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義捏着摺扇輕笑:“難說。”
憶秋一顆心又被提了起來,七上八下的,這會兒將軍府是進不去了,憶秋只得隨着宋仁義去了紅袖坊,想破了腦子也不知怎麼進將軍府,愁得很,在宋仁義面前唉聲嘆氣的,鬧得宋仁義沒了勾搭美人的心思,麻利的給憶秋指了條明路,讓她趕緊走。
憶秋悄摸摸的趁着夜黑風高,在將軍府的牆外頭挖了一條小道兒進了將軍府裡面,她去東屋的時候東屋還挺安靜,待進去了才發現蘇鳳錦還睡着。
挽珠在一旁替她擦着臉,見憶秋來了,態度恭敬許多:“憶秋姐姐。”
“她這是怎麼了?”憶秋坐在牀邊,探了探蘇鳳錦的額。
春芽抱着手臂走了進來,嗤笑道:“看不出來嗎?爺打暈的,用力過度,這會兒還沒醒。”
挽珠端了盞茶給憶秋嘆了嘆氣:“眼下也不知爺怎麼樣了,老夫人一聽爺坐牢的消息,這會兒氣病了,又不準出去,這會兒也不知怎麼樣了,西屋的正伺候着呢。”
憶秋靠着牀上的軟墊子,伸了個懶腰:“我可不管旁的人,老夫人那兒多的是人守着,慌什麼。”
春芽幽幽的道:“那倒是,咱們哪裡比得了你的鐵石心腸。十三歲的小姑娘都不放過,生生將人逼死了。”
憶秋面色一僵,不出聲了。
春芽見她不說話了,頓覺無趣,轉身便走了。
蘇鳳錦直到半夜才醒,一醒過來便四處尋戰青城,見憶秋坐在院子裡頭盯着一盞燈發呆,便湊了過去急問:“憶秋,你看見戰青城了嗎?”
憶秋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見了,這會兒坐着牢呢。”
“能不能讓我去見見他。”蘇鳳錦穿着單薄的衣站在秋風裡,好在中秋的天還不是很涼,圓潤的月光散在院子裡頭,襯着牆面上那開到最後一季的薔薇花,花香幽幽,撲人心房。
憶秋搖了搖頭:“連着雲尚書也一併入獄了,又是被送去伏令司,咱們也沒有法子。”
伏令司,蘇鳳錦很久以前聽她爹起過,那就是一個進去了就算無罪也會半殘的地方!由皇帝親自掌管,錦衣衛便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劍,與其說朝中是文武兩派,那麼伏令司便是比這兩派還要高等的存在,直接聽命於皇帝,所以朝中的大半臣子奪權奪勢的,其實並沒有什麼意義。
“那,我去見皇上,我同皇上說清楚……,原都是我不好……。”若不是她將那荷包交給戰青城,讓戰青城給那人,也不會有後面這些事了。
“皇宮重地,也不是說進就能進去的。蘇姐姐,你也別太擔心了,戰將軍怎麼說也是戰功赫赫,今上就算再怎麼樣也會給他留幾分薄面的。”
蘇鳳錦坐在憶秋身旁,擡頭瞧着那盞燈,忽的想起那個不大真實的夢境,戰青城站在無數盞燈裡,於闌珊之向她走來。
“過兩天就是中元節了。”憶秋捧着臉,瞧着那燈嘆了嘆氣。
蘇鳳錦垂眸,糾着帕子問憶秋:“能不能想想法子?就算……就算咱們進不得伏令司,那……那若是犯了事,總能進去纔是。”
憶秋瞧着蘇鳳錦,目光復雜:“蘇姐姐,你待戰將軍……真心了?”
“沒有,我……我不過是心有虧欠,原是我害的,我……”
“沒有最好,蘇姐姐,戰將軍那樣的人,原就是動不得真心的,前些日子那卿如玉本是要嫁予太子做太子妃的,就是因着姓戰的從中搗鬼,所以那一樁婚事纔沒有成,太子恨死他了,蘇姐姐,這男人的心裡到底能裝得下佳麗三千的,你若是迷失了自己,在他那兒反就沒有這麼值錢了。到時候別說是你大哥了,整個蘇府指不定都得完。”憶秋抱着膝蓋,側頭瞧着蘇鳳錦,見她面色蒼白,忽的跳了起來。
“你別這模樣,男人吶,原都是想碰你的時候便百般甜言蜜語的,若是得了人,哪裡還會這般千恩萬寵的,到時候怕是要棄之如蔽履了。這樣的男人我見得多了,戰將軍左不過也就比那些男人多了些戰功,會殺人些罷了,骨子裡不都是一樣的麼。”憶秋將蘇鳳錦拉進了屋子裡,尋了套衣服給她換上。
蘇鳳錦瞧了瞧外頭的天,暗沉沉的,秋雨又開始下了,無聲無息的浸透了整個大地。
寒冽的風從未合上的落地窗外頭飄進來,朦朧的燈盞下櫻花樹上的竹籤牌子隨風輕蕩,發出碰撞的聲音,無言的風鈴也叮噹作響,憶秋瞧着那樹上掛着的竹籤牌子,滿眼詫異:“這麼多竹籤牌……”
蘇鳳錦合了窗,嗓音撕啞:“閒着無聊掛上去的。”
憶秋跟着她坐到牀邊:“那得多無聊啊。”
蘇鳳錦就這麼忐忑的坐在牀上等到了天明,憶秋靠着牀邊的軟枕睡着了。
早晨醒過來的時候外頭忽的鬧騰了起來,有錦衣衛闖了進來,好在憶秋反應快,領了蘇鳳錦便抄了她先前挖出來的那條小道跑了,蘇鳳錦被憶秋悄帶去了紅袖坊,宋仁義剛起來,帶着滿身濃烈的麝香味兒披了件大紅色的單衣,沒睡醒似的瞧着蘇鳳錦,蘇鳳錦糾着帕子低着頭,不敢去看。
宋仁義盯了蘇鳳錦好一會兒才慢半拍的反應過來:“是你啊,不好意思,最近瞧着誰都像紅袖坊的,一時沒認清。”
蘇鳳錦緊了緊拳頭,沒吭聲。
倒是憶秋沉不住氣了,近前去替宋仁義將衣服穿好,這才討好的道:“爺,我記得前幾日今上那邊還差人送了請柬來宣你參加中元節的宴會來着。”
“若是我不曾記錯,今日錦衣衛該去將軍府裡抓人了。”宋仁義懶洋洋的掃了眼蘇鳳錦,見蘇鳳錦低頭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當真難想象她竟說要去見今上。
憶秋討好的倒了盞茶遞給宋仁義:“爺,您幫着想想法子啊。”
“我能有什麼法子。”宋仁義飲了口茶,懶洋洋的掃了眼蘇鳳錦,見她一臉隱忍又覺甚是有趣。
“你想不想,想不想?不想我就直接去找浮哥哥了,哼,浮哥哥怎的說也是少司主,若是要進個宮……”憶秋奪了宋仁義手中的茶盞,破罐子破摔。
宋仁義嘆了嘆氣:“你能不能出息點,就姓浮那樣的小白臉,也就你瞧的上。”
“呦,合着您不是小白臉?”憶秋抱着手臂,瞧着宋仁義滿眼鄙夷。這種把心掐成沫往外頭散的,還有臉說別人?
“美人,你來說說,爺是不是小白臉。”他伸手便將那美人撈進懷裡,動作猥瑣得很,蘇鳳錦看都不看,怕瞎了她的眼。
世人只道宋狀元風流紈絝,沒想到是個真紈絝。
“討厭,這兩個可還都是孩子呢,奴家可不敢說旁的東西。”美人朝着宋仁義的心窩窩輕拍了拍,面如嬌花,氣色好得不得了。
宋仁義打量着蘇鳳錦,挑了挑眉:“孩子?她?”
“瞧瞧這水靈靈的模樣兒,雖不是傾城之姿,膽卻也賞心悅目越瞧越順眼不是,可不就是孩子嗎?”美人倒也是個會說話的,倚在宋仁義的懷裡,偷偷觀察着宋仁義的臉色。
憶秋可沒有這麼好的興致:“你先回了我的問題再勾搭美人啊,我這事兒急着呢。”
“幫幫幫,幫還不成嗎?回去吧,兩日後我去接你一道進宮。”宋仁義瞧着這急性子的憶秋哭笑不得的招了招手。
憶秋歡喜的謝了恩,拉着蘇鳳錦便出了紅袖坊,好在還知道避諱,走的是後門,抄的是近道。
蘇鳳錦剛出後門,就見浣紗站在門口,着實將兩人嚇了一跳:“浣紗?你怎麼會在這裡?”
◆тTk ān ◆CO
浣紗面無表情,只道:“保護夫人。”
憶秋瞧了瞧這小個子的浣紗,瞧瞧這一身小胳膊小腿的,不禁失笑:“你?保護她?可別到時候你還要她來保護。”
蘇鳳錦扯了扯憶秋的衣袖子示意她話別說的太難聽,這才望向浣紗:“我有旁的計劃,最近將軍府不大安全,你先離開一段時間吧,萬一有事……能走一個也是一個。”
浣紗站得筆直:“奉命保護夫人。”
“我不必你來保護,這一趟是生是死……原都是我欠着他的,還了他也就兩清了,浣紗,你不必跟着我去冒那樣的險。你走吧,若是我回不來了,你就去錢莊,將我帳上的錢取了,同芳姨他們三個一道分了。”蘇鳳錦拍了拍浣紗的手,轉身便走,走兩步浣紗也跟兩步,就這麼走走停停的,眼看就要出巷子了,蘇鳳錦有些無奈。
“浣紗,別跟着我。”
憶秋拍了拍她肩膀:“唉,蘇姐姐,她既要跟着,那就跟着吧,指不定到時候還能替你擋兩箭呢。”
蘇鳳錦也只得由着浣紗去了。
因着是要中元節了,所以街道上掛滿了燈籠,遠遠的連成一片,向着遠處蔓延,似一條花燈街一般,五顏六色樣式新穎,只是蘇鳳錦沒有心思欣賞這樣的美景,她同憶秋從後門入了狀元府,用了些東西便坐在亭子裡想,到底是哪裡出了錯處,爲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想來想去也唯有那一件事,那荷包有問題。
可是,蘇鳳錦並未將荷包給任何人,便是戰青城接了手……戰青城同北晉本就有仇,沒理由出面將人家放出來,可是這一切應該如何解釋?蘇鳳錦實在找不到一個可以解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