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青城笑得春風滿面,抹了一把鼻血,將手遞了過去:“我不過碰了碰你便被你傷成這樣,若是當真圓了房,你還不得殺了我。”
蘇鳳錦見他鼻血橫流,咬牙切齒:“別來東屋,算我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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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誰說我來東屋是來瞧你的?原是去見檀梅,懶得再往那裡頭走罷了,嘖,蘇鳳錦啊蘇鳳錦不曾想你竟存了這樣的心思,若是想獨佔本將軍倒也可直言,何必這般假正經的拐彎抹腳?”他笑盈盈的瞧着蘇鳳錦,一臉的食髓知味。
蘇鳳錦掃了眼他衣領子上頭的紅色淺印子,淡漠得緊:“呵,原是從哪個銷金窩裡回來享齊人之福,沒曾想瞎了眼來了我的屋,那你去找檀梅給你上藥就是。”
蘇鳳錦一把將藥塞進戰青城的手裡,起身將人往外推。
戰青城人高馬大的,蘇鳳錦推了半天也聞絲不動,一擡頭便見戰青城眸光深邃的凝着她,一時着了慌:“看……看什麼,趕緊走,去你的旁屋,莫來煩我,我原也沒想過要入你戰府的門!”
戰青城手上的已經上了藥粉,如今血是止了,他帶血的手擡起蘇鳳錦的下巴,玩味兒似的笑:“那你那日爲何同我入府?我予母親解釋時,你大可說是休書,蘇鳳錦,趙阮誠那樣的人,即便有當一日趙家當真出了事,他也不會如我這般護你,你與其再對他有所念想,不如伺候好我。”
蘇鳳錦拍開他的手,眼神裡凝着向分冷淡:“你同阿誠原是不一樣的。”
趙阮誠待她似溫水般,便是大婚那日亦是相敬如賓不可見過多的舉動,而戰青城這個人似火,總恨不能將他的火沾帶到你的身上,同你一塊兒燒。
“呵,趙阮誠。”戰青城緊握着手,上頭的傷又裂開來,戰青城也不在意,轉身便踹開門走了。
蘇鳳錦垂眸,瞧着地面上的血忽的淚流滿面。
她是怕了,她當真是害怕,害怕被傷害,害怕被休棄,理害怕被辜負。可偏偏她也是真的待戰青城上了幾分心了。
芳姨走了進來,見蘇鳳錦坐在地上哭,只當她是不喜歡戰青城做的那些事兒,又心疼又好氣:“哭什麼哭,這原也是一樁好事,如今生生的攪沒了,你雖不過十七,可經歷的卻也不少了,你聽我一言,且管他前塵往事做什麼,這活着終是要往前走的,見天的這般不放過自己,旁的人不也跟着你受苦嗎?爺待你也算好的了,如若不然,你這紙糊的大奶奶早淹死在鏡湖裡頭了。”
蘇鳳錦動了動脣,聲音沙啞:“你倒看得開。”
芳姨將她扶了起來,蘇鳳錦去屏風後頭換了件衣,芳姨正要拿了去洗,蘇鳳錦攔了下來。
“燒了吧。”
芳姨摸着這上好的料子心疼得緊:“這可是蘇州雲錦,整個府上也你和西屋那位有幾件,千金一匹的價,你這敗家玩意兒,說燒就燒!”
蘇鳳錦瞧着牀上斑駁的血跡心裡發慌:“牀上的……也不一併燒了。”
芳姨扭不過她,只得換了被單,恨鐵不成鋼的唸叨着:“鬧得差不多也是得了,爺到底是男人,統帥千軍萬馬的,能爲你這般拉下臉面已是萬幸了,你怎的還要得寸進尺!這若是讓旁人知道了,爺還如何在軍中立威信!若是哪日爺不顧着你了,莫說老夫人,光是西屋的那位,一根手指頭都能碾死你!”
蘇鳳錦心裡頭苦澀,聽着芳姨這般來來去去的提及戰青城與蘭馨,半分睡意也消了。
芳姨燒了東西回來,見蘇鳳錦扒在窗邊睡着了,戰青城沉着一張臉去而復返正輕手輕腳的替蘇鳳錦蓋毯子,芳姨便關了門退了下去。
戰青城默了默,陪了蘇鳳錦一同扒在桌子上,瞧着她安靜時恬靜的睡顏又覺心裡難割難捨的,一時又厭自己這般沒出息,原不過就是個女人罷了,偏生他除了蘇鳳錦便誰也不想碰,光是聞着蘭馨身上那股子濃而房間的胭脂味兒心裡頭便厭惡得緊。
戰青城原就是個自持力極好的人,軍中這麼多年也不曾有過尋人消火的心思,加之是個將軍,沒幾個人敢同他說那檔子事,所以一直對某些事情知之甚少。
總覺那檔子事是兩廂情願的兩夫妻纔會做的,所以蘇鳳錦拒絕時他忍得再辛苦也不碰她,偏生這夜險些失控,戰青城靠着椅子,拿了筆墨在桌上繪畫,畫的是蘇鳳錦的睡顏,當真是又乖又安靜,暖進了人的心裡。
戰青城一副畫繪了一夜,見蘇鳳錦醒了在屋子裡頭揮着手蹦跳忍着笑瞧着。
蘇鳳錦沒注意戰青城,一時失了形象:‘芳姨芳姨快來,我……我手麻了!”
芳姨從外頭跑了進來,忙按着亂蹦的蘇鳳錦:“你悠着些,好歹是個大奶奶,怎的這般沒規矩。”
蘇鳳錦滿不在乎的撇着嘴:“前些日子你還講我悶得木頭一般,嘶我手麻了,疼疼疼。”
芳姨替蘇鳳錦按摩着手,恨鐵不成鋼:“就你這模樣,你還有臉嫌棄爺,你也不瞧瞧你自個兒……”
“我手麻……”蘇鳳錦委委屈屈的將手擱芳姨眼前晃了晃。
“爺在那兒,你讓爺給你按去。”芳姨拍開她的手出去了。
蘇鳳錦表情如晴空霹靂,慢慢回頭便見戰青城捲了畫,朝她緩步走來,握了她的手問:“可還麻?”
“不不不……不麻。”蘇鳳錦猛的將手抽了回去,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戰青城玩味兒的瞧着她:“本以爲你性子沉悶得緊,卻不曾想還有這樣一面,蘇鳳錦,你當真是個假正經。”
“怎麼?從旁屋出來想來我這兒享享齊人之福?”她心情不好,說話便夾槍帶棍的,對着戰青城一頓好打。
戰青城心裡頭憋屈,面上卻雲淡風輕:“是啊,旁屋的可比你會伺候人。”
蘇鳳錦抿了脣,轉身出了屋,戰青城跟在她後頭朗笑:“怎的這般神情?我原是同你開個玩笑。”
蘇鳳錦將繡線擱太陽底下曬着,不同他搭話,倒是旁屋的她檀香來了,朝蘇鳳錦福了身,規規矩矩的:“妾身見過大奶奶。”
戰青城摸了摸鼻子,幽冷的掃了眼檀香,檀香忽的想起昨兒夜裡戰青城讓她包紮的模樣,滿身血瞧着當真是心疼得緊。
檀香掃了眼自顧自忙活的蘇鳳錦,垂眸斂去眸底幾分寒意。
戰青城跟在蘇鳳錦的身旁轉悠,蘇鳳錦要拿線他便也拿線,蘇鳳錦憤憤的回了裡屋,戰青城也跟了進去。
安吉從外頭跑了進來,見蘇鳳錦正在布上繪繡樣兒自家爺在一旁討好的硯墨,頓覺驚悚:“爺,去蘇府的馬車已經備妥當了。”
戰青城擱了墨條,朝蘇鳳錦伸出手:“本將軍去拜見岳父,內子可賞臉一同去?”
窗外頭的陽光打進來落在戰青城的頭上,光圈自他的眼中打出來,剛毅的面容英朗神武,專注的神情似要將她吞進去一般的認真,蘇鳳錦心頭慌得厲害:“我……我爹……”
“你娘忌日,你不想去?”戰青城挑了挑眉,手依舊伸着。
蘇鳳錦很多年以後再回想起來,依舊會想起戰青城自帶光環向她伸出手時的模樣,起碼這一刻他稱蘇正清作岳父,稱蘇鳳錦作內子,不是夫人,而是內子。
在這個朝代,對夫人的稱呼有許多種,有人稱之爲糟糠,有人稱之爲妻房,有人稱之爲夫人,卻鮮有人會稱之作內子,內子便有正妻之意,是真心娶之的妻。
蘇鳳錦倒沒將手遞予他,而是繞開他出了裡屋。
安吉笑嘻嘻的湊近戰青城:“爺,您這是抱得美人歸了?還是不曾抱得美人歸?這眼看着一年都快過了,怎的東屋奶奶還是這模樣?爺,莫不是你不行?下次奴才差人多送些補藥過來。”
戰青城正煩燥着,殺氣騰騰的掃了他一眼:“想去軍營?”
“不不不不想,原是小的多嘴了,您請。”
安吉對軍營這二字簡直退避三舍,那就是一個惡夢,一想到木寒秋那副將,渾身疙瘩都起了,那是一個魯智深一般的女子,高七尺有餘,體形偏精瘦,偏生那張臉又是女人一般好看,若是醜些,安吉定同他稱兄道弟了,真真是可惜了。
蘇鳳錦遠遠的便見蘭馨站在門口,身後的秋婆子與海棠各自捧了個盒子候着,那架勢令她發慌,不由的慢了腳步。
蘭馨見戰青城同蘇鳳錦一併出來,恨得牙癢癢,那酒!她到底是替蘇鳳錦這棄婦做了嫁衣了,心裡又如何甘心。
秋婆子附耳低聲道:“聽聞爺昨兒是去了旁屋裡頭歇下了,天透亮了纔去的東屋。”
蘭馨面色緩了幾分,朝近前來的蘇鳳錦笑得親暱:“聽聞姐姐今兒要回府……”
“走吧。”戰青城接了安吉的披風替蘇鳳錦繫上,直接無視了蘭馨。
蘇鳳錦回頭望向蘭馨,言辭本也淡漠,卻也算是給了個臺階了:“多謝你來送我。”
冷冽的冬風撲面而來,整個長安城的最後一抹暖意也終於消散乾淨,取而代之的是連太陽都無法驅逐的寒氣,風拂起蘭馨胭脂色的長裙,她凝着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雙目赤紅:“他在怨我,他定是在怨我了,海棠,你說他是不是在怨我了。”
可即便是怨了,她又能如何?她不過是想要在這將軍府裡頭得一個立足之地,得戰青城幾分目光,似從前一般,來尋她下下棋,閒言話語的談幾句罷了,怎的如今卻這樣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