他。
半晌,蓮心試著微睜開眼,看見那人背朝他,把瓶瓶罐罐一個一個放到桌上,來人細細的手臂,小小的肩膀,從背後看就知道是個女子,而不是他熟悉的那男子模樣。少年一時間有些錯覺,似乎這個女子並不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敵,而是另外的一個不相干的人。
妖怪轉過身,走到牀邊,纖細的手指擱在他額上,確定他有沒有發燒,然後她說話了:“知道你醒著,起來吧,吃藥罷!”
蓮心只好張開眼睛。在他面前的是個真正的美女,她眉如遠山含黛,目如秋水悠遠,飛紅的眼睫毛纖長,是他熟悉的眉目風情,前朝的寬袍大袖更顯得她出塵仙子一般。
蓮心細細回想,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楚看到妖怪女子的模樣。
“她”的妖氣都收斂起來,嬌媚的聲音和飛揚清絕的相貌是不合的,連神色都柔弱, “她”似乎偏愛纖細的嗓音:“怎麼樣你還好吧?我知道我太粗魯了,傷得你不輕!”
“把衣服給我。”和尚咬牙切齒坐起,他佈滿印痕的上身立刻從被中露出來,美人饜足地看著他的傑作,用最美的姿勢搖頭道:“不行,你給我乖乖躺著,你昏了三日,還未退燒呢!”
蓮心實在是受不了她無辜的仿若女子(現在真是女的)一樣多情的模樣,但他也著實不想現在就發難。一方面他沒有氣力,一方面他知道這妖怪遠比表面要殘酷得多,天知道他還有什麼惡毒的主意!
“我現在就走,你何必留我?”蓮心難堪的低聲道。
“我當然要留下你,因爲我喜歡你!”美麗的女子擰了一下和尚的下頜,像對待情人似的親暱。少年猛地揮開那手,紅著眼瞪著妖怪。若不是佛門弟子不可自行了斷,他早就解決了自己,好少受些羞辱!
妖怪只是笑笑,說:“奉桃在這裡也有百年了,自從以前的友人離開,我一個人太過無聊,這山中歲月實在難耐。”
狐狸變化萬千的神色表情,柔媚入骨的眼神,女兒如水的姿態,輕易就能讓少年忘卻這妖怪給他的恥辱。不愧是吸了日月精華的妖孽,專變化來傾倒衆生的,可是蓮心仍舊是狠狠地瞪視“她”。
“小和尚,你留下陪我罷!若你答應,我就不再去虐殺凡人,流禍人間……要是你跑了,我會生氣,說不定就倒行逆施!憑我想鬧得天下大亂也不費什麼力氣。你是出家人,不會見死不救對不對?”
女子的奉桃顯得更加天真稚拙,不過威脅起來也更直白。
和尚訝然失措,他不明白這妖怪何以要將他留下——他只是個除魔僧人,不是美麗小姐也不是英俊公子,妖狐即便天生有對人類**的習性,卻怎的找上他?
蓮心正一臉的困惑,他惘然失措又半裸著身子的模樣讓奉桃食指大動。
美人一個俯身,粉色的脣瓣出其不意吻上蓮心。蓮心只聞到一陣濃郁的香氣,和男子截然不同的柔軟卻讓他有些猶豫,他竟沒有退卻。
細細的貝齒咬噬著他的脣,紅腫的脣越發敏感,被丁香小舌細細調弄……跟女子親吻便是這樣了,蓮心心裡暗想著。
他感到那細長的,柔軟的身體倚到他的胸前,不同於男子的強硬霸道,而是如一隻小鳥兒,來此尋求保護。而這溫熱柔軟的嘴脣卻更是消魂,十八歲的少年是經不起誘惑的,尤其是他的定力被那妖怪摧折了之後,且懷中是如此絕色的女子。
這感覺一如春日之際他坐照入定時紛亂的凡俗幻影,曾被他極力擯棄的綺思夢想。
不自禁,他伸出手臂來。
奉桃邊吻他,邊斯磨他的臉道:“你喜歡我女子的模樣,對不對?”
和尚沒有表情,他放下手道:“我怎會喜歡一個妖怪?”
說罷,他猛的推開她。
女子的身體很方便就推開,柔軟,彷彿一觸就碎。待推完,和尚反覺得自己是粗暴了,看著自己的手直髮愣。奉桃的臉上卻仍笑盈盈的,不懷好意:“奉桃本是個男子……這一點你知道的很清楚!”她優雅的起身,拿起藥瓶子:“現在把藥丸吞了!”然後壞心眼地補充,“外敷的藥我替你上過,女子的手指溫和,我特意變化來爲受傷的地方上藥呢!”纖細的手掌一下摸到他腿間,帶着最□□地暗示,引得蓮心一陣顫抖,他別無選擇,即使咬碎鋼牙,如今也不能動彈。
如何能從這妖怪手中逃走,他必須想個辦法。
窗外綠林成蔭,卻出奇的安靜,莫不是到了他的巢穴?
夜深,四周寂靜下來。
絳袖睡得很熟。
他的短髮烏黑,在白色的棉布枕頭上分外的柔細。
風林試著靠近他,聽見他呼吸均勻,絲毫沒有防備,於是輕輕吻了吻他的頭髮,有淡淡的洗髮水的香氣,卻沒有熟悉的桃花香。
他聽累了便這樣睡去,未嘗不是和從前一樣的任性。
可是這溫順的模樣,是他從來沒見過的。
真的是他嗎?那個任性的,反覆無常的美人?
獨獨相貌依稀還像是當初,細而挺拔的眉,白皙的臉頰,曾經銳利而今平和的眼神,少了幾許媚態,多了許多固執的薄脣。
——似又不似!
看得出這少年缺乏鍛鍊和營養,他的肩膀只能用瘦弱來形容,單薄得有點讓人心痛。
他不是喜歡吃肉嗎?都吃到哪裡去了?我要把他養肥!風林心想
但是,我不會鼓勵他去鍛鍊,那好象有點危險,他又想。
這個想法讓他頓生柔情,細細看著那張不識人間憂愁的清秀睡臉,喃喃著:“你不想起來,是不是更好?……奉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