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雖然有些尖銳,衆人卻不得不承認那是事實,段修羅自己欠下的人情,的確沒有權利讓整個地獄門來替他還。
段修羅卻只是笑了笑:“我爲什麼一定要拿他們的性命冒險?不必跟軍隊正面衝突,我一樣可以幫你的忙,到時候誰會知道是地獄門做的?”
楚凌雲卻依然搖頭:“真的不必,端木世家能在東越國屹立多年而不倒,靠的是實力而不是運氣,這樣的局面他們完全可以應付。”
段修羅皺眉:“你不怕皇上打端木世家一個措手不及?”
“怎麼可能?”楚凌雲笑了笑,“從出事的那一刻起,我早已飛鴿傳書通知端木世家,讓他們早做防備。父皇派去的人一進入淵州,便相當於進入了他們的視線。何況鴿子總比人飛得快,我現在飛鴿傳書通知他們也完全來得及。秦錚,去吧。”
秦錚答應一聲離開,已經沉默半天的藍醉突然一聲冷哼:“我懂了。捉拿反賊本應該秘密進行,以防他們望風而逃。可這幕後主謀卻偏偏如此大張旗鼓,軍隊還未出發便鬧得盡人皆知,只不過是因爲他也知道根本拿不住端木世家,所以他的目的是逼他們走,只要他們一走,就是個畏罪潛逃!”
楚凌雲嘆口氣:“最麻煩的是明知如此,他們卻只能暫時揹着反賊的罪名離開,以圖來日。何況父皇的軍隊都是受了幕後主謀的矇騙,本也不該枉送性命,豈能讓他們與端木世家自相殘殺?”
幾人默默點頭,只希望所有無辜者揹負的這些罪名終有洗清的那一日。
“端木世家的人有地方避風頭嗎?”段修羅熱心得很,“若是沒有,可到我地獄門一避,我也不必拿任何人的性命冒險。”
“有自然是有的,”楚凌雲點頭,“放心,若真的無處可去了,我會記得去麻煩你。”
“啊!對了!”邢子涯突然一聲大叫,惹得衆人紛紛轉頭看了過去,“他們還說,皇上已經下旨讓五皇子放棄尋找彤兒姑娘,先回京主持大局。”
這恐怕不是楚天奇的意思,而是幕後主謀爲了讓這場戲更加逼真耍的陰謀詭計吧……
“糟了!”楚凌雲和端木琉璃同時變了臉色,而且同時一聲驚叫,“五弟有危險!”
段修羅滯後一步,也跟着反應過來:“沒錯,主謀肯定會在半路截殺五皇子,然後嫁禍到你的頭上!”
楚凌雲略一沉吟:“此事交給我了,我會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五弟,讓他千萬不要暴露行跡,務必秘密趕到此處與我們會合!”
衆人默默點頭,跟着各自抹把冷汗:好周密的計劃啊!到了今天這個地步,無論哪個皇子出了事,世人都會認爲是狼王在剷除異己,好毫無阻礙地登上皇位!
便在此時,負責傳書通知端木世家的秦錚已經返回,將一封密信遞了過來:“王爺,接到隱衛剛剛送來的密信,是五皇子寫來的。”
衆人一愣:什麼?不會是楚凌飛已經回來了吧?
楚凌雲哪裡還來得及多說,一把搶過書信展開一看,順口唸了出來:“三皇兄,父皇急召我回京議事,我已趕至京城外百餘里之處,紫晴仍留在原處,煩請叮囑你的人暫時照顧。另:我覺得很奇怪,只要有你在,東越國什麼時候輪到我主持大局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看罷書信,楚凌雲眉頭皺得更深:“情況不對!主謀剛剛逼父皇召五弟回京,他怎會此刻便趕到京城外百餘里處?”
“這個不重要!”端木琉璃無比擔心,“重要的是必須立刻派人接應五弟,免得果真被我們不幸言中!”
“我去!”邢子涯立刻主動請纓。
“還有我!”秦錚接着舉手,“我帶幾個隱衛趕去接應,應該沒問題。”
楚凌雲皺眉:“不,我看……”
“我去。”藍醉接過話頭,“秦錚和子涯一起,有我們三個應該夠了。若是不夠,隱衛去了也白饒。”
這種安排無疑最理想,楚凌雲終於點頭:“好,你們三個辛苦一下,這就出發吧。記住,能跑多快跑多快,我擔心……很可能已經來不及了!不過我會飛鴿傳書告訴五弟,讓他立刻停止前進,就在附近的安羽客棧棲身,而且務必要易容改扮,絕不可在人前露出真實面目,等着你們前去接應!”
二人點頭答應,立即動身。不過很明顯,對方分明已經策劃了很長時間,所以計劃周密,一步一步有條不紊。
沉吟片刻,端木琉璃眉頭微皺:“我懷疑他們根本早就已經計劃好了一切,只等着幕後主謀練成日月神功,便立刻全面發動攻擊,企圖一舉將你消滅。”
楚凌雲點頭:“沒錯,總之他就是要借父皇之口、借我之名,掃除一切障礙。”
“然後呢?”端木琉璃的眉頭皺得更緊,“掃除一切障礙,也就是消滅衆位皇子之後怎樣?難道楚天辰真的還妄想登基爲帝?”
這個問題顯然連楚凌雲都回答不了,他只是沉默下去,一直不曾再說什麼。
從事發至今,已經有太多人被牽扯其中,而這些人不是他的親人就是他的朋友、兄弟,他不希望他們任何一個人出事,所以儘量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然而百密終有一疏,儘管已經想到了種種可能,卻唯獨把楚凌飛給漏掉了,難道這將成爲他這場劫難之中第一個遺憾嗎?
夜色漸漸降臨。
軒雅樓的夜依然人聲鼎沸,笑語喧譁,並不曾因爲狼王謀反生意冷清,相反正是因爲這個話題,此處反而比平時更加熱鬧了幾分。
“最近的瀲陽城很熱鬧啊!”樓上的某個房間內,已經很長時間不露面的西門紫龍站在窗前往外瞧着,嘴角有着一絲愜意的笑容。
“不就是說?”北宮律川拿着酒杯走到他的對面,同樣從窗縫向外瞧了瞧,“百姓議論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足見狼王的威力着實不小。”
二人的身後,南宮劍鴻坐在桌旁,施施然地替自己斟了杯酒:“這樣的人註定不會有好下場,一定會成爲帝王的心腹大患,知不知道什麼叫功高蓋主?”
二人對視一眼,西門紫龍一聲冷笑:“怪只怪他鋒芒太露,自然容易招妒。”
北宮律川一仰脖子喝乾了杯中的酒,忍不住微微咬牙:“只可惜雖然將他逼走了,卻沒人能殺得了他。一旦他捲土重來,查清真相,恐怕我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南宮劍鴻手上動作一頓,接着恢復正常:“放心,此事我們並未出面,只是找了幾個守關的將軍做替罪羊,即便事情敗露,也連累不到我們,否則當初我們根本不會答應鬼面大人的計劃。”
此言一出,其餘兩人不由點了點頭,西門紫龍更是展顏一笑:“如今看來,這計策是成功了,只要楚天奇不反悔,狼王就註定要活活冤死。”
“最奇怪的就是這一點。”南宮劍鴻又喝了一杯酒,“鬼面大人的計劃已經全部成功,狼王也已經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反賊,天下間很快就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了,大人爲何還不殺了楚天奇,永絕後患呢?”
北宮律川點頭:“這個問題我也想過,或許大人有他自己的考量,或者他還有什麼目的沒有達到。”
兩人默默地點了點頭,不再做聲,安靜地等待着。幸好不多時,房中人影一閃,鬼麪人已經出現,客客氣氣地點了點頭:“三位太子久等了。”
三人紛紛起身見禮,彼此寒暄幾句重新落座,北宮律川首先開口:“恭喜大人,計劃進行得如此順利,大事成功已是指日可待了!”
其餘兩人隨聲附和,鬼麪人反倒十分平靜,甚至連連搖頭:“三位太子莫要高興得太早,只要狼王還活着,咱們就決不能掉以輕心。”
三人點頭稱是,北宮律川接着問道:“大人,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鬼麪人面具下的眼眸中折射着陰冷的光芒:“當然是繼續把這場戲演下去,而且要越演越逼真。”
北宮律川皺眉想了想,虛心請教:“大人,該如何做才能更加逼真?是否還需要再炮製幾封密信?”
鬼麪人搖頭:“光炮製密信是不夠的,如今狼王勾結三國守關大將軍意圖謀反之事已經敗露,你們也該聽到風聲了,身爲太子,難道會無動於衷?”
三人聞言不由恍然,北宮律川更是接着開口:“大人的意思是,我們也該處置那些反賊了?”
“沒錯。”鬼麪人冷笑一聲點了點頭,“要讓世人都看到,與狼王勾結的人都付出了應付的代價,那麼狼王謀反之事豈非更加板上釘釘?”
南宮劍鴻卻顯得有些爲難:“可是與狼王勾結畢竟是假的,若是因此害他們丟了性命,他們豈非會心有不甘?”
“若想成大事,至親亦可殺。”鬼麪人冷冷地看他一眼,“何況這種事本來就是一將功成萬骨枯,有什麼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