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委屈的咬着脣,眼底迷霧朦朧。
瞧得戰青城有些煩燥,朝出來的安吉道:“去市集買一把糖葫蘆給她。”
安吉瞧着戰青城的身影目瞪口呆,有些事情人前總是要顧及一些纔好,可你瞧瞧他,就這麼光明正大的將卿如玉忽略了!
安吉再瞧瞧卿如玉那蒼白的容顏,好似一瞬便能倒地上,真真讓心疼:“二小姐,您是不知道,咱府裡頭棠之小姐不是離家出去了嗎,爺常擱棠之小姐屋子裡頭擱一串糖葫蘆,這一走許多年遍尋無果,您多多擔待些。”
卿如玉嘆了嘆氣,捏着素白的帕子面帶惆悵,美人輕促峨便足以讓這些男人掏心掏肺了,安吉低又道:“這外頭冷風嗚嗚的,您還是趕緊回屋裡去吧,莫凍着了,一會兒爺該心疼了。”
卿如玉凝着那落滿長安的大雪茫然得緊:“安吉,你自幼便跟着析臣,你說,他是不是真的將一顆心給了旁人了,到了我這裡,便什麼也不剩下了。可那些年少的承諾,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呢。”
那個時候他還歡喜的去提親,還揚言得勝歸來便要娶她,可如今,她與戰青城之間卻好似隔了一條河,將她與戰青城隔得遠遠的,便是她再如何宛在水中央,戰青城亦不會涉水來到她面前了,那些往事如今也已經越發的疏遠,遠的好似就她一個人還記着了。
安吉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愁得頭髮都要掉了,急得往卿如玉的身後瞄,偏那身後只得大雪紛紛,哪裡還有戰青城的半個身影。
“二小姐,您的大婚可就在年後呢,這樣大喜的事,可千萬別皺着眉頭了。”卿如玉同安吉也算是舊識了,安吉初來府的時候便已經瞧見卿如玉見天的跟在戰青城的身後打轉,原以爲這是天作地設的一對,沒曾想命運無常,一個轉身的功夫,這兩人便已經貌合神離了。
卿如玉垂眸輕笑,如花似玉般的嬌豔面容上沾了些羞赫:“我記得有一年花燈節,我同析臣去賞花燈,那時出門哪裡知道要付銀錢,順手拿了便走,那賣糖葫蘆的還當我們是偷客,追了足兩條街呢。”
她的笑意復以暗淡了下來,輕聲道:“安吉,勞你幫我買一串糖葫蘆回來。”
“這就去,您還是趕緊回屋去吧,一會兒小的派幾個丫鬟伺候着。”安吉倒也不是沒有給她指派過丫鬟,只是俱被她給推辭了。
“不必了,我在西屋挺好,蘭馨待我也好。”卿如玉對東屋的事閉口不提,安吉心裡頭暗襯,她到底也是個精明的。
“二小姐快回屋去吧,外頭冷。”安吉將卿如玉請回了府裡,這才顛顛的去買糖葫蘆。
糖葫蘆的味道是酸甜的,混在一起便是一種很好獨特的味道,蘇鳳錦也曾有過一根糖葫蘆,那也是戰青城贈她的,只是如今心境到底不一樣了。
曾經一度奢望的東西,在後來漫長的日子裡那份奢望便淡了,漸漸的也就沒有那麼喜歡了。
這會兒蘇鳳錦正坐在軟塌上,指揮着坐在大廳裡頭的趕走餃子皮:“不對不對,肖富貴,你今兒還想不想吃了,那皮被你趕得跟餡餅似的厚,你是要烙餅不成?芳姨,你趕緊趕餃子皮,讓他剁餡去吧,再磨磨蹭蹭的,這冬至可就過了。”
芳姨正跺着肉呢,她往肉裡頭添了些鹽, 眉開眼笑彷彿一瞬間年輕了五歲:“他好不容易從軍營裡頭回來一趟,你就由着他去吧,老奴可不敢同肖將軍搶。”
春芽也在趕着餃子皮兒,常年冷着的一張臉上如今也是喜氣洋洋:“以前每年冬至的時候都要包餃子,不過都是奴婢們私底下忙活着,倒不曾主僕一塊兒嘗過,大奶奶你是什麼都好,偏對爺的事兒不上心,如今那西屋的都欺到門兒上來了,那中毒一事奴婢也聽挽珠說了,弄不好那事兒就是西屋乾的,你瞧着她活菩薩似的,還見天的去城外施粥,那心思可黑着呢,旁人琢磨不透,被賣了還數錢。”
挽珠憤憤稱是:“對吧,春芽也這麼想來着,小姐……”
蘇鳳錦手裡頭捏着繡花針,垂眸繡了兩針,頭也不擡:“原都過去了,就別再提了。”
芳姨剁着肉,笑容滿面:“還是大奶奶明事理,這事兒老夫人原就理虧,若是再三番五次的提起,倒顯得東屋的不會做事了,大好的日子,盡扯些胡話來講!”
肖富貴手上沾着麪粉,朝着蘇鳳錦面上抹了一把:“姐姐,咱們可都在幹活,你那頭髮似的針也該放下了,也不怕閃了眼去,到時候莫說是刺繡了,瞧東西都不清楚,快來幫忙趕餃子皮兒。”
芳姨瞧得是心肝亂跳的:“哎呦少爺,您可輕點兒,她可還一身的傷呢,也就那兩眼珠子兩爪子閒着了。”
蘇鳳錦擱繡花針,挽珠湊過來給蘇鳳錦擦臉,嗔斥肖富貴:“你瞧你那手上的麪粉兒,把我家小姐的臉糊成雪色的了。”
肖富貴摸了摸鼻子:“她那蒼白的臉,可不就是雪色的麼?要我說,你就得盯着姐姐多吃些纔好,省得她見天的這般閒着。”
蘇鳳錦那張臉被挽珠這麼一摸,頓時白了一大片,春芽瞧着哈哈大笑:“哎呦,芳姨你別剁肉了,你瞧奶奶那臉,花貓似的,可真真是好看。”
蘇鳳錦抹了一把臉,摸出一手的麪粉,嗔道:“好啊一個個的,儘想着瞧姑奶奶笑話是不是!趕緊幹活兒,再磨磨蹭蹭這冬至可就真過了。”
肖富貴朝着蘇鳳錦臉上以抹了一把:“別躲啊,你瞧你這臉,要是再抹點胭脂俗粉的,可比那卿府二小姐好看多了。”
挽珠拍開他的手:“胡說,我家小姐這是國色天香美得低調,你放眼整個長安城,有幾個像我家小姐這麼好看的。”
肖富貴趕着餃子皮悶笑:“哈哈哈哈, 姐姐你聽聽這挽珠說的話,可真真是不要臉。”
挽珠抓了一把麪粉砸他臉上,兇巴巴的啐道:“ 呸,你纔不要臉,你全家都不要臉,對了,上次你爹孃還跑來府上揭發我家小姐呢,哼,我家小姐窮得叮噹響,哪兒有什麼幾十萬兩的銀子,若不是爺來得及時,鐵定以少不得一頓打,你起開些,我不同你說話。”
憶秋捧了個新揪下來的白菜回府,瞧見戰青城站在門外頭,手裡拿了一串糖葫蘆面目含笑,同先前那冷冰冰高高在上的模樣判若兩人,瞧得憶秋還當是見了鬼了,手裡頭的白菜險些砸地上:“戰……你在這兒做什麼?還想當賊不成?”
戰青城掃了眼那白菜,順手將糖葫蘆插在白菜上,笑盈盈道:“過來蹭碗餃子。”
憶秋將門推開,轉身進了屋子,儘管她的動作迅速,到底還是夾了些風雪進屋,戰青城忒不要臉的跟着擠了進去,手裡頭還抱着從憶秋那兒順手搶的白菜,白菜上頭插着一串紅豔豔的糖葫蘆。
一時屋子裡鬧騰的聲音靜了下來,憶秋伸手去搶他手裡頭的白菜,奈何戰青城生得高大,手一舉,憶秋便是跳起來都夠不着,一時怒極:“姓戰的!把白菜還我,誰要吃你的糖葫蘆,你趕緊拿着你的糖葫蘆滾!大好的日子你來這兒做什麼,真真是找晦氣。”
戰青城眸光幽暗不明,扯了扯脣角,附在她耳旁低語了兩聲。
衆人只見這憶秋瞬間便換了臉,笑得春風滿面嫵媚含情, 只是那影子卻好似要燒起來了般,怒騰騰的。
“將軍誤會,奴婢可不是要趕將軍走,如今正是冬至呢,將軍不妨坐下吃碗餃子。”
蘇鳳錦:“……”憶秋這是吃錯了什麼藥了?竟這般聽戰青城的話。
憶秋是蘇鳳錦的朋友,她既然說了這話,蘇鳳錦也就不好再說旁的了,戰青城扯了把椅子坐在蘇鳳錦的軟塌邊,那標準的將軍坐姿真真是氣勢凌人!
他扯了白菜上頭的糖葫蘆塞進蘇鳳錦的手裡,狀作煩惱的模樣:“出宮路過一個攤子,老闆娘見本將軍生得英武不凡,硬塞過來的,沒地方放,賞你了。”
挽珠擔憂的朝蘇鳳錦這兒望了一眼,扯了扯春芽,春芽眉開眼笑,朝戰青城道:“將軍有所不知,今兒早辰奶奶還在念叨着想吃溏葫蘆呢,道是糖葫蘆和着冬至的餃子一起吃,一口鮮一口酸甜的,這麼個吃法奴婢可真是頭一次聽。”
蘇鳳錦抿脣緘默不語,她不想同戰青城說話,她只想離這個人遠些,再遠些,越遠越好。
想來過一段時日,她便不會對戰青城這般上心了,那些不好的往事,原都是可以忘記的,如同趙阮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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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蘇觀錦便不那麼怨恨趙阮誠了,他已經有妻有子了,她還在奢望什麼呢?
蘇鳳錦覺得她就像一個飄在大海中的浮萍,自以爲碰了趙阮誠這艘船便是靠了岸,殊不知那是大海中央,她便是再如何跟着,也只能跟一段路,一場海浪過來,便什麼都打翻了。
戰青城忽的伸手,替她擦了擦臉上的麪粉,蘇鳳錦受驚一般大斥:“你做什麼!”
戰青城掏出帕子扔在她臉上:“你這臉怎的髒成這個樣子,好好擦擦,若是出去了須得儀裝得體,方不失戰府顏面氣度。”
蘇鳳錦奪了那帕子,憤憤擦了兩把:“東屋還有顏面可丟嗎?將軍刀坐了這般久也該暖了身,還請回。”
戰青城笑盈盈摸了摸她的發頂,柔順的觸感令他有些眷戀:“還冷,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