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楚凌歡突然問道:“之前本王吩咐你去做查一查晴妃或五皇兄身邊的人,查得怎樣了?”
“五皇子身邊的人很難查,屬下找不到合適的機會接近他們,”邢子涯回答,“屬下看得出來,他們應該是受了五皇子的囑託,因此警覺性都很高,從不輕易與陌生人有任何來往。”
“意料之中,”楚凌歡不以爲然地哼了一聲,“五皇兄這個人一向是獨來獨往,與衆兄弟都十分疏遠,不過如今本王倒是明白了,他是怕跟晴妃的秘密被人發覺,才幹脆躲得遠遠的。晴妃那邊呢?”
邢子涯點頭:“這個就容易得多,晴妃身邊伺候的宮女本身就不多,而且或許是出於跟五皇子一樣的心思,情妃對他們一向也是比較冷淡疏遠的,她也沒有什麼心腹。”
楚凌歡摸着下巴,沉吟着說道:“這對我們來說倒是個機會,既如此,接下來就交給你了,務必從他們身上找到突破口。”
邢子涯點頭是:“屬下必定盡力而爲。”
夜色深沉。
已經快到月中,月色分外皎潔,彷彿籠着輕紗的夢。因爲天氣燥熱不堪,宮中諸人各自三三兩兩地在院中乘涼,等熱氣下去之後才陸陸續續回到房中就寢。
“雪球,雪球乖!不要到處亂跑,快給本王停下!”不遠處突然有一團雪白的物體迅速向這邊而來,跑到近前才發現原來是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狗,說不出的可愛。它蹦蹦跳跳地向前跑着,速度居然不慢,身後跟着一個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一邊追一邊不停地喊叫,正是八皇子、莊德妃之子、璋王楚凌昭。
宮中上下、宮裡宮外都知道這位小王爺最喜歡養狗,府中大大小小的狗不記其數,可謂品種繁多,五顏六色。莊德妃整日罵他胸無大志,要他把那些狗全部處理掉,他卻充耳不聞,依然樂此不疲。毫不誇張地說,凡有楚凌昭處,必定有狗叫。
今晚莊德妃要他們兄弟二人入宮一敘,他便賣弄一般將這隻剛剛弄到手的新品小狗帶了進來,到處跟人炫耀。方纔敘談完畢,兄弟二人各自準備回府,可是他剛剛抱着小狗走出去不遠,這狗也不知道突然發什麼瘋,拼命掙扎着從他懷裡跳下來撒腿就跑,害得他一路追趕了過來。
“雪球你別跑啊!快停下!”眼見那小狗越跑越快,專往僻靜的犄角旮旯裡鑽,楚凌昭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加快腳步追了上去,“本王警告你,快給本王停下!否則等本王抓到,你非把燉了吃不可!”
狗自然聽不懂人話,依然繼續向前跑着,很快便轉到了一座假山之後。楚凌昭無奈,只得隨後追了上去,然而就在此時,他卻突然發現假山後是一片盛開的花叢,透過花叢的縫隙,他看到一男一女兩個人依偎着摟抱在一起,彷彿正在說着什麼悄悄話。原來有人在此幽會,會是誰呢?
那隻狗不管不顧地衝了過去,那兩人立刻被驚動,緊跟着便聽到男子低聲喝道:“誰?”
儘管他只說了一個子字,楚凌昭卻依然敏銳地聽出了他的聲音,不由吃了一驚:“五皇兄?”
不錯,這個人居然是珺王楚凌飛。而這一聲喝問出口的一瞬間,楚凌昭清晰地看到那個原本依偎在他懷中的女子迅速倒了下去,場面詭異之極。不過不等他反應過來,便聽楚凌飛接着說道:“狗?八弟,是你麼?”
顯然,看到小狗之後,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楚凌昭必定就在附近。而楚凌飛的聲音儘管力圖穩定,卻依然可以聽出一絲隱隱約約的驚慌失措。如此一來,楚凌昭越發起了疑心,乾脆加快腳步繞過花叢,邊走邊含笑開口:“打擾五皇兄,實在是抱歉得很,可是雪球到處亂跑,一時之間我還真追不上它,結果就……”
說到這裡他突然頓了頓,這才發現方纔那個女子已經倒在了楚凌飛的懷中,楚凌飛打橫抱着她,讓她的臉埋在了他的懷裡,根本看不清長相。不過藉着皎潔的月光,他還是發現那女子似乎在微微發抖,是因爲緊張、害怕還是其他?
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疑惑,楚凌昭接着說道:“五皇兄,這姑娘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需要我幫你叫太醫嗎?”
“不必了,”楚凌飛搖了搖頭,倒是一貫冷淡疏遠,眉頭早已皺了起來,“她沒事,只是怕見生人。”
楚凌昭心中疑惑更深,面上卻抱歉地笑了笑:“原來如此,那倒是我的不對了,不該嚇到這位姑娘,在此給五皇兄和姑娘賠罪了。”
說着他雙手抱拳施了一禮,態度誠懇之極。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楚凌飛接着便擺了擺手:“無妨,你也不是有心,不必在意,你的狗已經跑遠了,快去追吧。”
“是,”楚凌昭含笑點頭,“既如此,我便先去了,五皇兄請自便。”
說完他又施了一禮,這才轉身而去。片刻後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他不自覺地回頭一看,才發現楚凌飛已經領着那個女子急匆匆地離開了,彷彿逃命似的。
怎麼走得這麼急,是嫌被自己打擾了興致,還是被自己撞見他與人幽會害羞了?楚凌昭不以爲然地撇了撇嘴,心下卻好奇不已:那女子是誰?看她與五皇兄如此親熱,顯然關係非同尋常。不是說五皇兄一向不近女色嗎?原來是個深藏不露的,早就已經美人在抱了。
只是剛纔她的臉根本看不到,真不知是怎樣的天仙國色,才能打動五皇兄那顆石頭一樣的心,會不會跟三皇嫂一樣傾國傾城呢?瞧她的背影,身段倒是窈窕婀娜,想必容貌也差不到哪裡去吧?管他呢!那是他的事,與咱無關,還是先去找找雪球吧。
想到此,他加快腳步向着雪球奔去的方向追了過去。轉過一個拐角,才發現小狗正在前面的草地上,對着一塊手絹連撕帶咬,玩得不亦樂乎。他不由嘆了口氣,趕緊上前將小狗抱在了懷裡:“行了行了!你這又是從哪裡撿來的髒東西,還不快丟掉!走,咱們回去了。”
說着他將手絹從小狗的嘴裡奪了下來,揚手就要扔到一旁。然而就在此時,他卻突然發現那手絹絕對不同尋常!
東越國曆來的規矩,凡是被立爲妃之後,帝王便會要求及根據自己的喜好選擇一種花作爲其專用的標誌,自此之後這位妃子所用的一切物品,譬如衣服,手絹,甚至桌椅碗碟等等,上面都會有這個專屬圖案,負責伺候的人一見便知某樣物品是屬於哪個人的,一來顯得風雅,二來也不容易弄混。
小狗口中奪下來的這條手絹是白色的,上面繡着一朵清雅的蘭花,頗能給人高潔雅緻之感,而這蘭花圖案正是晴妃專用。楚凌昭知道他絕對沒有看錯,也不是因爲他曾經分別研究過宮中所有妃子的專用標誌分別是什麼。而是因爲莊德妃的專用的圖案是芍藥,但自從晴妃入宮並且選擇了這個蘭花之後,她便幾次感嘆說早知如此,當初便該那選用蘭花多麼風雅,哪像那芍藥看似繁華富麗,其實俗不可耐。
這話莊德妃曾經當着他的面說過兩次,他便不經意間記住了,正是因爲如此,他才一眼就看出這手絹是晴妃的,可是怎麼會出現在小狗的口中?方纔經過五皇兄身邊時,它的口中明明還什麼都沒有,難道……
一個令人不敢想象的推測陡然浮現在腦海中,楚凌昭吃了一驚,緊跟着眼中卻涌上一抹興奮:難道他在無意之間撞破了五皇兄一個天大的秘密?怪不得那個女子要把臉藏在五皇兄的懷裡,怪不得他們急匆匆地離開了,原來五皇兄竟然勾搭父皇的妃子!他們肯定是因爲走得太匆忙,纔不曾注意到落下了這條手絹!
不行,一定要立刻將此事稟告父皇,那麼五皇兄就……不過僅憑這點證據只怕是不夠的,畢竟他並沒有當場揭穿兩人。楚凌昭的目光不停地閃爍着陰冷的光芒,慢慢將手絹藏在了懷中,轉往來路而去。
不過,當他回到方纔發現楚凌飛的地方,卻突然看到有個小宮女正彎着腰在地上仔細地搜索着,口中還不停地喃喃自語:“哪兒有啊?是丟在這裡了嗎?怎麼找不到呢?”
楚凌昭心中一動,立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了過去,並故意輕輕咳嗽了一聲。小宮女吃了一驚,忙不迭地擡頭一看,趕緊直起身子屈膝見禮:“奴婢參見八皇子。”
楚凌昭含笑搖頭:“不必多禮,起來吧,這麼晚了,你在找什麼?”
那小宮女聞言愣了一下,立刻有些支支吾吾:“回、回八皇子的話,奴婢找、找……”一邊說着,她急的得抓耳撓腮,卻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耳朵,立刻眼睛一亮,“奴婢在找耳環,耳環!”
楚凌昭淡淡地笑着:“如果本王沒有看錯,兩隻耳環不是都在你的耳朵上嗎?”
小宮女眼中的慌亂更加明顯,面上卻力圖鎮定:“回八皇子的話,奴婢找的不是、不是這個,而是另一副。”
“哦,是另一副,”楚凌昭點了點頭,“怎麼,很值錢嗎?”
小宮女看樣子都快哭了,卻不敢不答,只得硬着頭皮說道:“是因爲那耳環乃是娘娘賜給奴婢的,奴婢無論如何都要找回來。”
楚凌昭微笑,又點了點頭,好像已經完全相信:“對了,本王都忘了問,你是哪宮的,在誰的身邊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