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認回楚凌雲這個兒子,凝貴妃的心情昂揚得不得了,即便楚凌雲不在,她也仍然時不時眉開眼笑。也難怪,無論誰有楚凌雲這樣一個兒子,恐怕都會是這樣的反應。
一大早,楚凌溪和楚寒薇便前來請安,三人圍坐一起說說笑笑。便在此時,只聽內侍一聲通傳:“皇上駕到!”
衆人忙起身迎接,楚天奇隨後進門,揮手命衆人免禮,並各自落座,他才含笑開口:“說什麼呢,這麼開心?”
“在說寒薇跟蘇天寧的婚事。”凝貴妃含笑開口:“臣妾剛纔問寒薇,蘇天寧有沒有說打算何時娶她過門,寒薇說她捨不得臣妾,不想走呢!”
“是嗎?”楚天奇微笑,“父皇瞧你根本就是口不對心吧?也不知道當初是誰呀,巴巴地要朕爲她賜婚,怎麼這會兒又說捨不得母妃了?”
楚寒薇聞言頓時羞紅了臉,一扭身子撅着嘴說道:“父皇笑話兒臣,兒臣生氣了!”
“好好好,不生氣!”楚天奇不由笑出了聲,接着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呀,明明是個大姑娘了,還這般小孩子脾氣,將來嫁了過去,不知道蘇天寧會不會受不了你,又把你退回來?”
“纔不會呢!”楚寒薇不服氣地嚷嚷着,“蘇大哥已經說過了,他會一輩子對我好的!”
楚天奇依然微笑:“那就好,不過你放心,他若敢把你退回來,父皇打他的屁股。”
一句話把在場衆人都給逗樂了,笑聲中凝貴妃接着說道:“皇上請放心,橫豎婚期還未定,臣妾會趁這段時間好好教導教導她,不會讓她丟了皇上的臉的。”
楚天奇點了點頭,又閒聊幾句之後才話題一轉,神情凝重地說道:“凝脂,其實朕過來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與你商議。”
凝貴妃點頭,這邊的兄妹兩人已經身體一動打算起身:“既如此,兒臣告退。”
“坐着吧!”楚天奇反而阻止了他們,“此事雖然重要,但並非機密,沒什麼聽不得的。”
二人點頭,重新落座,楚天奇已經接着說道:“凝脂,方纔早朝之時,有數位大臣聯合向朕提出,後位空缺已久,不宜繼續如此下去,當選賢良之人冊封爲後,以定民心。”
自從楚凌揚連累梅皇后被廢爲妃,後位的確一直空缺,楚天奇便暫時將後宮事務交給凝貴妃打理,直到今日。
聽聞此言,凝貴妃點了點頭:“羣臣之言倒也有理,只是不知皇上心中可有合意的人選?或者衆位大臣更中意哪位妃子?”
楚天奇笑笑:“你。朕心中最中意的人選是你,恰巧聯名上書的衆位大臣也都提議由你入主後宮。”
凝貴妃愣了一下,立刻連連搖頭:“不不不,臣妾無德無能,沒有資格母儀天下,請皇上另選賢良淑德之人。”
楚天奇依然微笑:“此事乃朕與衆位大臣共同的意思,你這樣說是在質疑我們所有人的眼光嗎?”
凝貴妃立刻吃了一驚,忙起身斂衽做禮:“臣妾不敢!臣妾絕無此意,只是臣妾之才德的確不適宜入主後宮,多謝皇上的美意。”
楚天奇的眼中閃過一抹陰沉,只是這陰沉完全掩蓋在了溫和的微笑之下:“凝脂,你爲人謙遜,這本是一件好事,但凡事都要有個度,若是過分謙虛可就變成驕傲了。”
“是,臣妾多謝皇上教誨。”凝貴妃忍不住苦笑,“可是臣妾真的沒有這個意思,臣妾這性子未免太優柔寡斷了一些,若是統領後宮,只怕多數人會不服。”
“你不是優柔寡斷,而是寬厚仁慈。”楚天奇越發不吝讚美之詞,“你這樣的人統領後宮,纔是人心所向。”
凝貴妃一時有些無言以對,但她心下卻十分清楚,這皇后她是無論如何做不得的,否則還不定會引起怎樣的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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抿了抿脣,她到底還是揮手讓所有人暫時退了下去,這才嘆了口氣說道:“皇上一番心意,臣妾若堅持不受,未免太辜負了皇上。但此處已經沒有外人,請皇上恕臣妾大膽,說幾句心裡的話。”
楚天奇臉上的表情仍然沒有太大的變化:“有什麼話你儘管直言,朕恕你無罪。”
“是,多謝皇上!”凝貴妃點了點頭,“皇上您也知道臣妾來自端木世家,儘管端木世家對東越皇室一直忠心耿耿,但在世人的眼中,卻一直對我們諸多誤解,說我們功高震主,恃寵逞驕等等。臣妾自入宮以來,得到皇上百般眷顧,一直感恩不盡,這才小心謹慎,寬容待人,就是不想讓人以爲臣妾仗着端木世家胡作非爲,以免辜負了皇上的錯愛。”
楚天奇微微嘆了口氣,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也真難爲你了,其實你什麼都不曾做錯,卻要受這些委屈。”
“臣妾從來不覺得委屈。”凝貴妃立刻搖了搖頭,“相反,皇上青睞臣妾,臣妾爲皇上做什麼都是值得的。所以皇上給臣妾的已經足夠多,臣妾本就已經受之有愧,豈敢其再覬覦那頂鳳冠?”
“朕知道你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楚天奇不由皺了皺眉,“所以你放心,如果有人敢在背後說閒話,朕絕不會輕饒了他。”
凝貴妃搖了搖頭微微苦笑:“臣妾行得端坐得正,區區幾句閒話倒是不怕的,只是臣妾……這樣說吧,皇上已經給了臣妾那麼多的寵愛,倘若再把皇后之位給了臣妾,那臣妾便佔盡了所有的好處,皇上認爲這真的沒有什麼不妥嗎?”
楚天奇沉默下去,許久之後才淡淡地說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你是怕擁有的太多,會招致所有人的妒忌。”
“不錯,這是根本。”凝貴妃點了點頭,“若只是招致旁人的妒忌,臣妾倒還能承受。但萬一因爲這妒忌而令後宮永無寧日,又豈是臣妾心中所願?臣妾知道皇上是爲臣妾好,所以臣妾更希望皇上一切都好,無論宮內宮外、殿前後宮都能一片安寧祥和。只要能如此,臣妾做不做這個皇后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這一次楚天奇沉默的時間更長,以至於凝貴妃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睡着了,他才長嘆了一聲:“凝脂,就衝你說出這番話,你才最有資格做朕的皇后。”
合着說了半天等於白說?凝貴妃急了:“皇上,您……”
楚天奇一擡手阻止了她:“莫慌,立後畢竟是大事,朕必須經過通盤的考慮才能最終作出決定。今日過來也只是想徵求一下你的意見,還要與羣臣仔細商議。”
凝貴妃這才稍稍鬆了口氣:“無論如何,臣妾多謝皇上的厚愛,但若論入主後宮,臣妾真的不合適,還望皇上成全。”
此事的確還在商議階段,楚天奇當然不會拍板定案,又坐了片刻之後便起身離開了。來到門外,他腳步一頓,脣角已經挑出了一個淡淡的弧度:凝脂,你的確是個聰明人,沒有讓朕失望。
雲兒既然是你的親生兒子,如果你再成了皇后,那……
房中的凝貴妃早已擡手擦去了額頭的冷汗,有些無力地坐在椅子上,一聲苦笑:讓我做皇后,我敢嗎?若是以前或許還有幾分可能,但云兒既然是我的兒子,我怎會那麼鋒芒畢露?
他本就已經是天下無雙的狼王,所有人都在私底下悄悄議論,說他最具有帝王之相。如果出身端木世家的我再成了皇后,豈不是更加令世人不做他想,認爲東越國的江山必定會傳到雲兒的手上了嗎?
若是在旁人看來,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完美。但太過完美了便容易遭妒,人妒天也妒,雲兒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託琉璃的福,他好不容易恢復了從前的樣子,我又豈能再將他拖入災難的深淵?
所以,這皇后我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做的,絕不能。
回到御書房,內侍已經迎了上來,躬身見禮:“老奴參見皇上。皇上,二皇子已經到了,正在御書房等候。”
楚天奇點頭,立刻加快腳步進了御書房。房內,楚凌霄正安然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佛珠,一手立在胸前,閉着眼睛唸唸有詞。一身長袍的他依然將頭髮隨意披在身後,渾身上下透着一股令人不自覺心生敬意的寧靜,一眼看去絕對是個超然世外的得道高僧。
聽到腳步聲,他睜開眼睛站起身微微施了一禮:“兒臣參見父皇!”
楚天奇點了點頭:“不必多禮,坐吧。”
“兒臣不敢!”楚凌霄卻不再落座,淡然地說着,“不知父皇召兒臣前來,有何吩咐?”
楚天奇並不曾急着開口,慢慢走到桌案後落座,他先是沉默片刻才說道:“雲兒和躍兒的事,你應該聽說了。”
“有所耳聞。”楚凌霄微微垂着眼瞼,“此事的確十分出人意料,難怪朝野上下都議論紛紛。不過這對父皇來說是個好消息,父皇爲何卻又雙眉不展?”
楚天奇擡頭看着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霄兒,朕爲何雙眉不展,還有人比你更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