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箐望着那道離去的背影,不知爲何心中涌起一股懊惱與焦躁,使勁揪着手裡的帕子,良久才深吸一口氣,恢復面上的平靜:“來人,叫她們都進來吧,一切都準備起來。”
隔壁,鳳瑤才進屋,便看見方纔稀稀疏疏的更衣室,此刻已然擠滿了年輕漂亮的姑娘們。仔細一瞧,果然趙子萱、吳明錦等人都到了。
“你們怎麼不晚一刻再來?偏我前腳出門,你們後腳就到了。”鳳瑤好笑地看着滿臉興奮地在屋裡走來走去的趙子萱與吳明錦說道。
兩人聞得聲音,紛紛回過頭來,也是笑了:“你可是怠慢了我們,打算怎麼自罰?”
“就罰我每個月多給你們做兩套衣裳吧。”鳳瑤拱手做討饒狀。
吳明錦笑道:“才兩套?打發叫花子呢?”
趙子萱接話道:“就是,怎麼說也是鳳栩閣的東家,後頭加個零,二十套。”
“怎麼不要三十套?這樣你們每天換一套來穿,豈不美哉?”慕容熙兒坐在一旁,斜睨兩人說道。
趙子萱彷彿沒聽出慕容熙兒的真意,彎起眼睛,格外高興地拍掌笑道:“這個主意好!”
吳明錦掩脣只笑,美麗的大眼睛打量兩人,並不吭聲。
“救命!”鳳瑤扶額做搖搖欲墜狀,“奴家小本生意,夫人萬萬手下留情啊!”
只惹得一屋子人全都笑起來。
不多久,又有人來了,卻是鳳蔚然攜友人及丫鬟們來了。
“姐姐。”鳳蔚然推門進來,便看到鳳瑤的身影,手裡挽着一名婦人,走上前來見禮:“這是我夫家嫂子,素日裡最疼我的,今日聽聞我給姐姐來幫忙,便也來助陣了。”
“太好了!”鳳瑤連忙迎上去,見那婦人年紀比自己還要長四五歲,便也行了一禮:“多謝嫂子對我妹子的照顧,今日嫂子來助興,實在萬分榮幸。”
“夫人客氣了,原是蔚然活潑可愛,我最喜歡了。”那名婦人受了半禮,而後指了指身後的丫鬟們道:“我帶了幾個老實可靠的丫鬟,前來幫忙。”
言外之意,她本人是不上場的。
鳳瑤聽罷,也不以爲意,畢竟這是個人自由,而且人家贊助幾名丫鬟,也是十分厚重的情誼了。所謂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如今鳳蔚然的這位嫂子,乃是雪中送炭的情誼。
“多謝嫂子!”鳳瑤很是感激了一番,又看向鳳蔚然身後的幾名丫鬟,笑着說道:“你們也彆着急。每個人上場之前,都有人給你們化妝打扮的,而且那裡還有一箱面具,隨取隨用。”
畢竟是年輕姑娘,面對數千人的場合,難免心中緊張。鳳瑤怕這些姑娘們心中有陰影,更甚者暈場,或者臨場打退堂鼓便不妙了。
鳳瑤所要的,是姑娘們真心實意來做模特兒,並且是真心喜歡這種感覺,並從中得到快樂。而非僅僅聽從主人吩咐,爲了盡責盡忠,不得不來此。
因爲,賽事落幕後,鳳栩閣便要開張了。之後,至少每個季度都會舉辦一場大型的走秀事件。其中需要的模特兒,鳳瑤希望能夠採取招募的模式,而非每次都要走人情,挨家上門求人。
“呀!”鳳蔚然聽罷,張大眼睛捂住嘴巴,很是驚訝。她之前聽鳳瑤說起的時候,很是掙扎了一下,才答應下來的。而且,絕大部分是看在鳳瑤的面子上。這是她的姐姐,疼愛她的姐姐,姐姐需要幫助的時候,她怎麼能袖手旁觀呢?因而說服了丈夫,硬着頭皮答應下來。
沒有想到,鳳瑤居然準備了面具。鳳蔚然順着鳳瑤的指向走到箱子旁邊,只見裡頭整齊碼着一張張精緻優雅的面具,不由心下歡喜。而在鳳蔚然身後的丫鬟們,見狀也都面露喜色。
“來,大家都坐。”鳳瑤招呼着大家都坐下,然後看着一張張年輕漂亮的臉龐,脣邊不由得彎得高高。在比賽開始之前,又將注意事項逐一講了一遍,安撫大家不必緊張。
明秀莊裡頭,在寬敞的院子裡,T臺兩邊擺放了三百張桌子,每張桌子的周圍都配置了六七張凳子。此時,桌邊早已被坐滿,就在桌子之間的空隙裡,站的滿滿都是人。
從抱在大人懷裡的幼齡稚童,到銀髮滿頭的老人,從粗衣布鞋的平民,到錦衣華服的勳貴,人頭攢攢,烏鴉鴉一片,嘈雜聲比最熱鬧的集市更甚十倍。
“開始了!出來了!”忽然,一個叫喊聲響起。
衆人紛紛凝目往T臺的始處看去。但見一名身段窈窕的女子現身而出,昂首緩步,慢慢走來。一身墨綠衣裙,寬祍長裾,腳下不急不緩,行走如風。
隨着這個身姿嫵麗的女子出現在高高的臺上,兩旁嘈雜的聲音漸漸消失了,一束束驚豔的目光,紛紛落在緩緩走來的身影上。
“諸位久等。”鳳瑤在臺子中間站定,抱手長揖,運起內力將聲音提高:“我便是這次比賽的主持人,鳳氏。”
鳳瑤直起腰,雙手交疊在身前,聲音放緩,力圖讓在場之人都能聽到:“諸位已知,這次比賽乃是我們大景朝與白國的製衣大比。因着種種原因,之前的比賽結果不算數,皇上將此事交託於我,今日在明秀莊內舉行比賽。”
鳳瑤的聲音清晰有力,更帶着一股令人情不自禁信服的力量,說話之時,幾乎場中衆人皆仰頭傾聽,再無人喧囂。
“此次比賽的結果,掌握在諸位的手中。沒錯,就是諸位進門時領取的投票紙,諸位最喜歡哪一套衣服,便在紙上標記出來。當日有效,請諸位離去時務必投入放在桌上的箱子裡,次日一早宣佈結果。”鳳瑤又將比賽規則簡單解釋一遍,這次開場白便結束了。
“現在,比賽開始。”鳳瑤提高聲音宣佈道。再拱手一揖,便轉身擡腳往回走了。
直到鳳瑤走出數步,臺下才漸漸又有了說話的聲音。
“這女子便是鳳栩閣的東家?”有人好奇地道。
此刻,臺下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正在望着鳳瑤的背影。但見一頭如雲秀髮,僅僅用幾根珠釵別住,素淨優雅。背影纖細嫵麗,腰肢不盈一握,更顯身形纖長。墨綠色的衣裙上,大朵粉色的芙蓉熱烈盛放,爬滿了盛風的寬袖,隨着走動而飄舞,竟彷彿有幽涼清香絲絲飄來。
“這,這是仙女吧?”有人張大嘴巴,滿臉驚豔的神情。
鳳瑤並未戴面具,一來她並不怯場,也不覺羞澀,二來拋頭露面對她來說並不算什麼,三來她乃是主持,露出真面目可以更好地彰顯身份。故而,化了妝容的鳳瑤,配上一襲精心準備的衣裙,一出場便吸引了無數人的眼球。
回到臺後,鳳瑤敲開白國的更衣室,說道:“可以出場了。”而後,不再理會,往前走了幾步,推開隔壁的更衣室的門,笑道:“姐妹們,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便出場吧,用你們的絕麗風姿,叫外面那羣人紛紛折腰。”
“準備好了!”話音才落,便聞得三個聲音一齊答道,正是三花姐妹。
鳳瑤脣邊的笑容更加深了,走過去與她們一一擊掌:“好姑娘,給我們開個好頭!”
“必不負使命!”三花脆聲應道。
因着太過激動,三人的眼睛全都亮晶晶的,嘴脣也微微發顫。三花早已化完妝容,盤好頭髮,與鳳瑤擊掌完畢後,便帶着滿面的激動,興奮不已地提着裙子往外走去。其他人則拉開窗簾,透過面向T臺的窗戶,緊張地看着三花的發揮。
但見姐妹三人走出更衣室,手挽着手兒,走過橫臺,往縱臺緩步走去。三人腳下輕快,面帶微笑,挽着手兒不時湊首說話。一時擡手指向旁邊的垂柳盆栽,輕笑連連,彷彿並非走秀,而是春遊踏青來了。
姐妹三人穿的乃是同一款式、不同花色的衣裳,花芯的是玫紅色,花蕊的是清藍色,花露的則是杏黃色。姐妹三人生着一模一樣的面孔,妝容無差,髮式則因爲與衣裳顏色配套而各有特色。同時走在臺上,更顯別樣風姿。
臺下衆人方纔見過了鳳瑤的嫵麗風姿,又見三花姐妹的清麗可愛,直是個個瞪大眼睛,捨不得眨一下眼皮,生怕錯過了這罕見的美景。
不多時,三花已經在T臺走過一個來回,繞過橫臺回了更衣室。
“幹得漂亮!”三花剛一進門,便被鳳瑤摟進懷裡,毫不保留地誇讚道。
三花頓時高興得彎起眼睛,只聽花芯說道:“方纔我們可緊張了,花蕊便給我們出主意,只當那一顆顆黑壓壓的人頭是水缸裡的瓢,再不必理會他們說什麼。”
花蕊溫柔一笑,半是打趣道:“花露只指着旁邊的垂柳,埋汰說比賽完了便折下來做鞭子,給隔壁那位套個麻袋,狠狠抽一頓。”
花露聽了,直是不依地擰她的腰:“誰叫你說的?我不過是說一說而已,又不真的做,你又在夫人面前告我的狀。”
屋裡衆人已經紛紛呆掉。她們方纔只見三花姐妹來回甚是有風度,簡直便如畫兒一般漂亮,哪知她們一路上都在討論這樣的事情?
鳳瑤卻知花露不喜李玉箐,認爲李玉箐心機深沉又頗瞧不起人,莞爾一笑,放開姐妹三人,指着空着的椅子說道:“累不累?腿還哆嗦嗎?快坐下歇歇,接下來是白國上場了,咱們且先瞧着。”
李玉箐不是令人小瞧的角色,她雖然年紀輕,但是格外機靈敏銳。在明秀莊的賽事上,她直覺從未見過這樣的行事標準,便事事詢問,非要弄個清楚明白不可。鳳瑤給她好一頓糾纏,不喜之餘,也不得不佩服這個少女的意志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