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皇后的眼淚一直沒有停過,看到他如此痛苦,流得便更兇了:“好好,你不要激動,母后一點一點說給你聽,你就會明白了。”
說着,她將連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講述了一遍。楚凌飛聞言哪裡還顧得上憤怒,早已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什麼?原來他們也已經對父皇下手了?根據母后的描述,父皇的情形豈不是跟自己一模一樣?這麼說來,定是同一個人所爲,但這個人絕對不是三皇兄!
他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卻是有心無力,一張臉早就憋得通紅。見他如此,寧皇后靈機一動,立刻命人取了紙筆過來:“飛兒,母后知道你有話要說,來,把你想說的話寫下來,能拿得動筆嗎?”
楚凌飛眼睛一亮,這才發覺身上果然有了一點力氣,便艱難地擡起手接過筆,在紙上寫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字:“不是三皇兄。”
寧皇后見狀不由一愣,跟着微微嘆了口氣:“飛兒,他都把你害成這個樣子了,你怎麼還替他說話?”
寫這幾個字已經耗去了楚凌飛不少力氣,他不由急促地喘息起來。不過聽到這句話,他頓時越發焦急,立刻在紙上寫道:“不是三皇兄害我,三皇兄是絕對不會害我的!”
看着最後那兩個雖然歪歪扭扭卻碩大的感嘆號,寧皇后再度嘆了口氣:“飛兒,母后知道狼王曾經幫過你一個大忙,你不願懷疑他,可是事實俱在,證據確鑿,你不信也得信啊!狼王已經不是過去的狼王了,爲了得到皇位,他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楚凌飛只是搖頭,拼盡全身的力氣搖頭,同時在紙上重重地寫道:“不是,不是,不是三皇兄!”
然而因爲情緒太過激烈,他突然渾身一顫,嘴角又有血跡流出。寧皇后嚇了一跳,趕緊連連點頭:“好好好,慢慢說,有話慢慢說,你別急……”
也知道着急於事無補,楚凌飛以最快的速度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接着在紙上寫道:“我爲什麼會在這裡?”
話題總算暫時從楚凌雲身上挪開,寧皇后稍稍鬆了口氣,跟着一咬牙:“這還要多虧了二皇子,否則你這條命可能就撿不回來了!”
據寧皇后所說,楚天奇原本已經打算立他爲太子,所以事發之後楚凌霄便提議讓他回來主持大局。楚天奇點頭表示首肯,這才寫了那道密旨給他,讓他即刻回京。
然而楚凌霄緊跟着便想到,消息一旦傳出,楚凌雲一定會在半路伏擊,說不定會對他不利,所以立刻奏明聖上,派了大內密探前去接應。
說來也巧,大內密探趕到安羽客棧的時候,正好看到一羣黑衣蒙面人在圍攻一個年輕男子,不等他們弄清楚狀況,一個突然冒出來的黑衣人便將那年輕男子打暈,跟着抽出了一柄刀,嘴裡說着什麼“要怪就怪你擋了我們王爺的道”,然後對準他的腦袋一刀劈了下去。
大內密探一聽便知這年輕男子必是楚凌飛無疑,因此立刻上前搶救。幸好仗着人多勢衆,才把那些蒙面人打跑,將他救了回來。
當然,因爲當時楚凌飛易容改扮,所以大內密探還以爲他們認錯的人,幸好跟着便看出他臉上罩了人皮面具,揭去面具之後才最終確定了他的身份。
看到楚凌飛居然是昏迷着被人擡回來的,寧皇后當然嚇得魂飛魄散,立刻派人將楚凌霄請了過來。誰知經過一番檢查,楚凌霄卻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楚凌飛的狀況與楚天奇一模一樣,他無能爲力,除非幕後主謀能夠交出解藥。
所謂的幕後主謀當然就是楚凌雲,他連自己的父皇都不肯放過,又怎麼會顧惜楚凌飛的命呢?正因爲如此,寧皇后才絕望地哭個不停,直到楚凌飛清醒了過來。
乍一聽來,事情的經過順理成章,毫無可疑,然而楚凌飛只是搖頭,毫不猶豫地在紙上寫了幾個字:“不是三皇兄!”
是的,他可以肯定絕對不是!楚凌雲如果要害他,根本不需要如此麻煩,只需把彤兒就是安紫晴這一點說出來,他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又何必派人大張旗鼓地去暗殺?
當然話又說回來,如果楚凌雲真的有心害他,當初又何必冒着被父皇發現的危險成全了他這最大的心願呢?
寧皇后卻顯然已經相信了親眼所見的一切,嘆口氣抽泣着說道:“母后知道你一時之間實在難以接受,可是母后方纔也說了,整個端木世家都已經聞風而動,或許你是被狼王給騙了。他當初之所以幫你,只不過是想拉攏你爲他效力。”
楚凌飛還想再寫些什麼,突有侍女來報,說二皇子前來看望。寧皇后吃了一驚,立刻把寫滿字的幾張紙收起來藏到了牀鋪之下,然後才裝出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點了點頭:“快請他進來。”
片刻後,楚凌霄邁步而入,一眼看到楚凌飛睜着眼睛,臉上不由浮現出一抹喜色:“五弟醒了嗎?那就好!兒臣見過母后。”
寧皇后抽泣着還了一禮:“二皇子不必多禮。飛兒雖然已經清醒,卻跟皇上一樣不能言不能動,這、這可怎麼辦纔好……”
語聲哽咽,再也說不下去。楚凌霄臉上的喜色慢慢隱去,只是輕輕搖了搖頭:“除非三弟願意交出解藥,否則兒臣真的無能爲力,請母后恕罪。”
寧皇后搖頭:“此事非你之過,說什麼恕罪?若不是你派出的大內密探及時趕到,飛兒還撿不回這條命呢!”
楚凌霄搖頭:“都怪兒臣,若是能早一些想到,五弟便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五弟怎麼還拿着筆,是有話要說嗎?”
寧皇后點頭:“本宮瞧他急得很,似乎想說些什麼,便也拿了支筆給他,正準備寫呢!”
楚凌霄上前幾步:“既如此,五弟有什麼話就寫出來吧,若有需要幫忙之處,儘管告訴我。”
楚凌飛看他一眼,氣息仍然有些急促,好一會兒之後才聚起力氣咬牙寫道:“我真的中了毒?有什麼證據證明是三皇兄害我?”
楚凌霄微微一嘆:“你中毒是真的,而且此處無人能解,至於兇手,的確沒有任何直接證據證明是三弟所爲,所以我寧願不是他。不必着急,秦錚是用毒高手,如果這一切都並非他所爲,他會派秦錚前來給你和父皇解毒的。”
“是他把皇上和飛兒害成這樣,怎麼會那麼好心給他們解毒?”寧皇后忍不住咬牙哼了一聲,“再說此刻他還不知躲在哪裡,如何通知他?”
楚凌霄沉吟着:“兒臣覺得他必定不曾走遠,否則接下來的計劃如何實施?畢竟他的目的還沒有達到,當然不甘心就此放棄。兒臣會派人傳出消息,就說請他回來給父皇和五弟解毒,事情究竟是不是他所爲,很快就會知道。”
回來,便不是他,不回來,便是他。
明白了他的意思,寧皇后仍然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依本宮看怕是夠嗆,他若是真有悔改之心,早就回來替皇上解毒了,又怎會連飛兒也害成這個樣子?”
楚凌霄沉默片刻,微微一嘆:“盡力而爲吧,希望三弟還不曾忘了手足之情。五弟,你可還有什麼話要說?”
楚凌飛咬了咬牙:“沒有了,等三皇兄來了,我要當面問個清楚,讓他給我一個說法。”
楚凌霄點頭:“好,如果三弟真的回來了,我一定會帶他來見你。那你好好歇着吧,我先去看看父皇。”
等他離開,寧皇后一邊收拾他寫滿字的紙一邊嘆了口氣:“如今你可信了?飛兒,狼王變了。要知道,普天之下再也沒有什麼東西比皇位更具有誘惑力,爲了皇位,一個人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有可能的。”
楚凌飛沉默,但是很顯然,這句話他並不贊同。就算普天下任何人都可能在皇位的誘惑下發生改變,卻至少還有一個例外,就是楚凌雲。
既然謀反並非三皇兄所爲,他爲何不肯替父皇解毒?莫非他們根本就解不了?連秦錚都解不了的劇毒,基本上就不必指望了,難道自己從此之後只能這樣半死不活,生不如死?
直到此時纔想起這個最重要的問題,楚凌飛不由得一陣焦急煩躁,導致一股甜腥的味道跟着涌了上來。生怕寧皇后擔心,他用力閉住了雙脣,心底卻萬分擔憂絕望起來:三皇兄,你究竟在哪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紫晴就拜託你了,千萬不要讓她出事啊!
這個時候楚凌雲自然不在別處,就在雲來客棧之中等候消息。爲了弄清楚凌飛的下落,他不得不悄悄離開客棧,暗中吩咐隱衛四處打探,希望能夠有所收穫。
幸好,隱衛不愧是他手下最得力的部隊之一,不多時,狼鷹便出現在他面前,低聲稟報:“王爺,已經打聽到五皇子的消息了!”
端木琉璃大喜,搶先開口:“如何?是死是活?”
狼鷹目光深沉:“活,不過跟死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