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雨薇掐指算了算:“嗯,大約有……幾個吧。”
“幾……幾個?”老婦人嚇了一跳。
那門吱呀一聲又開了,李均之與宋仁義、七皇子三個人站在門口,若是趙阮誠也來了,可就真真是來齊了。
陸雨薇掃了眼李均之,低頭扯着雞毛只當作不曾瞧見。
一時間這小院可真真是熱鬧了,宋仁義揮了揮手,外頭的人復又搬了些新東西進來,還有人扛着一堆瓦上了房,補補這兒補補那兒的,在這院子裡頭,因着下了濛濛細雨,所以又搭了個亭子,這些人的速度也是極快的,上上下下忙活了一個時辰,一切就都理好了,宋仁義坐在亭中的椅子裡,瞧着那小廚房裡頭忙碌的憶秋若有所思。
七皇子正圍着憶秋打轉:“真想不到,你竟也會做飯,今兒我定要好好嚐嚐你的手藝。”
憶秋掃了眼七皇子,低頭炒菜:“你一個皇子,見天的朝着西城跑,你也不怕旁人說你閒話,先前你不是見天的呆在丞相府追着那葉知秋跑,怎的如今又來這兒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仔細人家葉大小姐不搭理你了。”
顧燁這些日子都在忙着憶秋的事兒,哪裡還有空去想那丞相府的葉知秋,這會兒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還真把她給忘了,我這就過去,你給我留點兒啊,我晚些過來吃。”
宋仁義瞧着那火急火燎出了小舊院的顧燁挑了挑眉:“這是去相府?”
李均之訕笑:“你不也好些日子沒去紅袖坊了。”李均之的視線緊緊的盯着那陸雨薇,可觀陸雨薇掏出削鐵如泥的小刀利落的解剖一隻雞,又覺毛骨悚然,如她這般的性子,幾個男人敢要,可偏偏李均之厭她的性子,卻又對她思戀不已。礙着那幾分薄面兒,一時拉不下臉了。
宋仁義倒了杯酒,凝着憶秋那忙碌的身影,忽覺有些厭惡那酒池肉林的一般的日子,於是道:“山珍海味的日子過多了,偶爾粗菜淡飯,倒也不錯。”
那老婦人教了她們些技巧,要殺另一隻雞,被蘇鳳錦攔了下來,老夫人只得搖了搖頭,拿着蘇鳳錦送她的一隻雞腿一堆果子眉開眼笑的回去了。臨了還在說要給蘇鳳錦尋一門好親,戰青城殺氣騰騰的掃了那老婦人一眼,硬是將那老婦人嚇得跑得更快了。
蘇鳳錦被戰青城帶着在這小院裡頭種花草,蘇鳳錦撐着把傘一手給戰青城遞那些菜種子,那兩人的配合極是協調,戰青城將兩旁的空地收拾了一遍,又用剩下的材料在另一邊的空地上紮了個棚子,將剩的那些磚石拼出一個休息的地方來,那種子是薔薇花與紫騰羅,花期相近,這一拔開完了,便是那一拔來開,想來到時候若是爬滿了整個花架子,定十分好看。
宋仁義瞧着那升騰而起的炊煙,忽的覺得,這樣的日子,眼下倒也適合戰青城,只是他身爲將軍,想來便是被廢了,也定有許多人想着要取他的性命,那麼安危便成了一問題,好在這個地方大隱於市,想來也沒什麼人會知道。
蘇鳳錦種完了菜,遞了帕子給他擦臉:“等開春的時候這些菜就都會長出來了,咱們還可以拿些去賣呢。”
雖然銀錢並不多,但是對於蘇鳳錦而言,能夠買着布匹與繡線,就很好了。
戰青城摸了摸她的發,順手接過她手裡頭的傘:“雨下得有些大了,去亭子裡頭飲杯酒,暖暖身。”
“你不是不准我喝酒。”蘇鳳錦同他一道進了亭子裡,這樣好的一個亭子,擺在這簡陋的小院裡頭,反倒襯得小院分外寒酸了單薄了。好在宋仁義差了人來這麼一折騰,屋子裡頭總算是不用漏雨漏風的了。
戰青城給她到了盞溫酒:“霜華醉的後勁大,飲半杯即可。”
蘇鳳錦捧着酒杯喝了一口,直皺眉:“瞧着這味道,香得很,回味無窮。”
戰青城就了她的杯盞喝了剩下的:“你身子弱,不宜飲酒。半杯就好。”
宋仁義捏着摺扇,笑得風流不羈:“你夫婦二人可真真是伉儷情深。”
戰青城添了向塊碳進去:“確實。”
若非如今戰青城已經是平民百姓了,這樣的事兒原是有丫鬟伺候着的,只是如今沒有丫鬟伺候了,倒也無妨,他是一個將軍,自幼過的也不是受人照顧養尊處優的日子。、
戰青城如今這臉皮的厚度也是跟着朝上漲,那門外有人敲門,蘇鳳錦見人都忙着,便跑去開門,門外頭站着的是趙阮誠,趙阮誠手裡頭託着些東西,身後的趙舍亦拿了些東西站着,朝蘇鳳錦含蓄的點頭笑了笑。
蘇鳳錦眼底透着幾分疏離:“不知趙大人何事登這簡陋小屋。”
趙阮誠將手裡頭的東西奉了上去:“你的案子已經查清楚了,這是五千餘銀票,物歸原主。”
蘇鳳錦默了默,伸了手去接銀票,戰青城一把將蘇鳳錦拉到了身後,淡道:“既是戰府的銀錢,自當歸於朝廷。”
趙阮誠凝着戰青城身後的蘇鳳錦,微微皺眉:“她近來怎的削瘦了這樣多,戰青城,你就是這樣照顧她的?如今你一個庶民,你能給她什麼?你爲何如此自私,竟要這般佔着她。你莫不是忘記了,你早已經給了她一旨休書…”
蘇鳳錦跳到戰青城的跟前,沉聲道:“這是草民與他之間的事,趙大人無須過問,春雨天涼,草民就不接待趙大人了。”
那門當着趙阮誠的面兒欲關上,趙阮誠沉聲道:“鳳錦,先前之事確是我的錯,是我聽認了旁人的話,誤會了你,將你休棄,如今,你可願再給我一個機會,那些誓言,原都是作數的,你可願 給我一個機會?你放心,我自會好生待你,府中永遠只你一個女主人,你若是再嫁於我,那些謠言便不攻自破再也不會有人說你的壞話。”
蘇鳳錦垂眸,盯着趙阮誠的鞋,從東屋進這個地方,路並不好走,馬車也進不來,而且這兒有一段路是泥窪窪的,他的腳上便沾了不少泥,素來愛乾淨的趙阮誠衣袍上也沾着不少的泥,這會兒細瞧着,又有幾分狼狽。
“我……我如今有他,便很知足了,趙大人,你也會遇見更好的,你……”
戰青城卻是失了耐心:“她懷着我的孩子,自不會同你走。”
趙阮誠頓時如五雷轟頂:“孩子……不,不可能,她不會有孩子!!怎麼可能……,你戰青城,你這混帳!”
戰青城終於知道那一聲混帳東西是向誰學的了,如今細細想來,他竟連這混帳二字也不喜歡了。
“那也要多謝趙大人當年休棄之恩,如若不然,草民怎會得此賢妻。”戰青城攬着蘇鳳錦,伸了手把玩着她的臉,姿態親暱又寵溺,瞧得趙阮誠幾欲吐血。
“鳳錦,你若願同我走,這孩子,我也會視如親子,趙府到底是官宦世家,對你也好,對孩子也好……”趙阮誠凝着蘇鳳錦,她再不似先前那般面色蒼白了,雖削瘦單薄,靠在戰青城的懷裡時,卻已經盡顯小女兒的嬌態,趙阮誠有些恍然,好似那年桃花雨,微微的粉色鋪天蓋地,她便從那雨裡奔來,同他在那桃花亭裡頭等雨亭。
蘇鳳錦低聲道:“趙大人,你回去吧,我是他的妻,自是要跟着他的。”
“休書……”趙阮誠心尖被針扎一般刺痛着。
“沒有休書,他給我的休書上頭原是沒有時間的,自是作不得數,我當時太氣了,不曾注意到。”蘇鳳錦笑得眉眼彎彎,面如桃花,氣息也泛着微微的桃花色。
戰青城退了一步:“趙大人慢走,不送。”
趙阮誠凝着那緊閉的門,眸色晦暗,趙舍捧着手裡頭的一箱金子,一時有些躊躇:“爺,那這……”
趙阮誠揉了揉眉心:“日後將這金子扔在她必經的路上。”
“爺,她莫不是當真有了身孕了?可瞧着瘦巴巴的,實在不像啊。”趙舍一臉狐疑,他方纔還刻意打量了一下她的肚子,平坦得很,想來,應當是爲了氣自家爺纔是。
趙阮誠嘆了嘆氣,拂了拂衣袍轉身離開了這小舊院。
路過那賣酸梅一類的東西的小店時,又特意吩咐了趙舍買了來給蘇鳳錦送過去,也不敲門,只差人將東西放在門口。
蘇鳳錦同戰青回了屋,她低頭,瞧着自個兒那平坦坦的肚子,有些茫然:“你喜歡孩子嗎?”
戰青城思緒微頓了頓,才道:“不喜歡。”
蘇鳳錦哦了一聲:“那你方纔作什麼說我有了身孕了,若是旁人問起來,那……那到時候要怎麼說?”
戰青城掃了眼蘇鳳錦的肚子,嘆了嘆氣:“過來。”
蘇鳳錦瞧着主位上的戰青城,湊了過去,戰青城捧着她的臉揉了揉:“在我看來,什麼都不及你來的重要,你莫要多想,便是沒有孩子,也無所謂,想來是我在戰場上殺戮太重,上天不願給個孩子我,倒了無妨,帶個孩子太累,太煩心了,你正好也落個清淨。”
蘇鳳錦面色微紅:“要……要不然,我去尋些藥來,多……多補一補,總歸……總歸會有的。你上戰場是保家衛國,纔不是毫無意義的殺戮!”