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富貴抱着手臂,哼哼道:“老夫人,晚輩雖敬戰府,不過這件事情確是不公,若不給我家姐姐一個公道,那晚輩可就只好去日夜叨擾老夫人了。”
挽珠重重點了點頭,因着老夫人那凌厲的一眼嚇得語氣不順:“我家小姐傷……傷着呢。”
老夫人冷冷掃了眼蘇鳳錦,那鞭子沾了鹽水,打在人的身上幾乎是皮開肉綻,倒難得蘇鳳錦能這般一直撐着不吭聲。只是,老夫人的威儀是不可侵犯的。
“放肆!”
蘇鳳錦低聲道:“老夫人慢走。”
肖富貴氣得不輕:“姐姐!”
蘇鳳錦扶着桌案硬撐着,低聲道:“她是戰府夫人。”也是她名義上的婆婆,所以有些情面,原也是要給的。
老夫人怪異的看了她一眼,肖富貴憤憤的走到蘇鳳錦身旁,戰青城抱了卿如玉跟在老夫人身後出了東屋。
整個東屋一瞬間便寂靜了下來,蘇鳳錦搖搖晃晃眼看就要倒下,虧得憶秋扶了一把,浣紗將那牀單全部換了一遍,這才讓蘇鳳錦躺下。
張紀全領了田七風風火火的跑來了東屋,瞧着蘇鳳錦以是一身的傷,氣得直哆嗦,將藥給憶秋,吩咐她上藥後便出去外頭候着了。
肖富貴坐在外頭吹冷風,掃了眼張紀全,又覺奇怪:“張大人不是向來不給旁人治病,怎待姐姐這樣好?”
張紀全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眼,哼哼道:“我當是誰,原是肖府那個紈絝子弟,怎麼?從了半年的軍,倒學會開始說人話了?”
肖富貴倚着欄杆,細想着他進屋之後發生的事,眼下天色已經暗了,這般一鬧騰,整個東屋以是一片死寂,氣氛沉悶得緊。
“是啊,呆了半年,南征北戰,倒也學會不少事。”
田七眨巴着眼瞧着肖富貴:“從軍好玩嗎?”
“那可是掉腦袋的事,比朝堂還兇險,可不是玩的地方。”肖富貴真是難得,竟也會這般同孩子說話了。
張紀全哼哼了兩聲,想當年他隨軍出征的時候,這肖家少爺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裡和泥呢。
屋子裡頭燈火通明,蘇鳳錦的傷已經包好了,好在都是皮外傷,倒也不曾傷衣筋骨。
挽珠坐在牀頭紅着一雙眼憤憤道:“原就不是我家小姐的錯處,奴婢瞧着,那蘭馨真不是個好人,這幾日檀香原是說去接她弟弟去了,她弟弟不是也在軍營裡頭嘛,什麼畏罪潛逃,原都是混話!我看就是那蘭馨奶奶陷害的,那香囊還是從秋婆子手裡頭取出來的呢,誰曉得是不是蘭馨奶奶差秋婆子收着的。”
蘇鳳錦連着繡了好久,如今渾身疼得很,一上了藥便沉沉的睡了。
憶秋坐在牀邊,盯着地面目光陰沉沉的:“蘭馨確不是什麼好人,想來前幾次事件蘭馨定也參了一腳,她早蘇姐姐五年便住進了戰府,若沒些手段,以如何討得老夫人的寵愛。你日後叫你家小姐防着些,莫同她走得太近了。”
挽珠坐在腳踏上,捧着臉狐疑道:“我家小姐今兒也不知是什麼上身了,瞧着真真是嚇人。”
憶秋也覺奇怪:“也是,蘇姐姐平日裡都是默不坑聲的,怎的今兒這般無常了。”=
“倒也不是,夫人還在的時候小姐還是很聰明的,在府裡頭什麼事兒都難不到她,後來夫人歿了之後小姐就不大說話了,性子也悶了許多。憶秋姐姐,你說,會不會是因着今日之事,將小姐先前的性子逼出來了?”挽珠偷瞧了眼蘇鳳錦的睡顏,她眉頭緊鎖,夢中似有解不開的愁。
憶秋也覺有道理:“狗急了還跳牆呢。”
“呸呸,我家小姐纔不是狗呢。”挽珠起身跑去開門。
門外肖富貴與張紀全忙站了起來,慌慌張張的跟着憶秋進了屋。
肖富貴凝着牀上的人,眼神深邃:“挽珠,這府裡的人經常這般欺負姐姐嗎?”
挽珠點了點頭,委屈巴巴的:“去年三不五時的就捱打呢,小姐好歹是今上親賜婚的,老夫人都下得去手,那段時日小姐可受了不少的委屈,還被人污衊,說小姐與人有染,若不是爺救了小姐,小姐這會兒怕是骨頭都化成土了。”
肖富貴一拳打在牀上,氣極,轉身便走。
挽珠忙跟了上去:“唉,肖少爺你去哪?”
“打架。”
挽珠忽的覺得肖富貴的背影實在太帥了!!
他倒也沒去哪裡尋人,出了東屋便瞧見了遠遠站着的戰青城,衝上去便是一拳,這兩個人就這麼赤手空拳的打了起來。
驚得憶秋與挽珠也跑去瞧熱鬧去了。
憶秋打了雞血似的握着拳頭站在長廊上喊:“快,肖富貴,踢他下檔!猴子偷桃,踹他屁股!!用勁兒啊!狠狠的打!”
一羣人圍上來瞧熱鬧,硬是沒有一個敢勸的。
戰青城的武功遠在肖富貴之上,只是沒使多少力,所以一時被肖富貴壓着打。
蘇鳳錦被東屋外頭鬧哄哄的聲音吵醒了,細細穿了衣披了件狐裘袍子便出去了,一出去便見那戰青城與肖富貴正打得厲害。
“都住手。”蘇鳳錦拔開人羣低喝。
“姐姐,你別管我,我今天就要打死這混帳東西,當着我面兒是一套,揹着我以是一套!”肖富貴朝着戰青城那張英武的臉便是一拳,那眼眶瞬間便黑了。
這……被小舅子家暴,不知道算不算家暴?
蘇鳳錦咬了咬牙朝着那扭作一團的兩個人撲了過去,戰青城眼看她就要跌倒,伸手扶了一把。
蘇鳳錦猛的將他的手推開,站在肖富貴身旁,低聲道:“別鬧了,隨我回去。”
肖富貴抹了一把鼻血,瞪着戰青城:“行,今兒我不跟你打了,你就寫一封休書吧,我姐姐我帶回去養着,以後跟你戰家一文錢的關係也沒有。”
休書,這是戰青城與蘇鳳錦之間第二次出現這兩個字。
兩個人若是大婚,須三書六禮明媒正娶拜堂洞房,可若是離棄,一紙和離書便從此一刀兩刀,什麼習俗也不須要。
蘇鳳錦面色微白,僵在原地直直的瞧着戰青城。
戰青城輕笑:“這可是今上賜婚,如今肖副將卻要來代姐討一旨休書,不知將今上置於何地?”
肖富貴一時無話。
蘇鳳錦低聲道:“隨我回東屋。”
憶秋衝了過去,拽着蘇鳳錦瞪着戰青城:“別以爲今上賜婚你便可妄爲,若是哪日今上將這婚約轍了,你就哭吧你!我告訴你們,蘇姐姐,我罩的!誰再敢欺負她,我就十倍百倍的討回來!咱們走。”
肖富貴同憶秋一左一右扶着蘇鳳錦走了。
戰青城站在原地,垂眸瞧着自個兒的指尖,彷彿那上頭還有蘇鳳錦的指冰冷的溫度。
瞧熱鬧的奴僕一時都散了,餘留戰青城站在原地發怔。
古妙晴無心這樣的熱鬧,原是想着繞道走,沒曾想人都散了,獨戰青城一人呆站在那兒,總不能視而不見,便去打了個聲招呼。
戰青城拍了拍衣上雪,頂着一張鼻青臉腫的俊臉在古妙晴眼前晃盪:“你是……。”
“妾身工部侍郎幺女古妙晴。”古妙晴垂眸盯着地面被踩踏得見了泥濘的地面。
戰青城嗯了一聲,付手出了將軍府。
古妙晴微微瞪眼,沒曾想戰青城就這麼出了府在外頭晃,這若是旁人瞧見了,怎麼說?
說他因爲害得蘇氏傷着被小舅子打了?那世人只怕會回他兩字,活該。
事實上,戰青城也確實是這麼說的,那宋仁義險些笑趴下去,將這事兒當作一個笑話來來回回的笑了好幾年。
蘇鳳錦領了三人回了府,她躺在牀上,背後靠着枕頭,瞧着這三個並排站在牀邊低着頭的人,挑了挑眉:“說,怎麼回事。”
憶秋與挽珠面面相覷,突然覺得這樣的蘇鳳錦像極了戰青城。
肖富貴咳了兩聲,伸了手去拿茶盞,蘇鳳錦一記眼睛給嚇得軍姿站立:“姐姐,原就是他負的你,他也忒不是東西了,虧他還張口閉口說待你好,以後你可不能信他!”
憶秋道:“我同意!咱們須計劃好,等春獵的時候……”
蘇鳳錦幽幽掃了眼憶秋:“讓你說話了?”
憶秋搖了搖頭:“沒有。”
“去把窗外頭的梅花挖出來扔了。”蘇鳳錦吹了吹茶盞,掃了眼窗外頭的梅藥,心裡頭厭煩。
“蘇姐姐,這…不好吧?那外頭如今可下着大雪。”憶秋掃了眼冷風呼號的窗外,這別說是扛把鋤頭去挖梅樹了,就是出個門都得把人凍成冰塊兒啊。
蘇鳳錦抱了個湯婆子暖手,下巴指了指幸災樂禍的肖富貴:“你們一起去,什麼時候把樹給我挖了什麼時候再進屋。”
肖富貴掃了眼外頭的大雪,再看看蘇鳳錦平靜的面容,總覺這平靜的背後透着一股子殺氣,跟戰青城似的,這二人也不知什麼時候起這般相像了。
肖富貴垂頭喪氣的跟在那憶秋的身後出了裡屋。
挽珠糾着衣袖子站在牀邊忐忑不安:“小姐,要……要不奴婢也去挖梅樹。”
“你去砍那棵樹。”蘇鳳錦順手一指。
挽珠整張臉都不好了:“那是三人合抱的櫻花樹,小姐,那院子正是因爲有那顆樹纔好看吶,再……再說了,爺不是還在那樹上掛了許多竹片牌子嗎,好歹是個回憶啊。”
蘇鳳錦長長嘆了一聲氣:“挽珠,你要記得,從今日開始,咱們東屋有戰青城便沒我,有我便沒有戰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