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屋裡頭大中午的,正傳來砸東西的聲音,七皇子跟安吉做賊似的飄了過去,正欲扒在門口一窺究竟,誰料戰青城被推了出來,臉上兩個明晃晃的巴掌印,原是討饒的可憐樣兒,三人六目相對,傻眼了。
戰青城覺得丟臉,而七皇子是覺得,戰青城被家暴原以爲是玩笑話,如今一見……真的是在被家暴啊。
“那個,本殿下就是過來轉轉,明日你不是大婚嗎,記得給本殿下發個喜帖,本……本殿下喝杯喜酒壓壓驚。”原是想說沾沾喜氣來着,結果話一順口,就講錯了。
安吉抹了把汗:“小的什麼也沒瞧見,小的忽然想起帳房還有筆帳要去對一對,這就走了。”
戰青城咳了兩聲,一時不知作何解釋,蘇鳳錦從裡頭走了出來,朝着戰青城臉上又是一巴掌,這一次力道小許多,她咳了兩聲解釋道:“原是東屋最近蚊子多。”
七皇子懵懂的眨了眨眼:“確是,你瞧你脖子上便咬了好幾個印子呢。”
蘇鳳錦扯了扯衣領子,暗自又掐了戰青城一把:“七皇子您這是……”
話音未落,憶秋一個掃把橫了過來,一掃把糊在了七皇子的臉上,七皇子一張臉氣綠了:“你。你這個潑婦,你到底是不是女人你,你簡直!簡直有辱體統!”
至於體統是個什麼東西,其實七皇子自己也摸不清。
憶秋揚了揚手裡頭的掃把,氣不打一處來:“你上回非禮本姑娘,你還有臉跟本姑娘提什麼體統。”=
七皇子躲到了戰青城的身後,整個人跳了起來掛在戰青城的背上,氣得直哆嗦:“你!你一個姑娘家呆在那紅袖坊裡頭,如今倒怪起我來了!”
“睜開你的狗眼看看,姑奶奶是那種人嗎?別以爲你是七皇子便能夠肆意欺辱本姑娘這種良民!”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你是女人中的小人!還良民,你這種女人送我做妾都不要!”
“你也不瞧瞧你這模樣,活脫脫一個紈絝子弟,本姑娘能看上你?”
眼看兩個人又要掐起來,蘇鳳錦暗搓搓的扯了扯虞青城的衣袍,戰青城將七皇子從後背拽了下來:“憶秋雖行爲乖張了些,卻也是個好姑娘,你堂堂七尺男兒,又是皇子,多多擔待。”
憶秋若是有了尾巴,定是要翹起來搖上一搖,那副小表情,真真是春風得意。
七皇子對着這麼張同秋兒極像的臉,憋了一肚子火沒地方發了,只乾巴巴的換了個笑臉:“咳,我好男不跟女鬥,告訴你個好消息,原先在宮裡的時候我不是同你說過,我心上人同你很像嗎。”
“嗯。”憶秋白了他一眼,那時候她還當七皇子向她表明心意,還將文弱的七皇子暴打了一頓來着。
“我已經找着她了,說來也巧了,在軍營裡頭的時候,軍師說他在尋他家妹子,沒曾想,與我同尋的竟是同一個人,你知道嗎,我原以爲我這輩子都要見不着她了,可是老天爺又將她送到了我的身邊,在紅袖坊裡頭看見她的時候,我高興的,覺得天都要塌了。”
七皇子一激動便口不擇言,說話失了語序。
蘇鳳錦扯了扯戰青城的衣袍,戰青城便拉了蘇鳳錦的手,十指緊握,嗓音低啞:“錦兒,咱們也要個孩子,日後他們再這般吵,便讓咱們她們給咱們帶孩子。”
蘇鳳錦一張漲得通紅,含糊不清道:“要生你生。”
“好好好,我生。近來天氣好,走,我領你去轉轉。”戰青城就這般光明正大的牽了她的手要走,蘇鳳錦掙扎着停在院子裡。
“不去,你明日就要迎卿二小姐了,若是讓旁人瞧見了,到底不好,老夫人近來身子不爽,我還是別去她眼前湊了,免得她見了我再氣出個好歹來。”其實,蘇鳳錦若是有了孩子才真真會將老夫人氣出個好歹來呢。
七皇子朝戰青城道:“戰將軍,你還不知道嗎?昨兒夜裡今上與軍師長談,天還蒙亮的時候便將軍師封作丞相了呢,居地便是先前的卿相府,我可聽聞卿相先前在自個兒的府坻裡頭埋了不少值錢的東西呢。”
憶秋呸道:“你一個七皇子還會稀罕那些?”
“這你就不知道了,那些東西若是充作軍響,可有不少將士能吃上一頓肉呢。”憶秋只當七皇子是頂着皇子的光環得的別人的功勞,沒曾想這說話倒還有幾分爲將的風氣了。一時又有些刮目相看。
戰青城牽着蘇鳳錦,賊兮兮道:“那咱們晚些再去,夜裡天暗,瞧得不清明。”
蘇鳳錦不幹:“做什麼偷偷摸摸的。”
戰青城挑了挑眉:“昨夜不就是偷偷摸摸的,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啊。”
蘇鳳錦甩手回了裡屋,憶秋同七皇子坐在院子裡頭不知論些什麼,憶秋伸手去拿七皇子護在懷裡的炒栗子,七皇子寶貝似的往懷裡一攬:“這是給秋兒的,你不能吃。”
憶秋的手尷尬的僵在半空:“那你還呆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去瞧瞧你的秋兒去。”
七皇子咳了兩聲,喃喃道:“原……原就是要去瞧她來着,我就是路過,這就走了。”
走了兩步,又扔了一袋給憶秋:“吃吧吃吧,別這麼個眼神瞧着本皇子,回頭本皇子差人多買一袋就成了。”
“奴婢多謝七皇子賞。”憶秋朝七皇子福了福身。
七皇子抱着栗子跑沒影了。憶秋瞧着那一袋栗子,面色陰沉沉的。
春芽飄了過來,瞧着這栗子喜道:“呦,瞧着這成色,怕是西街那家遷西栗子鋪買回來的吧,也只有那兒有這種又小又甜的栗子了。”
憶秋將栗子全塞春芽懷裡:“喜歡就拿去吃。”
春芽瞧她一臉孤憤的模樣,笑道:“怎麼惱了?你瞧瞧東屋奶奶,不也同卿二小姐有幾分相似嗎?可東屋奶奶不也得了爺的喜歡,如今治得服服帖帖的,你若是喜歡,大可將七皇子搶回來,說句難聽的,今兒早晨聽人說丞相妹妹打紅袖坊接出來的,誰知道與多少人有過干係,你還是有希望的。”
憶秋不理會她,徑直入了屋,屋內蘇鳳錦在繪繡樣,戰青城在看文案處理兵部一些事宜,這屋子裡透着一股子和諧氣氛,瞧着老夫老妻似的,倒真讓人羨慕得緊。
蘇鳳錦朝挽珠道:“把那金線拿來。”
憶秋忙拿了一把金線遞了過去,蘇鳳錦已經畫完了,畫的是一棵棗子樹,棗子已經熟了,掛得滿樹皆是,樹底下一羣機靈的孩子正在打棗子,瞧得人直咽口水:“蘇姐姐,你這畫若是畫完了,不妨送我,我拿去賣,定能賣個好價錢。唔,拿到黑市去賣,就說是雙面繡,是玉柳先生的繡品,最少五百兩。”
戰青城擡頭,掃了眼憶秋:“本將軍出五千兩定了。”
“小氣,你的錢不就是蘇姐姐的錢麼。”憶秋掃了眼擱了筆的戰青城。
戰青城擱了摺子,捏着茶盞遠遠的瞧着蘇鳳錦,眼神專注而明暖。
憶秋忽覺自己有些多餘,擱了錢便去了旁邊的落地窗,窗外頭的櫻花樹上掛滿了木箋,木箋的尾處繫着紅繩,襯着晴好的陽光與初初融化的雪,另有一番風味兒。
她取了個木箋一看,見上書戰青城、蘇鳳錦兩個人的名字,又番了其他的,多是這麼兩個名字,然後下頭記一筆日期,要麼就是酸得掉牙的詩,憶秋打那小院兒出來整個人都快被酸得不成樣了。
她突的開始懷疑,她先前讓蘇鳳錦不要當真的那些話,到底是對,還是是錯。
戰青城來到蘇鳳錦身旁,將她攬在懷裡,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側頭瞧着她脖子上的印記,語氣慵懶:“錦兒,明日大婚,你就不要去了,可好。”
蘇鳳錦繡花的手抖了抖,忽覺心口悶得很。
戰青城解釋道:“原也不是什麼要緊事,我拜個堂也就完事了,除了你這東屋,我哪兒也不想去。便是去哪兒,都恨不能將你一併帶上。”=
這樣的話,蘇鳳錦卻又不知信是不信了。
“錦兒,你莫生氣,可是我說錯了?”戰青城將懷裡的人抱得緊了些,這些日子終於養出二兩肉來了,不似先前那般削瘦單薄得令人心疼。
“你沒說錯,我原也不想去。”蘇鳳錦垂眸,繡着手裡頭的繡品,言語淡漠。
戰青城忽的鬆了手,笑道:“錦兒當真是識大體,明日你乖乖呆在東屋等我,不要隨便出門。”
“好。”蘇鳳錦只覺喉頭乾啞得厲害。
安吉忽的從外頭火急火撩的竄了進來:“不不不不,不好了,爺不好了,那那二小姐,二小姐失蹤了。”
戰青城微微擰眉:“什麼叫失蹤了?”戰府這麼多人,連個卿如玉都守不住?
“確是失蹤了,老夫人讓府中的人都去前廳呢。”安吉掃了眼繡花的蘇鳳錦,她怎的如此淡定。
戰青城掃了眼蘇鳳錦,同安吉一道走了出去:“什麼時候發現不見的?”
蘇鳳錦其實也去了,跟在這二人身後,只是戰青城卻不曾發覺。
“是昨日,原以爲她隻日出去散散心,沒曾想這麼久了也沒回來,西屋奶奶急了,便差人去尋,結果驚動了老夫人。”
戰青城一拂衣袍,面容陰沉沉的:“一羣廢物,連個女人都守不住,趕緊再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