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燭火的跳動,夜色越來越深沉。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黑影突然自不遠處的屋頂上出現,機警地注意了一下四周的動靜,他悄無聲息地靠了過來。
很快來到書房的屋頂上,他輕輕將其中的一片瓦挪開了一點點,一道細細的縫兒露了出來。透過這條縫隙看進去,只見楚凌雲仍然坐在桌旁看書,心無旁騖。
黑衣人慢慢擡起了手,指縫間有一道雪亮的光芒一閃而過,竟是一把小小的飛刀!然而他卻並未急着偷襲,只是緊緊盯着桌旁的楚凌雲,尋找着稍縱即逝的機會。
來人顯然是個絕頂高手,所以他看得出楚凌雲看起來雖然只是隨隨便便地坐在那裡,渾身上下到處是破綻,彷彿一擊就可致命。但實際上那些破綻全都是陷阱,無論你攻向哪一個地方,都會招來最凌厲的反擊!
話雖如此,黑衣人卻並未立刻放棄,他只是靜靜地蹲在屋頂上,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燭火下的狼王,只要發現他有哪怕瞬間的鬆懈,手中的飛刀便可立刻出手。
然而,僵持了大約一個時辰,黑衣人卻仍然沒有從楚凌雲這不動聲色的防守中看出絲毫破綻。拿着暗器的手慢慢落下,他的眼中已經射出了明顯的讚賞。最後看了楚凌雲一眼,他將屋頂恢復成原樣,接着悄無聲息地起身,迅速消失在了遠方。
而房中的楚凌雲仍然饒有興味地研究着那本秘籍,完全不知道就在方纔的一個時辰當中,他的性命隨時都有可能終結。
立後之事既然已經提上議事日程,自然不會無限期地拖延下去。經過君臣的幾次商議,最後決定將這頂鳳冠戴在五皇子、也就是珺王楚凌飛的母妃寧賢妃的頭上。
寧賢妃的容貌雖然比不上凝貴妃,但同樣嫺雅柔美,氣質高貴,並且待人寬厚,倒也完全有資格做這一國之後。
對羣臣而言,雖然有不少人最中意的人選仍然是凝貴妃,但轉念一想,他們也明白帝王的顧慮,何況那未必不是他們的顧慮,如今這樣的結果也算得上皆大歡喜,當場便齊齊跪倒,山呼萬歲,直說皇上英明。
聽到這個結果,不管別人怎麼想,至少凝貴妃是長長地鬆了口氣,拍着胸口慶幸不已。如果楚天奇不顧她的反對,硬要立她爲後,那麼麻煩可就真的不遠了。
當然,這個結果帶給所有人的並不都是興奮,至少有一個人反而爲此苦惱萬分,這個人居然正是寧賢妃的兒子楚凌飛。
黃昏時分,楚凌飛便急匆匆地趕到了琅王府,一進門就連聲喊着:“三皇兄,三皇嫂,快救命!”
剛剛吃過晚飯,其餘人等已經各自離開,夫妻二人正打算喝杯熱茶之後便回房休息。聽到他的呼救,楚凌雲不由哼了一聲:“你小子拿這句話當口頭禪了嗎?每次來都用這樣的開場白。”
“你以爲我想嗎?我也是沒辦法。”楚凌飛皺着眉頭,唉聲嘆氣地說着,“三皇兄,你知道嗎?父皇用立母妃爲皇后了。”
楚凌雲點頭:“我已經知道了,這不是天大的好事嗎?你喊的什麼救命?”
他來之前,兩人正在說這件事,而且結果也在他們的預料之中。無論如何楚天奇是不會立凝貴妃爲皇后的,這其中牽扯了太多利害關係。
“好什麼呀?”楚凌飛當然顧不上考慮這些,急得唉聲嘆氣,“你們不知道,我剛從母妃那裡回來,母妃竟然跟我說父皇要立她爲皇后了,我作爲她的兒子,更不可能娶一個殺手爲正妃,所以父皇正在爲我選別的妃子,讓我先有個準備。”
端木琉璃不由皺了皺眉:“選別的妃子?那司徒笑顏呢?”
“到現在爲止仍然下落不明。”楚凌飛哼了一聲:“所以父皇已經不打算理會她,派出去尋找的人也都撤了回來,讓司徒默自己接着找。”
也是,已經爲此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和人力,既然找不到,的確不宜再繼續。畢竟司徒笑顏逃婚並非皇家的責任,楚天奇不但不曾怪罪,還幫着一起找了那麼久,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三皇嫂,我該怎麼辦?”楚凌飛連聲追問,“我看這次父皇絕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也就是說再被選中的妃子就不太可能逃婚了,我怎麼辦?”
端木琉璃忍不住撓了撓頭:“我倒是不太明白,寧賢妃被立爲後和你不能娶一個殺手爲正妃之間有什麼關係?父皇怎麼把這兩者聯繫到一起的?”
楚凌飛哼了一聲:“不過是藉口罷了,你也知道父王一直反對我只娶紫晴一個人爲妃。”
端木琉璃點頭:“父皇不知內情,但寧賢妃知道紫晴並非殺手,她就不曾想辦法幫你勸勸父皇嗎?”
“勸了,沒用。”楚凌飛搖了搖頭,:“母妃知道我對紫晴的心意,只可惜她也勸不了父皇。”
端木琉璃越發撓頭,不由轉頭看向了楚凌雲:“這可怎麼辦?這下我是真有些無計可施了。”
楚凌雲沉默着,璀璨的眼眸中閃爍着晶亮的光芒。片刻後,他淡淡地笑了笑:“司徒笑顏能夠逃婚,你爲什麼不能?”
楚凌飛一愣,瞬間顯得有些猶豫:“其實我也想過不如干脆跟紫晴偷偷溜走,找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過神仙眷侶一樣的日子。但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勢必會連累母妃,我又於心何忍?”
這倒是,寧賢妃馬上就要被立爲後,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楚凌飛居然與人私奔,必定會龍顏震怒,她這皇后之位肯定就保不住了。
不過端木琉璃倒是瞬間就領會了楚凌雲的意圖,眼睛一眨說道:“你非得讓別人知道你是要與紫晴私奔嗎?你忘了當初我是如何離開瀲陽城去給凌雲找血寒玉的了?”
楚凌飛一愣,立刻恍然大悟,不由連連點頭:“對對!好辦法好辦法!不過要想保密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我還告訴母妃實情嗎?”
端木琉璃沉吟着:“目前來說你先瞞着她,畢竟這只是一個最初的設想,還沒有具體的行動步驟,要想不露絲毫破綻,我們必須將每一個細節都考慮周全。”
楚凌飛點頭:“好,可是我怕會來不及,萬一父皇突然爲我賜婚,我再憑空消失了,不是更容易引人懷疑?”
“所以我們會盡快。”端木琉璃安慰了一句,“等一切安排妥當之後,你就和紫晴一起消失一段時間,等過個三五年你們再回來,想必到那時父皇只顧感受失而復得的喜悅,就不會再張羅着爲你賜婚了。”
一聽這話楚凌飛倒是愣了一下:“回來?我們還可以再回來?”
“爲什麼不可以?我不就回來了嗎?”端木琉璃笑了笑,“所以只要我們計劃周全,你們和寧賢妃不必永遠天各一方,早晚還是會團聚的。”
來之前也只是抱着萬一的指望,倒是想不到果然想到了解決的辦法,雖然這個辦法也並不稱得上十分高明,至少一旦成功了,就可以與安紫晴永遠一生一世一雙人了!想到此楚凌飛頓時大喜,連連點頭:“既如此,那就多謝三皇嫂、多謝三皇兄了!”
看看天色已晚,楚凌飛便告辭離開,直到此時端木琉璃才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鬼點子不是也不少嗎?幹嘛一遇到事情就讓我自己想辦法?”
楚凌雲笑笑:“我這個法子還是效仿於你,沒什麼新意,所以要論鬼點子還是你比較多。”
端木琉璃滿臉“我纔不信的表情”:“不過他已經來了那麼多趟,這次總算給他支了點招,希望可以讓他得償所願。”
“試試看吧。”楚凌雲點了點頭,“不過你沒事的時候可以多想想,或許能夠想到比這更高明的法子。”
便在此時,剛剛離開沒多久的秦錚重新回到了大廳,臉上寫着幾分擔憂:“王爺,你讓子涯出去做事了?”
“沒有。”楚凌雲立刻搖頭,“怎麼他不在府中嗎?”
這個回答令珍珠臉上的擔憂更加明顯:“他不在房中,而且我問了很多人都說沒有見過他,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不可能。”楚凌雲又搖了搖頭,“想必是他自己有事要做,所以臨時離開了。你先別急,去問一問守門的侍衛可曾看到他出去。”
秦錚點頭,轉身就走。端木琉璃反倒有幾分不放心了:“他的身體還未完全恢復,怎麼就獨自一人離開了?而且就算不肯告訴我們,至少也應該跟秦錚說一聲,難道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楚凌雲搖頭:“別急,看看再說。”
片刻後,守門的侍衛便進來稟報,說邢子涯的確獨自一人出了府,不過走的時候一切正常,還開開心心地跟他們打了招呼。不過秦錚不放心,說要出去找找,讓他來說一聲。
揮手命他退下,楚凌雲含笑開口:“看到了吧?不會有事的,他應該只是去做一些私事,很快就回來。”
端木琉璃點頭:“那就好。”
邢子涯此次外出的確只是有些私事要辦,但他絕對沒有想到這一去險些就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